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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山里的风被大山挤压到一起,顺河道肆虐,带着疯狂的呼啸声,吹得帐篷“呼啦、呼啦”直响。尽管帐篷外面用铁丝捆绑加固,墙角也用土和石头紧紧压住,可轻盈的棉毡墙和顶,仍像扇子一样来回煽动,把帐篷里不多的热气驱赶出去,寒风从帐篷所有的缝隙窜入,炉子显得微弱无力,战士们不得不戴上棉帽睡觉。清晨起床时,帐篷地上的水桶里,水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窗户的玻璃上,出现美丽的冰花。
第二天夜里,天上飘起雪花,纷纷扬扬的雪花,一夜之间,把整个山谷封闭起来。
起床后,战士们兴奋地跑到雪地里打闹,孙毅飞走出帐篷,抬头看看还在下的雪,皱起眉头,踩着没脚脖子的积雪走向伙房。
临时支起来的灶房,只有帐篷顶,炊事员做早饭冒出的热气,顺着帐篷顶的四周上扬,在漫天雪花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炊事员看着地上的几颗白菜和一堆土豆,他先是拿起白菜,看着手中的白菜犹豫一阵,放下白菜拿起土豆,又放下土豆拿起白菜,几次反复后,他最终选择了土豆,蹲在地上,削起土豆皮,琢磨今天的土豆做成什么菜。几乎天天是土豆宴,大家都叫炊事员“土豆司令”,他把土豆所能做的花样都做遍了,土豆丝、土豆片、土豆块……,可大家看见不同做法的土豆时,仍然捂着胃,皱起眉头,敬而远之。
自从来到这里,本已进入淡季的蔬菜供应,在山里更显得尤为珍贵。即使有新鲜蔬菜送进来,一卡车菜,经过十几个小时的剧烈颠簸,加上天气寒冷,最后分到各连的,还能保存的所剩无几。除了土豆这类运输方便,便于存储的蔬菜,其它的很难见到。
伙房的帐篷里,唯一让人看到后还能有所安慰的,是正在发制的黑豆芽,鲜嫩的长长豆芽,互相拼命拥挤挣扎着挤出来,虽然不多,但足以催起人的食欲。
孙毅飞问炊事员:“咱们的给养还有多少?”
炊事员回答道:“粮食还够几天的,副食只有屋里那点东西,还有点咸菜和酱油膏,上次送进来的东西这么多连队分,不敢敞开吃,也快吃光了。”
孙毅飞走进帐篷,到仅剩的粮食和副食前看了看,出来后对炊事员说:“下雪了,给养供应可能还会紧张,给养没送来前,每天三顿饭,改为一顿干的两顿稀的,剩下的东西要尽可能保留,留到最困难的时候用。”
炊事员点了点头。孙毅飞走后,炊事员走进帐篷,看着仅剩的一点给养发呆。
第三天雪还在下,地上的雪已将近一尺厚,除了打井工地上攒动的人影外,周围一片白色。从工地回来的战士们,一边无言地跺着脚,相互拍打身上的积雪,一边围着炉子,搓烤双手。
吃饭时,孙毅飞看着战士们碗里没有油腥,看不见蔬菜,只有咸味儿的饭,感受战士们默默无语的情绪,紧锁着眉头,转身走出帐篷。
孙毅飞把一排长叫到帐篷外,说:“这样下去可不行!大家虽然没有怨言,可我们不能这样看着,得想办法调节一下大家的情绪。”
一排长忧愁地说:“是啊!战士们的情绪有些沉闷,心里还是有火气,刚才工地上的一点小事,差一点儿发生争吵。”
孙毅飞说:“要让大家有个乐观情绪,尤其是你我,不能在战士们面前有任何悲观和怨气。咱们不能在所有的先遣队里,当个反面第一,一定要让大家树立起在这里扎根的决心。”
刚刚扫荡完晚饭的玉米面糊糊,帐篷里,一场扑克牌大战开始了。孙毅飞和一排长一家,和战士们叫起阵来。
孙毅飞刚上来便向悄悄向一排长使眼色作小动作。
“不行!不行!指导员耍赖!”一个眼尖的战士立刻喊起来。
“谁耍赖了?快出牌!”孙毅飞不服地说。
“方片9”,“方片J”,“我贴了……”
孙毅飞高兴地说:“我们打8,你们才打5,你们输定了!”
