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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导员真是这么说的?”邢志武睁大眼睛问。
李中海“呵呵”地乐了,说:“咱们俩,在一个锅里吃了那么多年饭,我是你看着走到今天的,我什么时候敢骗你?”
邢志武低下头,羞愧地说:“我不是不相信你说的话,只是他来连队的这两年,我从来没有对人家百分之百信任过,心里惭愧啊!”
李中海在邢志武旁边坐下,诚恳地说:“连长,你作为我多年的老领导,彼此了解的战友,借着今天的话题,我也想多说几句,说错了,说重了,你可别往心里去。说心里话,我看你是自尊心太强了,同志们对你的尊重和崇敬,致使你在连队形成了绝对权威。现在,你在连队至高无上的威信,觉得遇到了挑战,感到了危机,一时难以接受。”
“有些话,我早想和你说说,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你对城市兵,多少存在着偏见,没有把他们看作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工作中还喜欢分我们他们,过多的看到他们身上的缺点弱点,不愿意接受他们意见多,意识新,见识广,个性强的特点。”
“看看今天的李忻,当年指导员那件事的处理,就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如果不是他敢于坚持自己的意见,恐怕,最后遭受大家指责的不是他了。更重要的是,如果造成事实,产生的后果和影响,将会在很长时间里,影响战士们的情绪,使我们的工作陷入被动,你连长在战士们中的威信,也得重新评价。这些,你真的应该很好反思一下,尽管指导员从来没有指责过你。面对这种认识上的差距,不光是你,还有我,还有连里其他干部,都应该有勇气承认,好好想想。”
“不知道你怎么看?我觉得,这次指导员提出改进施工方法,表面上看,是在讲究科学方法,提高施工进度。但仔细想想,这里面包涵更多的是感情问题。过去,我们总以为,穿上军装就是兵,就应该听从命令,服从指挥,我们能做到的,战士也应该能做到,做不到的,就简单认为是兵不好管理,是兵差劲。忽视了人和人之间的差异,很少考虑战士们怎么想,怎么看?对战士的个人问题,考虑的很少,甚至不愿意过问。我也问过自己,这到底是怕麻烦,还是冷漠麻木?冷静想一下后,才发现,其实是我们考虑自己多了,替战士想的少了,更多考虑的,是自己的成绩,自己的前途,忘记自己是怎么从战士走过来的。指导员给我们带来一副清醒剂,让我们看到了差距,看到了不足。”
“说到带兵,如果对战士没有足够的感情,是根本带不好的,迟早会出问题。说轻点儿,顶多是顶顶嘴,在背后骂骂你;说重点,战场上不在你背后打黑枪,就不错了!更不要说完成任务了。”
李中海的话,使邢志武有些难堪,点到了他的痛处,这是他从来没有仔细想过,也从来没有当作一个问题来想过的问题。将心比心,扪心自问,自尊心越是强烈,越是无法回避,邢志武脸上一阵一阵发烧,他一根接一根卷烟抽,懊恼、自责、惭愧,统统写在了脸上。
凡是有血性的人,没有人希望自己的顶头上司是个窝囊废,部队里更是这样。十几年的戎马生涯,天天面对各种各样的困难,养成了邢志武的性格,不管是对人还是对事,在他的字典里,已经没有了失败的概念。也正是这种倔强不服输,关键时候,敢站出来喉一嗓子,带领大家拼了命赌上一回,赢得了胜利,更赢得了尊重,才使他在连队有不可动摇的威望。虽然他在多年的战友面前,可以坦诚一切,但是现在,去向孙毅飞坦白承认自己过去的一些不妥,自尊心的阻挠,他还无法做到,尽管他对孙毅飞的了解,已经足够了。
转眼到了年底,又到了部队新老交替的时间,孙毅飞接到命令,参加接兵。
临行前,孙毅飞衣着整齐的来到隧道,贪婪闻着隧道里,炸药爆炸后留下的硝烟味,像是以后闻不到了一样,用手抚摸高大的混凝土墙壁,又用力拍打几下,抬起头看看隧道高高的顶部。
邢志武看着孙毅飞恋恋不舍的样子,笑嘻嘻地说:“你穿的整整齐齐的看什么呢?这又不是你的新房,天天看,没还看够啊?去接兵,又不是不回来了,怎么跟大姑娘出嫁似的?”
