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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惨世界-第1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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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无法理清;在混乱的舌战下面加上混乱的地窖;在代达罗斯①上面垒起了巴别塔②。
    有时巴黎的阴渠突然泛滥,好象这不为人知的尼罗河突然狂怒起来。于是就出现了——说来可耻——阴渠里的洪水。这文明的肠胃有时消化不良,污物倒流到城市的喉头,巴黎就充满了它的污泥的回味。阴沟倒流与悔悟类似,大有益处,这是警告,但却并不受欢迎,巴黎城因泥垢竟如此猖狂而愤懑了,它不允许污秽再回来,必须妥善清除。
    一八○二年的水灾是八十岁的巴黎老人该记忆犹新之事。污泥浆在胜利广场,即路易十四的铜像所在处,扩散成十字形,它由爱丽舍广场的两个阴沟出口流到圣奥诺雷街,由圣弗洛朗丹的阴沟口流到圣弗洛朗丹街,由钟声街的沟口流到鱼石街,由绿径街的沟口流到波邦古街,由拉普街的沟口流入洛盖特街;它淹没了爱丽舍广场的街边明沟高达三十五公分;在南边,塞纳河的大沟管也起了倒流作用,它侵占了马萨林街、埃旭特街、沼泽街,在一 百○九米的地方停住了,离拉辛的旧居正好不过几步路,它在十七世纪,尊重诗人胜过了国王。它在圣皮埃尔街水位最高,比排水管高出三尺,在圣沙班街,它的面积最宽处扩展到二百三十八米长。
    本世纪,巴黎的阴渠仍是一个神秘处所。污泥始终不能获得好评,而这里的坏名声却又引起恐乱。巴黎模模糊糊知道了,它下面有个可怕的地窖。
    ①迈尔西埃(Mercier,1740—1814),法国作家,著有《巴黎景象》。
    ①代达罗斯,迷宫,源出希腊神话中克里特国王建造迷宫的建筑师之名。
    ②巴别塔,《圣经》中氯挪亚的子孙没有建成的通天塔。
    人们谈起这地窖就如谈到底比斯的庞大污秽坑一样,里面有数不清的十五尺长的蜈蚣,这坑可以作为比希莫特③的澡盆。清沟工人的大靴子从不敢冒险越过那几处熟悉的地点。当时人们离清道夫用两轮马车扫除垃圾的时代还不远——在车顶上圣福瓦和克来基侯爵友好共处——,垃圾直接就往阴沟里倒,至于疏通阴沟的任务就只好交给暴雨了。而暴雨却远远不能胜任,反而使阴沟堵塞。罗马还留下一些有关它的污坑的诗,称它中喏木尼,巴黎侮辱它自己的阴渠,称它为臭洞;从科学和迷信方面看,人们一致认为它是恐怖的。臭洞对卫生和传奇同样都很不协调;鬼怪僧侣①坑出现在穆夫达阴渠的臭拱顶下;所有马穆塞②的尸体都被抛入巴利勒利阴沟中。法贡③把一六八五年惊人的恶性热病归咎于沼泽区阴渠的大敞口,它直到一八三三年仍在圣路易街上露天敞开着,差不多就在“殷勤服务处”的招牌对面。莫特勒里街的阴沟敞口因产生瘟疫而著名,它那带刺的铁栅栏好象一排牙齿,它在这不幸的街道上好象张开龙嘴向人们吹送着地狱之风。在群众的想象里巴黎阴暗的排水沟是一种丑恶的无数东西的混合物。阴沟是无底坑。阴沟是巴拉特④。连警署也未曾有过去查看一下这些癞病区的想法。探索这不为人知之物,测量它的黑暗,深入发掘这沉渊,谁有这个胆量呀?这是一件令人畏缩的事。可是居然有人自荐。污秽沟自有它的哥伦布。
    一八○五年的一天,是皇帝难得出现在巴黎的日子,一个内政大臣叫特克雷或克雷特的,参加了主子的起床接见,听得见崇武门伟大的共和国的和伟大帝国的非凡士兵们佩剑的铿锵声,英雄们拥挤在拿破仑的门口,从莱茵河、埃斯科河、阿迪杰河和尼罗河部队里来的人;茹贝尔、德泽、马索、奥什、克莱贝尔等将军的战友,弗勒律斯的汽艇观察员,美因茨的投弹手,热那亚的架桥兵,金字塔战役的轻骑兵,有着茹诺炮弹硝烟味的炮兵,突击打败了停泊在茹德泽的舰队的装甲兵;有些曾跟随波拿巴在洛迪桥参战,有些曾陪同缪拉在曼图亚作战,还有一些曾赶在拉纳之前到达芒泰贝洛的深洼路。所有当时的军队都集合在杜伊勒里宫的院子里,以一班或一排为代表,守卫着在休息的拿破仑。这是极盛时代,当时的大军已获得马伦哥战役的胜利,并即将在奥斯特里茨大败敌军。
    “陛下,”拿破仑的内政大臣说,“昨天我见到了一个您帝国中最勇敢的人。”
    “什么人?”皇帝粗暴地问,“他做了什么事?”
