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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唤-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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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那是第三纪的火山爆发之后,在三叠纪岩层上冷却之后形成的岩石,现在已经逐渐销蚀掉了。真是妙不可言!”
  哦,他对什么都充满热情!我怎样才能过这样一种生活呢?哪怕让我只懂得他学识的万分之一呢!我天生就是个浑噩无知的人。她对自己说。
  下午四点,火车到达鲍温菲尔斯。尽管最主要的城市是四十五英里开外的巴瑟斯特,这里却是铁路线的终点。伊丽莎白匆匆忙忙去了一趟站台上的厕所,便被不耐烦的亚历山大推上马车。
  “我想今天晚上赶到巴瑟斯特。”他解释道。
  八点钟,他们到达巴瑟斯特旅馆,伊丽莎白累得精疲力竭。可是第二天,天刚亮,亚历山大就又把她推上马车,让车队马上出发。哦,又是一天漫长的旅行。她坐的那辆马车打头,亚历山大骑一匹母马,六辆四轮马车装着她的箱子、从莱德尔火车站装运的货物和那些宝贝炸药。亚历山大说,浩浩荡荡的车队能吓跑那些丛林土匪。
  “丛林土匪?”她问道。
  “就是拦路抢劫的强盗。因为政府无情地清剿,现在所剩无几了。这儿过去是本·霍尔的地盘儿。他是个很有名的丛林大盗。就像他们之中大多数人一样,这家伙已经死了。”
  这里的悬崖被形状更为“传统的”山峦代替。这些山和苏格兰的山没有两样,因为许多地方的树木已经被砍伐。可是没有石南花给荒凉的山岭涂抹秋天的色彩,只有一丛丛稀疏的枯草留下点点棕色。坑坑洼洼的小路车辙很深,茫无目的地绕来绕去,避开一块块巨石、小河的河床,突然之间进入溪谷。伊丽莎白一路颠簸,在心里不停地祈祷,金罗斯城不论地处何方,快快出现在   眼前吧。
  可是,直到日落时分,小路才终于穿过森林,进入开阔地,变成碎石铺成的大路。大路两边出现一座座小木屋和帐篷。如果说,这之前看到的景色全然陌生的话,和金罗斯相比,简直就算不了什么。在她的想象之中,金罗斯应该是苏格兰那个金罗斯。可是眼前这座小城和她熟悉的那个镇子迥然不同。小木屋和帐篷渐渐被更坚固的木房子或者环绕着抹灰篱笆墙的房子替代。这些房子的屋顶钉着波纹铁皮,或者苫着用绳子串在一起、绑扎得非常结实的树皮。人们散乱地居住在大路两边。但是有几条小巷显露出一座座木头塔楼、从旁边支撑建筑物的柱子和工棚,那稀奇古怪的样子很难让人猜出派什么用场。她只是觉得丑陋,丑陋,丑陋!
  房屋变成店铺。店铺前面都用木头柱子支起遮阳棚。这些遮阳棚一家和一家不同,而且互不相连,搭建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相互之间要匀称,要有次序,或者有点美感。店铺的牌子都很粗糙,手工绘画书写,只是告诉大家,这儿是洗衣店,那儿是提供客人膳宿的公寓、饭馆、酒吧、烟店、鞋铺、理发馆、杂货店、诊所、五金商店。
  小城有两座红砖建筑,一座是教堂,尖塔高耸,巍然屹立;另外一座是一幢二层楼房。上面一层游廊装饰着漂亮的锻铁“花边”。这种“花边”伊丽莎白在悉尼见过。波纹铁皮做的遮阳棚用铁柱子支撑着,柱子上的锻铁“花边”更加精美。非常雅致的牌子上写着:金罗斯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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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命运的改变(19)
放眼望去,周围连一棵树也没有。饭店外面站着一个女人,头发被炽热的阳光映照成一团火。她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浑身散发出来的勇往直前、战无不胜的气势,深深地吸引了伊丽莎白。她伸长脖子看着,直到女人从她视野里消失。一个让人难忘的形象,宛如硬币上女王的头像或者插图里的布罗德西娅。她似乎不无嘲讽地和亚历山大打了个招呼,然后回转身,朝和车队相反的方向凝望着。只是这时,伊丽莎白才注意到,她叼着一支雪茄烟,像一条龙,吞云吐雾。
  饭店周围有不少人。男人们穿着破烂的粗棉布裤子、法兰绒衬衫,头戴宽边软帽。女人们穿着洗熨过无数次的棉布裙子,样式至少落后三十年,头上戴着遮阳的草帽。他们之中无疑有许多中国人:脑后留着辫子,脚上穿着黑白两色、古怪而又精巧的鞋; 头戴仿佛圆锥形车轮的帽子。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穿着黑色或者深蓝色裤子和上衣。
