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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老娘这些日子都住在老八家。”葛司令说:“我知道。我们真是亲戚!”
十八太爷、三爷早安排人给我家送去了白面、猪肉鸡蛋青菜。我大舅爷和我们余家的爷们到我家时,饭菜早已做好了。大舅爷回来后,我奶奶的娘和我二舅爷不敢在家住,前一阵就来到我家。我大舅爷见到老娘兄弟和姐姐,十分激动。我大舅爷从口袋里摸出三块银元,给我二伯一块,给我父亲一块,算是见面礼,剩下的那块给了老娘。我爷问大舅爷一个月挣多少钱,大舅爷说两块。还说今天这三块钱都是借别人的。我爷笑着说:“怪不得人家说穷八路穷八路,你们真是穷啊。我家大赖在国军,官不大,可一个月挣八十块大洋哩。”大舅爷说:“当八路的人都不是为了升官发财……”九爷从家里拿来自做的红薯干酒,大人们吃肉喝酒,我父亲也跟着吃了不少肉。人们越说越亲,爷们不再叫葛司令“司令”,都叫“娃他舅”。我大舅爷也“老哥”“老弟”“老叔”叫我们余家的爷们,俨然真成了一家人。
吃过饭,大舅爷要回部队。三爷说:“来而不往非礼也。今天,你送了我一把指挥刀,我要送你们一挺花机关枪,一头骡子。”葛司令说:“好,花机关枪和骡子我们收下。我也给你们留句话,日本人从来说话不算话。你们要时刻提高警惕。你们村离石门这么近,就像躺在日本人跟前的一只老虎,你想田木心里能踏实?”
大舅爷来到我家后,我奶奶想和大舅爷说说话,可是没有机会。我奶奶就提前来到村边,等我大舅爷出了村,兄妹俩才说了些体己话。我奶奶跟大舅爷说,我爷爷虽然不正干,可也不恶毒,村里的其他爷们对家里照顾得也差不多,现在光景能过,让大舅爷不要为她操心。又说大舅爷名气太大,老娘和老二都不敢在家住,以后就让他们住到石泉。我大舅爷对我奶奶说:“以前的事我也听说了。这些年你在家里受委屈了。可是,不打败日本人,不把这个黑暗的世道变过来,老百姓的日月就总也好过不了。我们共产党领导人民闹革命,就是为了建立一个太平公道、没有土匪刀客的新社会。我们共产党八路军这些年在毛主席的领导下,发展得很快,我们一定能打败日本鬼子,夺得天下。我过一阵把小弟带到部队上。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以后咱娘就靠你了。”
我大舅爷代表八路军和我们石泉的爷们达成协议:石泉暗中支持八路军,给八路交公粮,执行抗日政府的法令,八路军不进驻石泉,让石泉表面上继续保持中立。
葛司令回去给上级写报告说:渑池位于陕州与洛阳之间的中间地带,县城距洛阳和陕州都是一百多里。该地区敌伪兵力不多。我们决心在洛阳至陕州之间以渑池为中心区建立根据地。驻这一地区的日军吸取在华北的教训,在占领区实行怀柔政策。战前驻这一地区的国民党汤恩伯部军纪败坏,为百姓所痛恨。一些村寨甚至提出:宁叫日本人烧杀,不让十三军驻扎。国民党部队溃退时,遭百姓堵截围打,许多部队被缴械。这里的人民性格强悍,民族自尊心强,他们不愿当亡国奴,看不起国民党的部队,但看到我们力量不大,也担心我们站不住脚,抱着等到我们打开局面再出来跟我们干的想法。在这一带作战,最大的问题是土围子太多,家家有枪,村村有武装团队。这些武装打着各种各样的旗号,背景复杂。有暗通日伪的,有暗通顽方的(指国民党),也有相当一部分就是单纯的护庄队。但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不让军队进村,我们初期都是将大洋放进篮里,村里人吊上寨墙,然后把饭菜再吊下来。我们和日本人打了几仗后,人民对我态度有所转变,一些寨子已叫我们夜中进寨食宿。葛司令要求上级多派主力部队来,上级就把“老虎团”老一团派了过来。农历年前夕,王震的南下支队五千多人马也打过黄河浩浩荡荡来到这里。石门的鬼子出来拦挡,叫八路打得稀里哗啦。南下支队围着石门据点,鬼子躲在里面吓得头也不敢露,让人们过了一个太平年。人们说,八路军真家伙啊!八路军人马多得很哪。