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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孙毅飞感到新线的重要程度,以及艰苦,可能要超过以前的铁路建设。这些年,铁道兵十几个师,四十几万人马,几乎全部投入到国家的铁路建设中。这些新线建设,多是国务院给铁道兵下达任务,军委直接过问,提要求的并不多。他瞄了一眼身旁站着的邢志武,他的脸上,一样呈现出心事重重。说不出有种什么感觉,在孙毅飞内心引起阵阵搅动,他的眼睛,不禁眷恋起眼前即将失去的景象。
这个通往京城的交通要道上,像往常一样,人来人往,车流不息。马路边,以一个两层楼百货商场为代表,周围一些杂货铺和饭馆,组成整个县城的商业中心,成为全县节日和集市时,才能看见繁华和热闹的地方。
商场前的看车人,收钱用,褪了色的军用挎包挂在脖子上,吊在胸前,他双手插在裤兜里,懒洋洋站在几辆自行车旁,目光洒向面前过往的行人;缺少顾客的店铺,伙计们站在失去夏日威严的阳光下,眯缝着困倦的眼睛晒太阳,昏昏欲睡。
目睹进出客人稀疏可数的百货商场,并没有使孙毅飞失去购物欲望,他站在疾驶的卡车上,心里想着还有什么需要准备。
路边的一所中学里,正在课间休息,大喇叭里放着歌曲,声音渐渐落在卡车后面:“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雨露滋润……。”
街道两旁的建筑,多以灰色覆盖,一些建筑物上,挂着褪色的横幅和标语,横幅和标语上写着:“坚决反击资产阶级右倾翻案风”,“抓革命,促生产”,“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
“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孙毅飞看着这条学生时代,作为爱国主义教育重要内容的标语,内心激起一阵波澜,不知是即将前往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长时间忍受寂寞和单调的生活,在内心引起的不平衡;还是对人们熟视无睹的标语内容,有新的理解,一丝苦涩笑容,从他脸上滑过。
毕竟人是群居动物,没有人希望长期远离人烟。车上其他人的眼神里,也流露出难以舍弃的目光。尽管卡车高速行驶在扑面而来的尘土中,仍没有人愿意闭上眼睛,失去最后的记忆,像在行注目礼一样,顽强地眯着眼,久久注视这个不过才居住两年多,逐渐消失在视野中的县城,不知是谁对远去的县城高喊一声:“再见了!”
连部帐篷里,邢志武坐在椅子上,看看来开会的干部们还没有到齐,便掏出烟荷包,顺手撕下一条报纸卷烟,一排长赶紧站起来拿出自己的香烟,扔给连长一支,说:“连长,别抽您那‘蛤蟆’烟了,太呛人了!都快赶上毒气弹啦!”
邢志武头也不抬,继续麻利地卷着烟,他用舌头舔舔卷好的烟纸,顺手自然地一转,把卷好的烟粘住,撕去拧住的烟纸头,像是帐篷里有风一样,老练地用手护住燃烧的火柴,慢悠悠点上烟,使劲吸上一口后,非常享受的用力吐出烟雾。立刻,鼻孔里,口腔里,上下交叉着,向外喷出经肺腑过滤后的烟雾,眼睛也随着尼古丁的强烈刺激放光,他撇了一排长一眼,说:“你哪来那么多毛病?跟着白抽还讲价钱,我到是想抽好的,可不抽这个抽什么?谁让咱们就是抽这烟的命?”
一排长一边驱赶连长吐出的烟雾,一边也赶紧点上一支烟,把烟盒扔给连长,说:“得!得!这包都留给您。连长,您行行好!今天饶了我们吧!”
邢志武歪头斜眼看着一排长,得意地笑着说:“这可是你自愿的!到时候别说是我敲诈你。”
一排长苦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二排长趁着干部们还没到齐,说:“连长,你说,咱们怎么跟大山没完没了的,这才刚到平原几年?又要回大山里,是不是看咱们这些一个月只挣几块钱的兵,太好使,太廉价了?”
正在准备会议内容的孙毅飞,听见二排长的话,停下手中的笔,抬头看看二排长,目光中带着疑问,稍加思索后,又接着继续准备。
二排长接着说:“听说,还是什么四无地带?怎么咱们铁道兵修铁路,赶的全是这样的地方?”