  车队经过一片空旷之地,那里有许多机器、正在冒烟的烟囱、波纹铁皮盖顶的工棚和一座座木头搭建的架子,然后在一道陡坡下面停了下来。这道陡坡至少有一千英尺高。两根铁轨蜿蜒而上,消失在茂密的树木之中。
  “到了,伊丽莎白。”亚历山大说,扶她走下马车。“萨默斯一会儿就把车放下来。”
  沿着铁轨,果然下来一辆车; 这辆车是木头制作的,有点儿像安了火车轮子的公共马车。车上有四排很简单的木头座椅,每排可以坐六个人。还有用高高的栅栏围起来的装运货物的车厢。但是座椅的角度不同寻常,靠背倾斜,人坐在里面几乎仰面朝天。用横木挡好座椅之后,亚历山大在伊丽莎白身边坐下,让她牢牢抓住扶手。
  “抓紧,别害怕,”他说,“我向你保证,掉不出去。”
  耳边回荡着种种响声:发动机的轧轧声,震耳欲聋、持续不断的撞击声,金属摩擦发出的尖锐刺耳的声音,传送带旋转时的啪啪声,嘎吱声,碾轧声,叫喊声。高处传来另外一种声音。那是蒸汽发动机的响声。木头车厢先是沿着水平的轨道滑行,然后突然倾斜,向那令人难以置信的陡坡爬行。几乎平躺着的伊丽莎白仿佛变魔术一样,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她的心跳到嗓子眼儿里,向下凝视着,金罗斯城尽收眼底,直到越来越浓的暮色完全笼罩了那毫无美感可言的郊区。
  “我不想让我的妻子住在下面,”他说,“所以,把房子建在山顶。除了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这个车是上山或者下山惟一的交通工具。转过脸,朝上看。看到了吗?车由一条钢丝绳控制,钢丝绳靠绞盘收、放。”
  “为什么,”她硬着头皮说,“这个车这么大?”
  “矿工们也用它。天启金矿的升降机——支撑绞盘的木头架子——安装在我们刚才经过的宽大的岩层上。因为装运矿石的槽车很大,而外面的机车就在附近,所以矿工从那儿下去比走下面的隧道省事得多。升降机罐笼把他们送到主坑道,下班后再把他们接上来。”
  进入树林之后,空气变得十分凉爽。她猜想,既是因为现在海拔升高,也是因为树枝、树叶洒下的阴凉。
  “金罗斯府邸海拔三千多英尺,”他说,仿佛有特异功能,一眼看透她的心思,“夏天,凉爽宜人,冬天温暖如春。”
  车终于到了平地,侧倾着,停了下来。伊丽莎白不等亚历山大扶她,就下了车,看到新南威尔士天黑得这么快,很是惊奇。这里没有苏格兰夕阳西照的薄暮,也没有彩霞满天的黄昏。
  树篱像屏风一样挡住行车的轨道。转过树篱,她猛然停下脚步。她的丈夫在这荒凉偏远之地,居然建起一座名副其实的豪宅,一座用砂岩盖成的三层楼的楼房,乔治王朝时代的大落地窗,高高的台阶,石柱环绕的门廊。那气派仿佛已经屹立了五百年。台阶下面是碧绿的草坪,一座煞费苦心创造出来的英国式花园。从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树篱到玫瑰花坛无不显露出英格兰风情,甚至有一处希腊神庙式的华而不实的景致。
  

一 命运的改变(20)
门开了,每一扇窗户都射出灯光。
  “欢迎你回家,伊丽莎白。”亚历山大·金罗斯拉着她的手,领她走上台阶,走进房门。
  一切都是最好的。作为一个节俭的苏格兰人,她知道,置办这些东西花费的钱是个天文数字。地毯、家具、枝形吊灯、各种摆设、画、帷幔,一切的一切,就她所知,包括这幢房子本身。只有煤油灯散发出来的烟气告诉你,它不是位于使用煤气的大城市。
  伊丽莎白很快就弄清,无处不在的萨默斯是亚历山大的大总管,他的妻子是女管家。亚历山大似乎格外喜欢这种安排。
  “夫人,走了这么远的路,你要不要先方便方便?”萨默斯太太边说边把她领到设备齐全的盥洗室。
  没有别的事情比这个邀请更让她心存感激。和她那个时代教养良好的女人一样,出门在外,她有时候不得不憋好几个好几个小时的尿,所以不管去哪儿,离家的时候,一滴水也不敢喝。结果口渴造成脱水,憋在膀胱里的尿容易引起肾结石。水肿成了女人最大的杀手之一。
  喝了几杯茶,吃了些三明治和一块美味的香饼①,伊丽莎白便上床睡觉了。她累得精疲力竭,楼梯之外的东西,都忘得干干净净。
  “你要是不喜欢你房间的装饰,伊丽莎白,告诉我,想把它布置成什么样子都可以。”吃早饭的时候,亚历山大说。这个餐厅是伊丽莎白见过的最漂亮的房子。墙壁和屋顶都是用长方形玻璃镶嵌而成,刷成白色的铁制花饰窗格十分精美,里面种植着棕榈和蕨。
  “我很喜欢那几个房间,但是这个房间最让我喜欢。”
  “这是暖房,之所以叫它暖房,是因为冬天它可以保护这些经不起风霜袭击的热带植物不被冻死。”
  他穿着他那身皮衣——这是伊丽莎白私下里给他那身行头的命名。帽子随便扔在旁边一张椅子上。
  “你要出去吗?”