这时候才有人出来参加八路军。当地人参加八路军很少有人去上官开基的部队,人们都想要求参加从河北过来的老八路——老一团和三十九团。我二舅爷就是在这时候参加了老一团。我家的长工曹改友参加了三十九团。奶奶把给我爷做的鞋还有一个棉背心包起来,送给了曹改友。父亲说,二娘把二伯的新鞋也送给了曹改友,奶奶说:“送了就送了,他走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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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锯地带》16(4)
过了些日子,南下支队又南下了。我爷说:“八路军大部队不是说不走吗?咋又走了。这不是捣人吗?干了八路的人家都有点后悔哩。”我奶奶说:“后悔啥?你看八路军多好,娃们当了八路能学好,后悔啥?”我爷说:“哼,你大哥是八路的司令,你自然向着八路,可他一个月才挣两块钱,比安邦挣得少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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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锯地带》17(1)
曹改友当了八路后,我家赎回来的地就没有人种了,我爷不想种地也不会种地。二伯不顶个人用,我奶奶、我大娘、我二娘三个女人家实在弄不了八亩地,就把其中的五亩半租给了西莲池的席五松。
八路军动员各村拆围寨。八路军没有炮,围寨对八路军作战不利。有的村听话,拆了,还有不少村没拆。我们石泉的人坚决反对拆围寨。三爷拍着胸脯对鲁政委和葛司令说:“你们八路军不就是怕日本人占了石泉你们打不进来嘛,只要我余化龙这地方还会动,日本人想进我们石泉,想死他娘的脚趾头!我们跟你们八路军不一样,你们的老爹老娘、媳妇娃不在这儿,你们打一枪就跑球了。我们的爹娘,我们的媳妇娃都在这儿。你们放心,我们石泉的男女老少宁可战死,也不会叫日本人踩进寨里一个脚指头。”
首长们到另一间屋研究怎么答复三爷。鲁政委说:“余化龙桀骜不驯,以后能否为我所用,尚不好说。若为敌伪所用,后患无穷。今天他只带俩护兵,不如趁机把他们解决掉。”葛司令说:“余化龙这个人有民族气节,不会当汉奸,早晚会和日本人干起来。就是他不跟日本人干,只要他和我们来往,日本人也不会放过他。我们不妨先同意他不拆寨墙,给他一个面子,保持合作关系。现在收拾人家,师出无名。”鲁政委说:“这个村不少人在国民党的部队里干过,现在还有人在国民党的部队当官。他们就是不被日本人拉走,也会被国民党方面拉走。不如早点把他们解决了。”葛司令说:“他们看不起国民党的部队。现在刘茂恩让留在敌后的地方团队曲线救国,明令他们可以暂时依附日本人,配合日本人进攻我军。一些村寨武装已和日本人达成协议,互不侵犯,共同防共。石泉拒绝和日本人签这样的协议。我们怎么能打人家呢?”
鲁政委和葛司令的不同意见在当时是绝对的高层秘密,三爷自然不会知道。那天领导们商量后,由葛司令宣布同意三爷不拆寨墙,还招待三爷吃了一顿晚饭:清水煮红薯。三爷回到家,就让九爷给首长们送去一驮子小米。由于三爷的面子,不仅我们村的寨墙没有拆,附近几个村的寨墙也没有拆。这些村的人们都感激三爷。三爷呢,觉得首长给了他面子,在乡亲们面前很风光,感情上和八路军就更近了。三爷自豪地跟我二伯我父亲说:“我给你抢了个好娘,又给你带了一个八路的司令舅舅。”
我二舅爷参加八路后,奶奶的老娘常住我家。大舅爷偶尔也来看老娘,给老娘送过几听日本罐头,我爷用切面刀开罐头瓶,把手都弄烂了。
八路的两个伤员住在了九爷家里。由九爷家和我家一家三天轮着管饭。
两个伤员,一大一小,大的三十来岁,是政治部主任,人们都叫他白主任,小的十四五,叫小牛。小牛伤在左胳膊,白主任伤在右腿。小牛搀着白主任,白主任胳膊下架一个拐杖,一天到晚笑眯眯的,把我父亲和我九爷家的治邦伯叫作“小鬼”;见奶奶的娘叫大娘,对奶奶有时候叫大姐,有时候叫大嫂。