孙毅飞说:“这可比新房好多了!谁家有这么气派的新房?这可是咱们用掉生命中的一百多个日日夜夜,一点一点凿出来的,当然看不够了!”
邢志武说:“那倒是!就跟自己的孩子一样,当然舍不得!我听说是这次是去南方接兵,好地方啊!我想去人家不要啊!你出去好好享受几天吧!”
孙毅飞说:“什么享受?接兵你又不是没去过,一个人漫山遍野的转,带上一群新兵蛋子,像哄孩子一样,天天提心吊胆,说不定给你弄出点什么麻烦来?不管怎么说,还是和自己的连队在一起更享受啊!”
邢志武摘下安全帽,把脸转向隧道深处,眼睛中充满深情,感慨地说:“是啊!只有离开自己的连队,离开集体,才会知道什么是战友。人啊!就是这么个溅东西,在一起,天天嗑牙却嫌烦,真要离开啦,又他妈舍不得,真是没办法!”
战友一个人们经常挂在嘴边,却早已忽视了其真正含义的单词,今天被邢志武用在孙毅飞身上。如果说,邢志武过去只是把孙毅飞归结为同志或同事的话,现在,他已经开始把孙毅飞纳入了自己的战友行列。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齐鲁大地的一个农家院子里,几间石头砌的瓦房,虽然已显陈旧,但院子里干净利索,井井有条,屋外的白墙上,挂着红辣椒和老玉米,院子里枣树上,熟透的大红枣星罗棋布。
一个老人,在院子里用力挥杆打枣,小孙子一边捡枣,一边吃,一边问老人:“爷爷,咱们家的枣最好吃了,我爸爸会回来吃吗?”
老人笑着对孙子说:“会的!这棵枣树啊,比你爸爸的年龄都大,你爸爸小时候也像你一样,特别爱吃咱家的枣。你捡好的给你爸爸留着,等你去看爸爸的时候带上,让你在部队里的叔叔们,也尝尝咱们家的大枣。”
孩子的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树上掉下来的大枣砸在他身上,他全然不顾,眼睛紧紧盯着掉在地上的大枣,像只机灵的小猫,兴奋扑向锁定的目标,在仔细审视后,满意地放进篮子里。
半夜,孩子几声“爸爸”的喊叫,惊醒了韩雪梅,她赶紧起身点上煤油灯,看着在睡梦中流着眼泪的孩子,心头一阵酸楚。她拍着孩子,小声哄着,自己的眼睛,也渐渐湿润起来。孩子梦中的喊声,勾起她对丈夫的深深思念,她吹灭煤油灯,人却再也没有睡着。
韩雪梅刚刚三十岁,微黑的脸上,没有年轻妇女的红润光泽,却留着产后出现的块块浅褐色斑痕,眼角上,已经出现依稀可见细细的鱼尾纹,使俊秀不加修饰的脸,略显憔悴。
看着睡熟了的孩子,韩雪梅想起了五年前。
回家探亲的邢志武,穿着白衬衣,袖子高高挽着,在家忙碌着。韩雪梅靠着被子坐在炕上,手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看着丈夫忙碌的身影,满足的笑容挂在脸上。忽然,她叫了起来:“这孩子又踢我了!”
邢志武听见后,兴奋地说:“是吗?我听听。”
他放下手中的活计,迅速爬上炕,跪在韩雪梅身旁,用手扶住她的肚子,把耳朵贴了上去,未来父亲的天性,在他脸上天真的表现出来,惊奇、喜爱、期盼和专注的神情,同时反映在他睁大的眼睛里。
“还真是的!这小东西现在就不老实,长大后一定淘气!你说他会像谁?”邢志武问韩雪梅,耳朵还在听孩子的动静。
韩雪梅充满幸福地说:“还能像谁?肯定像你呗!”
邢志武得意地“嘿嘿”笑了,问:“你说他是男孩还是女孩?”
韩雪梅说:“老人们说,胎相像是个男孩。我也想要个男孩,长大能帮我,不像你,指望不上!”
听到妻子带着埋怨的话,邢志武也不解释,只是笑笑,说:“你说,咱们的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好?”
韩雪梅说:“老人说,猫啊狗啊,命大,好活,不行就听老人的吧!”