  “我已经回家了,所以,从现在起,晚上之前你不会看到我。萨默斯太太带你去看房子。你什么地方不满意一定要告诉我。房子是我的,更是你的。你大多数时间都得在这儿度过。你会弹钢琴吗?”
  “不会。我们家买不起钢琴。”
  “我请人来教你吧。我酷爱音乐,所以你一定要学好。你会唱歌吗?”
  “还不至于跑调。”
  “好的。在我给你找到钢琴教师之前,你就在家里读书,练练书法。”他俯身轻轻地吻吻她,戴上帽子便走了,嘴里大声喊着他的“影子”萨默斯。
  萨默斯太太带“夫人”去看房子。到图书室之前,倒没有多少让她惊讶的东西。每一个房间都像悉尼高级旅馆那样奢侈华丽,甚至连楼梯也模仿那些旅馆的格局,真是华贵已极。宽敞的客厅里,摆着一架竖琴和一架漂亮的三角 钢琴。
  “放好钢琴,就从悉尼请来调音师。那也真是件麻烦事。调好音之后,连清扫钢琴腿子下面的时候,都不能碰。”萨默斯太太嘟囔着说。
  图书室显然才是亚历山大真正的“窝”。和其他房间不同,这里没有太多人工雕琢的痕迹。宽大的书房给人印象最深刻的,不是黑橡木书架、深绿色皮革休闲椅,而是默里家族的格子图案——壁纸、窗帘、地毯都是相同的图案。可是,为什么是默里家族的图案?为什么不是他自己的家族——德拉蒙德家的图案呢?德拉蒙德家的图案是大红的底色,用深浅不同的绿色和深蓝色线条分成方格。一种非常醒目的图案。而默里家的图案是暗绿的底色,用细细的、红色和深蓝色线条分成大格。伊丽莎白已经认定,她的丈夫喜欢华丽,可为什么要用这种灰暗的“默里方格”布置图书室呢?
  “一万五千册图书。”萨默斯太太说,声音里充满敬畏。“金罗斯先生什么书都有。”她抽了抽鼻子。“只是没有《 圣经》。他说那是垃圾。一个不信上帝的人。不信上帝!可是萨默斯先生连离开这儿的话都不想听。自从他在什么船上和金罗斯先生认识以来,两个人就没有分开过。我想我也会慢慢习惯管家这个角色。这幢房子两个月前才完工。那之前,我只是给萨默斯先生‘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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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命运的改变(21)
“你和萨默斯先生有孩子吗?”伊丽莎白问。
  “没有。”萨默斯太太简短地回答。她挺了挺胸,捋平浆得很硬、一尘不染的白围裙。“但愿,夫人,我能让你满意。”
  “我肯定会满意。”伊丽莎白热情地说,脸上露出爽朗的微笑。“既然这幢房子盖起之前,你给萨默斯先生‘管家’,金罗斯先生在哪儿住?”
  萨默斯太太眨了眨眼,目光中有几分诡诈。“在金罗斯饭店,夫人。那地方也非常舒适。”
  “这么说,金罗斯饭店也是他的产业?”
  “不是。”萨默斯太太回答道。然后,不管伊丽莎白怎样刺探,关于这个话题,她都不肯再说一个字。
  金罗斯府邸的女主人继续向厨房、餐具室、酒窖和洗衣房走去。她发现仆人都是中国男人。她走过去的时候,他们都面带微笑点头、鞠躬。
  “男人?”她十分惊讶,尖着嗓子说。“你的意思是,给我打扫房间、洗衣服、熨衣服的都是男人?内衣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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