两个伤员住在九爷家喂骡子的窑洞里。骡子住后边,人住前边。因为大舅爷的关系,白主任对我家人特别亲热。
入冬以后,三爷带着爷们又出去跑了趟“生意”。这一次我爷爷也跟着去了,回来后,我家和九爷家两家分了一只杀过的羊,还分了两只煮熟又晒干的鸡。我爷还抱回家一大包线穗,说是他捎带弄的。我奶奶说:“你这线穗是从哪里抢人家的?是从丫环屋里抢的吧。以后她拿啥给当家的织布?”我爷说:“大掌柜小掌柜都叫打死了,丫环们都拿了东西跑了。”又说:“线穗不值钱,不充公分配。值钱东西都充公,就是抢了也拿不到咱家。” 九爷笑话我爷说:“八哥,你咋啥###都要,李万忠的人抢花捻,你连线穗都往回拿,真丢我们石泉的人。”九爷嫌我爷拿人家线穗丢人。可大九奶奶不嫌,我奶奶将我爷捎带弄的线穗分给大九奶奶一半,她们后来将线穗拐拐浆浆,在九奶奶家的织布机上砰啪砰啪织成布,做成衣服,九爷他也照样穿。
《拉锯地带》17(2)
爷爷跟奶奶说,这次他们跑到洛阳南边的龙门,把一个大户人家给老太爷过生日的东西全抢回来了。这户人家给日本人干事,大门口挂着日本的膏药旗。他们打进这户人家的院里,正往骡子上驮东西,日本兵赶来了,三爷指挥一部分爷们跟日本人对打,一部分爷们拼命把这户人家的东西往驴马背上搭。驮不走的东西,都分给了当地的老百姓。三爷立在碾盘上喊道:“恶(我)们是八路军,是专门过黄河打日本人和汉奸的。谁敢给日本人办死(事),这就是下场。”三爷喊的是山西话。刚过黄河的八路军大部分都是山西人,把我说成“恶”,把事说成“死”。
那趟生意,因为日本人的干预,我们石泉的爷们也付出了沉重代价。五爷家的老大娃,我们的小三伯,叫一枪打中眉心,当时就没气了。骑着马走的小伙子回来成了绑在马背上的硬邦邦的尸体。六爷下边的命根子挨了一枪,回来后尿不出来,黑天白日嗷嗷叫,活活憋、疼死了。按照老规矩,六奶奶家分了两份份子。而且以后村里人出去做“生意”,回来都得跟六奶奶家分一份。六奶奶说:“老六走了,安朝当青年军去了后方,我家的地叫我一个妇道人家咋种?”七爷说:“还有我哩。我耳朵掉了一个,手脚都好好的。你家的地我以后帮你种。等安朝挣了大洋回来,你一年给我一份长工钱就中了。”三爷说:“老六家的地就由你帮着种,再出去做生意,也不让你去了。回来也跟你分一份,你说中不中?”七爷说:“老中。老六家的事以后就交给我,你不用再操一点儿心。”在这趟生意中,七爷的耳朵叫打掉了一个。按规矩,死者伤者的家里都得了补偿,可七奶奶哭闹着找到三爷,又多要两丈花布一个猪头。七奶奶到石门镇给七爷买了一顶狗皮帽子。从此以后,七爷不想过夏天,光想过冬天。天刚一冷,就戴上狗皮帽子。不让人看到他只有一只耳朵。
因为这趟生意,三爷更恨日本人了。
大九奶奶老早就起来烧火滚羊肉汤,大九奶奶滚好羊肉汤,给九爷和小九奶奶端去,又到八路伤员的窑洞里取来白主任的搪瓷茶缸,给两个八路端去满满一茶缸羊肉汤。一闻到羊肉汤的香味,二伯和父亲就睡不着了,奶奶叫爷爷也起来烧锅滚羊肉汤。爷爷总说,我不喝羊肉汤。可是等奶奶起来滚好了羊肉汤,爷爷比谁喝得都多。奶奶把羊肉汤滚好后,也是先叫我父亲到八路住的窑洞里,拿来搪瓷茶缸,装满羊肉汤,给俩八路端去。
奶奶不喝羊肉汤,奶奶跟爷爷说:“你们喝吧,你们今天抢人家,明天人家来抢你们。来到你们这强盗窝里,说不定哪一天就没命了。”爷爷说:“你算说对了。所以呀,你也甭打恁长的盘子,过一天算一天。今天有羊肉汤只管喝,管它明天死活哩。日本人、八路军、国民党,这仗猴年马月能打完?一粒子弹飞来,就啥也挨不上了。”
喝了十来天羊肉汤,小牛的伤胳膊、白主任的伤腿都能动弹了。白主任拄着拐帮九爷喂马。九爷家的治邦、二邦、三邦一放学,白主任就让他们和父亲站成一排,让小牛一只手打着拍子指挥娃们唱歌。唱了歌还不让孩子们走,问这问那。比如,村里谁最厉害,为什么大家都听三爷的?稍稍能动,他就一拐一拐走到外边,见人就笑眯眯地缠着人家说话。大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