邢志武马上摇摇头,说:“不行!不行!那可不行!好赖在咱们村里,也只有我一个人是军人,怎么也得有个响亮的名字。将来你随军到了部队,成天猫啊狗啦的叫,还不让人家笑话?孩子也受委屈。”
“邢志武,电报!”屋外的喊声,打断了他们的讨论。
“谁来的电报?说些什么?”韩雪梅隐约感觉到什么,焦急问走回屋的邢志武。
邢志武紧锁双眉,反复看电报内容,说:“部队有紧急任务,让我马上归队。”
韩雪梅的预感得到证实,顿时,委屈的眼泪跟着流了出来。
不等邢志武安慰妻子,老母亲走进屋问:“志武啊,是不是部队上来的电报?是叫你回去吗?”
邢志武把母亲扶到炕上坐下,说:“是!部队有事叫回去呢。”
老母亲说:“你刚回来才几天,你媳妇又要生了,你不能和部队上说一下,等孩子生了再回去。”
邢志武说:“娘!不行啊!我是干部,部队上军令如山倒,怎么能不执行命令?再说,部队上没急事,也不会来电报的。”
老母亲无奈地摇摇头,走出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俩,邢志武挨着韩雪梅坐下,搂着委屈的妻子,替她擦着眼泪同时,自己的眼圈也红了,他控制住自己,说:“雪梅,别伤心了,我也不想离开你和孩子,也想和你们多呆写日子,可谁让我军人呢?我知道你不愿意我走,但我相信你不会拉我的后腿,不然,你也不会选择做一个军人的妻子。”
韩雪梅靠在邢志武怀里,抱着丈夫的肩膀,把头紧紧贴在邢志武的胸膛上,任凭泪水在邢志武胸膛上流淌。她知道,丈夫是不会留下的,去过部队的她,深知丈夫肩上的责任,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在这牛郎织女相会的暂短时间里,靠在丈夫怀里,多呆一会儿,哪怕是多一分钟也好。
邢志武走了,头也不回的走了,他也是人,更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男人,他害怕自己经受不住情感的折磨,害怕经受不起一个丈夫、未来父亲责任的谴责,更害怕自己的意志被情感摧毁。在亲人依依不舍地注视下,他以一个军人的步伐,眼里滚动着热泪,消失在村外的土路上。
邢志武走的当天夜里,老母亲被韩雪梅一阵阵的痛苦叫声惊醒,她推醒老伴,点上煤油灯,披上衣服走进韩雪梅的房间。
被疼痛折磨的韩雪梅,闭着眼,紧紧咬着嘴唇,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两手漫无目的到处乱抓,被子被蹬到一边,一声一声痛苦的呻吟。
老母亲一看韩雪梅的身子下面,朝外屋老伴喊道:“老头子!快烧水!志武媳妇要生了。”
兴奋的老父亲,顾不上穿好鞋,急忙跑到屋外抱柴火烧水。
几个小时的等待,韩雪梅的嘴唇,已经让她自己咬出血,头发,衣服都让汗水湿透了,她一声紧似一声的大声痛苦叫喊。无论老母亲如何喊“用力!用力!”,仍不见孩子有出生的迹象,富有经验,焦急的老母亲,意识到问题严重了,朝外屋的老伴喊道:“老头子!快去叫人,把雪梅送县医院!”
黎明前的黑暗中,出现一辆排子车和几个人影,不断传来“快!快!”的喊声,他们身后远远的,一对相互搀扶的身影,在紧紧追赶。
县医院门口,停着刚才送韩雪梅的排子车,手术室门上亮着红灯。老两口赶到医院的时候,韩雪梅已经躺在手术台上。
“刚才大夫说了,再来晚点,孩子和大人都有危险。现在好了,没事了!”帮忙的几个乡亲,把情况说给老两口,老两口不停地谢谢,恨不得要给乡亲们跪下。
难耐的等待后,终于,“哇!…”孩子响亮的哭声,从手术室里传出来,紧接着,听到护士的喊声:“是个男孩!”
听到孩子的哭声和护士的报喜声,老两口跑了十几里路,又在手术室门口站了半天,苦苦支撑的腿,再也无力站立,老母亲一屁股坐在地上,老汉也蹲在地上,他们眼睛里,流出不知是喜,还是苦的泪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几天后,因政治事件,进入一级战备的部队里,邢志武接到了母亲找人代笔的信。他迫不及待的拆开信,寥寥数语,没有任何修饰的语言道出的真情,让倔强的汉子,不禁仰首长叹,泪水情不自禁滚落。
公鸡的啼叫,预示又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