    “他想做一件事,陛下。”
    “什么事?”
    “视察巴黎的阴渠。”这个人确实是有的,勃吕纳梭是他的名字。
    四 鲜为人知的细节
    ③比希莫特(Behemoth),《圣经》中提及的陆上巨大怪兽,魔鬼的象征。
    ①鬼怪僧侣(Moine…Bourru),穿僧侣法衣的捣乱鬼,伤害他们遇到的人。
    ②马穆塞(Marmousets),系指查理五世或查理六世时的顾问团,勃艮第公爵将他们处死或流放。
    ③法贡(Fagon,1638—1718),路易十四的第一个医生。
    ④巴拉特(barathrum),雅典城西弃置罪犯尸体的山谷。
    巡视进行了。这是一次可怕的战役,在漆黑的夜间向瘟疫和窒息性瓦斯进军。同时也是一次有所发现的旅行。参加这次探险还活着的人之一,当时还是一个年轻聪明的工人,几年前他还谈起一些奇异的细节,当时,勃吕纳梭认为这些细节与他呈给警署署长的报告的公文文体不相称而删掉了。那时的消毒方式很简陋,勃吕纳梭刚越过地下网的头几条支管,二十个工人中就有八个拒绝再朝前走。工作是复杂的,视察免不了要疏通,因此必须清除,同时还要测量,去标明水的进口,数清铁栅栏和管口,了解分支的详情,指出流水的分叉处,明确各个蓄水池的界限,探查接在总管上的小管,从拱心石处测量每个沟道的高度,从拱顶开始处到沟槽底测量宽度,最后确定或从阴沟底,或从街面与每一进水口成直角的水准测量纵座标。他们的进展是艰苦的。下沟的梯子经常陷入深达三尺的稀泥中,灯笼在沼气中明灭不定,不时有清沟工人失去知觉而被抬出去。有些地方简直是深渊。土地下陷,石板地塌了,阴沟变成了暗井,人们找不到立足之处;一个工人忽然失踪了,大家吃力地把他拖了出来。依照福克瓦①的建议,大家在大致打扫干净的地方,隔一定距离,就用大笼子装满浸透树脂的旧麻点燃起来照明。墙壁上,有些地方长满了畸形的菌,简直就象肿瘤一样。在这令人窒息的地方,石头本身仿佛都是有病的。
    勃吕纳梭的探险是从上游到下游。在大吼者街,两条水管分开处,他在一块突出的石头上辨认出一五五○这个日期。这块石头指出费利贝尔?特洛姆曾在此止步,他曾被亨利二世委任视察巴黎的地下沟道。这块石头是十六 世纪留在沟中的记号。勃吕纳梭在明索沟管和老人堂街沟管上发现了十七世纪的手工工程,这是一六○○年到一六五○年建筑的拱管,还有在集流管道西段发现了十八世纪的工程,这是一七四○年开凿和建成的拱管。这两条管路,尤其是年代较近的那条,即一七四○年的工程,看上去要比一四一二年环城阴沟的泥水工程更破旧更久远,当时梅尼孟丹清水溪被抬高到巴黎大阴沟的地位,好象一个农民忽然高升,成为国王的第一侍从,一个乡巴佬变成勒贝尔②一样。
    大家认为在很多地方,主要是在法院下面,发现了建造在沟渠中的古老地牢的秘密。在丑陋的幽静③中,在一间秘室内挂着一个铁枷。所有密室都砌死了,发现了一些古怪的东西:例如一八○○年植物园丢失的猩猩的骸骨,这一丢失大致与十八世纪最后一年中有名的、无可争辩的、在贝纳丹街出现鬼魂的事有关。这个倒霉鬼最后淹死在污沟里。
    在通到马利容桥的拱形长巷中,有一个拾破烂的背篓保存得完好无缺,识货的人啧啧称赞。清沟工人终于大胆用手摸索污泥,里面有大量贵重物品,有金银饰物、宝石、硬币。一个巨人如果用筛子去滤这些污泥,便可在他的筛中得到几世纪的财富。在大庙街和圣阿瓦街两根支管的分叉处,人们拾到一个古怪的胡格诺新教徒的铜质纪念章,一面是一头戴红衣主教桂冠的猪,另一面是一只头戴罗马教皇三重冕的狼。
    最希罕的发现是在大阴渠的入口处。这个入口过去是用铁栅栏关着的,现在只剩下一些铰链。在其中的一个铰链上挂着一块肮脏的不成形的破布—①福克瓦(Fourcroy,1755—1809),法国化学家。
    ②勒贝尔(Lebel),十九世纪法国军官。
    ③幽静,原文为拉丁文 Inpace。