另一对战士组合满怀信心地说:“那可不一定!你们不是还没有打A吗?”
8没有打过去,孙毅飞看看一排长手中剩下的牌,嚷道:“瞧你这臭!手里拿着大王怎么不管啊?真是顶风臭十里!” 一排长懊恼的把牌扔下,说:“谁知道他还有甩牌?要不我能不管吗?”
“你真臭!那还不是明摆着吗?这还看不出来?”孙毅飞大声埋怨。
战士们也分成不同的阵营,为两边叫阵。
“管啊!”“快甩!快!”“打9!”战士组合超过了干部组合。
“怎么样?指导员,你们输了吧?”战士组合得意地说道。
孙毅飞满不在乎地说:“急什么?你们不也没打到头吗?”说完,又开始向一排长作小动作使眼色。
孙毅飞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地把手中的牌换掉。
“哎?这是我们刚才出过的牌,怎么跑到指导员手里了?”战士组合看着孙毅飞问。
孙毅飞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说:“什么你刚出过的牌?你们记错了。”
“不对!是我们刚出过的牌,肯定是指导员偷偷换的。”战士们嚷道。
“不可能!你们快出牌吧!”孙毅飞还在狡辩。
“不行!不行!指导员耍赖喽!”战士们不甘示弱,起哄地笑着喊着。
……。
“噢!我们赢了!指导员你们输了!”战士组合兴奋地喊叫起来。
“不算!不算!一排长太臭!给他那么多暗示都不明白,真是顶风臭十里!”孙毅飞把输的原因都推给一排长。
一排长也不让步,撇撇嘴说:“你也不怎么样,那么好的牌还让人家抠底,也够臭的了!”
……。
激烈地扑克牌角斗,使大家的情绪极为兴奋,帐篷里不断传出友好的笑骂声,战士们已经忘记了缺少食物的肚皮。
夜里,雪停了,战士们都已入睡,炉子里的柴火,不时“霹叭”作响,上面的水壶“呲呲”冒着热气。孙毅飞坐在床边,守着煤油灯,手里拿着书,眼睛却直勾勾看着帐篷外。团长在动员大会上的话,现在得到验证,孙毅飞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作为先遣队的最高领导,先遣队能不能最终在这里站住生存,他感到身上压力的沉重,他现在唯一想的,是如何应对面前的困难,使先遣队站住脚。
孙毅飞坐直身体,一边想一边揉着腰。来到这里后,多年留下的病患,又在隐隐作痛。他放下书站起来,双手插在腰上,来回活动一下有些僵硬的腰,满脑子仍在设想还会出现的问题,寻找解决困难的办法,倦意渐渐袭来,他吹灭煤油灯。
第二天早上起床后,一个战士一边揉眼睛,一边向帐篷外走,他走出帐篷不一会,忽然惊恐地大叫起来:“我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啦!”
他的喊声,惊动了所有的人,大家立刻停住手中的事,不约而同把目光集中到他身上,他双手在空中漫无目的地摸索,惊慌恐惧地哭喊着:“指导员!我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
战士的突然致盲喊叫,孙毅飞一惊,他赶紧走过去,扶住哭喊的战士,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立刻想到了可能的原因,他安慰战士说:“不要紧!可能是营养不良加上雪光的刺激,产生暂时的雪盲,会好的!你先躺在床上休息,我来想办法。”
致盲的战士,紧紧抓着孙毅飞的手不放,害怕紧张的继续向孙毅飞寻求自己眼睛的最后结果,带着哭音追问:“指导员,我害怕!真的吗?我的眼睛真的不会瞎吗?指导员,真的只是雪盲吗?”