李中海接过话头,说:“你这个出生在大山里的人,怎么也怕起大山啦?再说咱们去过的山里,哪个不是四无地带?不然要你铁道兵干什么?”
二排长说:“我到不是怕大山,只是觉得有点不公平,凭什么,我们铁道兵就应该天天钻山沟?”
邢志武扬起头,吐了一口烟雾,不满地看着二排长,说:“是啊!你怎么不说,打仗还要死人呢!凭什么就应该军人去啊?你穿上这身军装,吃的皇粮,国家养着,你干的就是这活儿!告诉你!这回不仅是四无地带,整个铁路沿线的地质条件,也相当复杂。大山可是六亲不认,以后会发生什么想不到的事,谁也说不清,你最好还是有点思想准备,免得到时候一惊一咋的!”
二排长没想到自己遭到这么多否定,赶忙给自己打圆场,一脸尴尬地说:“话是这么说的,我这不也就是发发牢骚嘛!”
邢志武说:“你那些牢骚,最好只在这里发,影响到整个连队,那可不是牢骚的问题啦!”
孙毅飞虽未加入到讨论的行列,耳朵却在听大家的议论。
最后一个到会的司务长走进帐篷,屁股还没落座就赶紧说:“对不起大家了,我来晚了,有点事耽误了。”
邢志武耷拉着眼皮,看着进来的司务长,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今天会后的事,数你的最多,还就你最耽误时间,你们后勤人员,以后能不能利索点?别干什么都婆婆妈妈的!像个老娘儿们!”
司务长赶紧说:“连长批评的对,我们以后一定注意改正!”
帐篷里,连干部的办公桌和床,已经占了一多半的面积,干部们到齐后,使连部帐篷的空间更加狭小,加上抽烟人吐出的浓密烟雾,在只有六个低矮小窗户的帐篷里,聚积在人们头顶上,形成厚厚的烟云,帐篷的空间好像被压缩了,更显得低矮狭窄,干部们分别坐在两条长椅上。
邢志武扫视一下到齐的干部,扔掉烟头,开始传达干部动员大会精神。传达完后,他看了一眼孙毅飞,继续说:“任务大概就是这样,咱们一连,什么时候也没有丢过脸,这次转场,要做出样子来,绝不能拖全团的后腿。你们各排报一报先遣队人员,咱们定一下。”
邢志武看孙毅飞的眼光里,带着一种挑战,讲完后,也没有让孙毅飞说一下意见。坐在他对面做记录的孙毅飞,第六感觉,感受到来自对面的眼光,以及眼光中传导的意思,他继续做着记录,平静的接受了。
作为部队的开路先锋,参加并带领先遣队,任务的性质和困难不得而知,何况还是一个无人、无路、无水、无电的四无地带,对任何一个即将带领先遣队的干部,都是一个不得不掂量掂量的任务。一连历来被作为全团标杆,能否在新区顺利站住脚,对于全团的先遣部队,有着很大影响。
连长讲完后,孙毅飞趁大家酝酿思考,发言暂时的停顿,停下手中的笔,说:“咱们能否在新区站住脚,一举一动,都会成为团领导和其他连队关注的目标。俗话讲: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保持维护连队的荣誉,完成转场任务,是我们在座人的首要职责。这要求我们做更多的准备,不仅是物质准备,还要做好精神准备。尤其是这次转场期间,还会面临部队老兵复员工作。所以,参加先遣队的人员,要挑选准备培养的骨干,到特殊环境里去磨练,不仅要身体好的,更要思想过硬的。”
“这次到新线,部队由几年平原生活,转换到贫困山区,正像连长会前说的,大山可是六亲不认,任何危险和意外都有可能发生,困难和艰苦程度不同于以往。不仅是先遣队,大家都要多想想困难,及时了解战士的思想动态,做好思想工作,打好预防针,做到防患于未然。”
孙毅飞说完后,邢志武仍然丝毫没有商量的意思,直接说道:“先遣队我带队,其他人员,各排要挑选过硬的人,不能让参加先遣队的人,给咱们一连丢脸。”
孙毅飞马上说:“连长,我看还是我带队吧!你的胃不好,先遣队条件差,环境艰苦,万一出什么问题,我们可没法向嫂子交待。”
孙毅飞的话,引起其他干部的共鸣,二排长说:“我说两句,到底有多艰苦,现在还很难说。不过从多方面考虑,我看也是指导员去比较合适,一来呢,连长身体确实不好,指导员年轻身体好;二呢,指导员是党支部书记,对战士们树立扎根信心有好处;这三呢,指导员来自大城市,他能挺得住,对大家……。”