    —肯定是在经过这儿时被挂住的——在黑暗中飘摇,最后成了破布条。勃吕纳梭把灯笼凑近仔细察看这块破布。这是很细的麻纱,在一个相对完整的角上可以看见绣着一个纹章的冠冕,下方有七个字母:LAVBESP。这是一个侯爵的冠冕,七个字母的意思是罗贝斯冰,大家认出了在眼前的竟是一块裹葬马拉的尸布。根据历史的考证,马拉年轻时有过一些风流韵事,这是他在阿图瓦伯爵家当兽医时,和一位贵妇人私通后留下的床单。这是残留物或纪念品。他死后,由于这是他家中唯一的一块较细的料子,因此人们就拿它来给他裹尸。老妇人们用这块有过他欢乐的襁褓裹起这悲哀的人民之友,并把他送入墓窟。
    勃吕纳梭不理睬这块布。他们让这破布条留在原处,并不毁掉它。这是表示蔑视还是尊敬呢?马拉在这两方面都受之无愧。而且命运在那儿已留下充分的痕迹,致使人们产生顾虑,不愿去碰触它。此外,属于坟墓中的东西应当让它留在它所选择的场所。总之,这遗物是古怪的。一位侯爵夫人在里面睡过,马拉在那里面腐烂,它经过了先贤祠,最后来到了这阴沟里。这块床上的破布,华托曾高兴地画出它所有的褶裥,结果是应受但丁的凝视。
    对巴黎地下污水沟的全部视察历时七年,从一八○五年到一八一二年。勃吕纳梭边走边指示,经他领导结束了庞大的工程。一八○八年,他把朋索街的沟槽加深,并四处添设了新沟管,一八○九年,他把沟道通过圣德尼街并延伸到圣婴喷泉,一八一○年延伸到冷大衣街和妇女救济院下面,一八一 一年,扩展到小神父新街、玛依街、肩带街、王宫广场,一八一二年延长到和平街和昂坦大街。同时他对全部沟网消毒净化。从第二年起勃吕纳梭就让他女婿纳谷作了他的助手。
    就这样,本世纪初,旧社会消除了它的双层底并打扮了它的阴渠。无论如何,这一次最起码是把这些东西给打扫干净了。回顾巴黎过去的阴渠,弯弯曲曲,到处是隙缝裂口,不见石块铺底,坑坑洼洼,有些古怪的拐弯转角,无故升高降低,恶臭,粗陋,野蛮,沉浸在黑暗中,铺沟石疮疤累累,墙上被刀剑砍伤,惊险骇人。阴沟分叉伸向四面八方,壕沟纵横交错,枝枝节节,象鹅掌,象坑道中的星叉道,象盲肠和死胡同;起硝的拱顶,含毒的污水坑,墙上渗出水泡疮的脓水,沟顶往下滴水,到处一片漆黑;没有比这排污水的古老地下墓室更为可怕的了,这是巴比伦的消化道,是洞,是坑,是道路四通八达的深渊,是巨大的鼹鼠洞,人们在那过去曾是荣华富贵的垃圾堆上,仿佛看见了那只瞎眼的大鼹鼠在黑暗中徘徊,这鼹鼠就是往昔。
    我们再重复一遍,这便是过去的阴沟。
    五 眼下的发展
    今天的阴渠整洁、凉爽、笔直而又端正,它几乎实现了英国称之为“体面”①的那种理想中的阴渠形象。它是体面的,浅灰色的,由直线连齐,几乎可以说是笔直的。它好象是一个商人当上了政府顾问。里面差不多是明亮的。污泥在里面也规规矩矩,猛一看很可能被当作从前相当普遍的君主和王子逃亡时的一条地下长廊,那时是“老百姓爱戴他们君王”的好时光。今日的阴①“体面”,原文为英文 respectable。
    渠是条漂亮的阴沟,风格淳朴,被赶下诗坛的笔直的十二音节的古典诗好象就躲进了这座建筑物之中,并已和阴暗微白的长拱廊的张张石块合为一体了,每个排水孔都是一个拱廊,里沃利街在污水沟方面也成了模范区。此外,如果说几何线条在什么地方最合适的话,那就肯定是在一个大城市的粪窖中。在那儿,一切都要服从最短的路线。今日的阴渠已具有某种正式的外表。甚至警方在报告中提到它时也不再有失敬之处。官方文件中呼称它的字眼是高雅严肃的,过去叫做肠子的,现在称作长廊;以往人们叫做窟窿的,现在叫做孔眼。维庸将认不出他的临时旧居了。这个地窖网当然仍有它的古得无法追忆的啮齿类居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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