孙毅飞扶着致盲的战士,平静的安慰他说:“不会的!你的眼睛以前一直都很好,不应该突然有什么问题。别想太多了,情绪过于紧张,眼睛会更不好,好好休息一下。一会儿我去营部,看有什么好药没有,再想办法给你补充一下营养,很快会好的。”
孙毅飞脸上平静,心里却在暗暗着急,他明白,可能还会有人出现类似问题,包括自己在内。给养解决不了,一切都无从谈起,继续下去,情况可能会更糟糕。整个进山部队,几乎都陷入困境,不再仅仅是一个站住脚的问题,连起码的生存,也受到威胁。
致盲的战士,在其他人的搀扶下躺到床上,不停揉着眼睛,在大家的沉默中,帐篷里只剩下他委屈害怕的抽泣声。一个堂堂五尺男儿的哭泣,未来的难以预料,对每一个身临其境的人,都构成威胁。无形中,使人的恐惧感悄悄膨胀,不满也在滋生,有人小声嘀咕:“上级到底知道不知道?咱们会不会……?”说话的人,虽然没有再往下说,却把每一个人的担心挑明了,所有人的复杂目光,都投向孙毅飞。
孙毅飞看着大家带着怀疑和质问的眼神,此刻,他的心情比任何人都复杂。十几个人的生命安危,先遣队的命运,都将在他的决定中分晓。
孙毅飞沉思片刻,说:“同志们,我不想说大话,只想告诉大家:我也是凡人,和你们一样,同处一样的环境,一样的条件,也随时可能成为瞎子,甚至还会出现更严重的问题。我不想成为瞎子,也害怕成为瞎子,我不想过这样的生活,被困死在这里。我心里的牢骚、埋怨、委屈,不比你们少,甚至可能比你们还要强烈。可这时候,叫苦、骂娘、发牢骚有什么用?如果发牢骚骂人能解决问题,我宁愿和大家一起骂!”
“军人的职业,决定了他必定要为国家利益委屈牺牲自己,一旦接受命令,再没有任何退路可言。我想起提干前,一次和副政委的交谈中,他对军人执行命令的解释:军人接受并执行命令,意味着承担责任,在某种意义上,接受命令是种承诺,也是誓言,一种用自己生命承诺的誓言。”
孙毅飞的情绪渐渐激动,他放大声音继续说:“这句话我一直记着。为什么?因为我觉得这句话,说出一个接受使命军人的尊严和人格,说出一个军人应该承担的责任。我们是遇到一点困难,可困难和我们的人格和尊严相比,又算什么?如果我们还是一个敢于承担责任,维护自己尊严和人格,坚守自己誓言的人,还有什么能阻挡我们?”
“我们接受命令,受命于国家,这对一个军人意味着什么?是国家的重托和信任!是不可推卸的责任!是军人崇高的荣誉!也是我们的骄傲!”
“我们都是有血性的人,躲避害怕困难,违背自己的誓言,是放弃我们的人格,丢掉尊严,也是放弃做人的原则。可能会有人说,人格和尊严又不能当饭吃,命都快保不住了,还讲什么人格和尊严?我不这样想,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生命对任何人都只有一次,没有人愿意随便放弃生的权利,我也一样,希望好好活着,享受人生该享受的一切。可没有人格和尊严的生命,形同行尸走肉,即使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同志们,只要我们坚定信念,相信自己,办###有的!这点困难还难不住我们。”
虽然先遣队员都是经过挑选的党员、骨干,可面对一天难似一天的煎熬,每每想到明天会更难,无法得知会有什么更可怕,而又必须去接受的西现实,人们赖以支撑的精神防线,难免会出现断裂,软弱便会不自觉的发出呻吟抽泣,本能趁机毫不掩饰的,释放出人的所有弱点。
外面依然是一片白茫茫的冰天雪地,大家心里的冰雪,在指导员的话中开始慢慢融化,脸上退去刚才一时浮现出的惊慌、恐惧和不满,相互鼓励,求生存的渴望,恢复信心的笑容,重新回到大家脸上。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给养成为进山部队能否生存和站住脚的关键。又过去两天,山里的部队,马上要断炊了。孙毅飞昨天已经下令,每天一顿饭,减少活动,所有工作都先暂停下来。
早上,孙毅飞看着战士们躺在床上无言忍耐,内心无法平静,他一个人走出帐篷,朝山坡上走去,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山坡上留下一串雪窝。
漫山遍野一片白色,所有生命的迹象,好像都消失在冰冷的白色中。孙毅飞曾和一排长商量,从老乡家里先买些粮应急,可仔细一分析,十几个大小伙子,一天至少需要一二十斤粮食,多买些,老乡家不可能有,买少了,又解决不了问题。再说,工程大规模展开后,扰民问题不可避免,不能刚进山,就让老百姓留下个事事为难他们的印象,给今后部队长期驻扎,留下不必要的麻烦,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走这步棋。何况这里老百姓的觉悟,也不得不考虑,水的问题已经说明一切了。
孙毅飞从地上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