没等二排长说完,邢志武冲着二排长甩出不客气的话:“你哪来那么多理由?还一呀,二的!我去有什么可争议的?”接着,不满的看了看孙毅飞,不留面子地说:“你带过几次先遣队?这次团长可是再三强调,哪个连出了问题,连队主官到全团大会上作检查。到时候真要是出什么问题,我可不想给你当陪绑。”
邢志武61年入伍,军龄比孙毅飞入伍时间长一倍还多,更不要说年龄了。当着全连干部,不客气的话中带有瞧不起,孙毅飞的脸上有些难堪。他忍住自己的不满,脸色严肃地说:“万事都得有个开始,你不是也有过第一次吗?我想,还是我去比较合适,除了经验不如你,其他方面,也应该是我去比较好。”
邢志武紧跟着说:“这你说对了,要的就是经验!你刚当指导员,对连队的情况还不熟悉,我看你也别争了,先定一下排长们谁去。”
对邢志武的武断,孙毅飞暂时没有再争,当一排长作为人选定下后,他说:“我还是坚持我去,从任何一个角度讲,都是我去比较合适。先遣队不是靠一个人的力量,是靠集体,去的每一个人都不出问题最要紧,才能保证完成任务,有个好身体是基本的,我们干部,不能成为整个先遣队的累赘。”
邢志武撇了孙毅飞一眼,马上反驳道:“你这叫什么话?我怎么是累赘?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你不用操心!”他话中透着不耐烦,摆出拒绝商量的姿态,把脸扭向一边。
在邢志武的绝对地位面前,加上他的强硬态度,孙毅飞无法用更充分的理由和民主的办法,从邢志武手里抢过先遣队任务,看来,关键是要争取大多数人的支持。
在邢志武没有商量的态度下,会场沉默了。李中海觉得,再争下去只会火花四溅,好事也会变成坏事,他打着圆场,说:“我说你们俩也别争了,大家的目的都一样。连长的身体,确实不适合当这个先遣官,隔三差五的还常闹个胃疼,真要有什么好歹?我们还真没脸见嫂子。我看,还是指导员去比较合适,要么干脆我去,不是一排长去嘛?有什么问题,还有一排长可以帮着出出主意,好赖他也是个见过世面的老兵。换个地方住住,对咱们老铁来说,那还不是家常便饭?不就是比大部队早走几天,在新区安营扎寨嘛!去的又都是骨干,连长大可不必担心。”
孙毅飞赶紧说:“这次是到一个人烟稀少的新区,困难肯定会不少。这么重要的任务,应该连队主官挂帅,副连长去不合适,我是支部书记,还应该是我去才对。”
其他干部也纷纷表态,赞同孙毅飞带队的意见,占了多数。
邢志武历来在连队说一不二,现在威信受到了挑战,而且要在全连干部面前否定自己的意见,输给在他看来,是嘴上还没长毛的指导员,这是他无论如何不愿接受的。邢志武皱着眉,提高声调,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对众人说:“你们跟着瞎掺和什么?你们谁带过先遣队?新到一个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加上物资跟不上,完全靠自己想办法,你们知道先遣队有多难嘛?不是我不听大家意见,先遣队要是出了洋相,不是到团里干部大会上,做个检查就行了,就是我们以后做得再好,咱们一连身上的这个疤,也要永远留下,再抹多少粉也白搭。你们什么也别说了,就这么定了!散会!”
孙毅飞还想再努力一下,可看到邢志武不耐烦的样子,知道再争也是徒劳,还会引发更多不必要的矛盾,只好暂时作罢。
这个时候,能有带领先遣队的机会,对孙毅飞刚刚提升指导员来说非常重要,是在连里迅速建立自己威信的好机会。单独带队,以后可能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至少在一个相当长的时间里是这样。
孙毅飞心里清楚,虽已上任几个月,但始终没有独立展示自己能力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