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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老爷伸出两个指头说道:“糊涂虫最拿手的便是醉鸡和清汤炖牛蹄筋这两个菜,难说得清楚的醉鸡已经由我说得明明白白的了,剩下的老吴你自己看着办吧,或者介绍菜式,或者填词咏醉鸡。”
仇方接口笑着说道:“又或者罚饮酒一碗。”
吴通判讶道:“要罚饮一碗?”
铁老爷笑道:“当然,对老吴你这样海量的人来说,罚这一碗酒不算什么。”随即倒满了一大碗酒。
仇方鼓掌大笑说道:“不错、不错!三者任君选一。”
吴通判说道:“那我宁可被罚酒一碗。”说罢,真的举起那碗酒一饮而尽。
铁老爷大奇,貌似不解地问吴通判道:“我说老吴呀,你今晚怎么了?这可是舍己之长的呀,你本来就是填词的高手,不写词的原因是什么?”
吴通判夹了一口菜,边吃边说道:“我呀——就是怕你日后拿来‘唱’!”仇方和铁老爷一听,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各位,这个“唱”字可用得绝呢,因为当时词人写的词,全都是用来唱的,词谱就是曲调,依曲写词不叫写而叫填,那一个个没词的曲谱就像一个个空洞,要词人把字逐个填进去,那就叫依谱填词的。好的词就会很快地被人们传唱开了。那情景,一首好词可以使人一夜成名,也可以使人终身不仕,当时词曲的魅力可见一斑。据说在一百年前,有个与欧阳文忠公齐名的大词人名叫宋祁,他写了一阕《玉楼春》词,其中有句“红杏枝头春意闹”就赢得人皆喝彩、誉满词坛,而当时宋祁已经是官拜尚书了,京城遂对宋祁有“红杏枝头春意闹尚书”之称,风光一时;三十余年后,又出了个文人柳永柳三变,他的爷爷、父亲和哥哥,甚至他的子侄都是进士,仕途得意。但柳三变却一生仕途坎坷,直至景祐元年,才赐进士出身,但当时他已年近半百了。并非不是他不学无术,也不是他不努力在仕途上锐意进取,而是因为当年他第二次应试落榜后,写了一首《鹤冲天》词,谁知此词传到了仁宗天子那里,仁宗皇帝反复吟着、思量着,越读越不是滋味,越读越恼火。特别是词中那句“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直戳皇帝的痛点。三年之后,柳永又一次应试,跌跌撞撞入围过了礼部到殿试,只待仁宗天子的朱笔圈点即可放榜。谁知,当皇帝在名册薄上见到“柳永”两个字时,龙颜大怒,恶狠狠地大笔一挥,抹掉了“柳永”的名字,并在旁边批道:“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且填词去。”虽然柳三变自我解嘲曰:“奉旨填词,”但在现实生活里却由此累到他晚年穷愁潦倒,死时更是一贫如洗,是靠传唱他创作的词曲为生、崇拜他的歌妓们集资才得以安葬的。
而吴通判话里的“唱”,除了说要是自己填了词,极有可能被铁、仇二人拿出去给歌女们传唱之外,还有被他们“说闲话”的另一重意思在内,不管如何说,如果写了一首咏“醉鸡”的词,便有可能因此而影响自己仕途的,所以吴通判意下之中自己理所当然不能不防的了。这话说得一语相关,而又不失幽默风趣,滴水不漏,更可以为自己扳回劣势,吴通判自己也颇为得意,然而得此失彼,虽说老黄酒不是烧酒,但吴通判连喝几小杯之后又干了一大碗,酒慢慢涌上头,他已有几分醉态,既要办妥要来办的事,又要防着被人耍弄,更要保持风度不致失礼,这也真够他受的,此是后话。
铁老爷捻须微笑说道:“老吴你奸似鬼,不动脑子又不废唇舌,更讨了我的好酒喝,天下人若都似你一般狡狯,老铁明日便要告老归田了。”
吴通判说道:“谁叫你只准我三选一呀!”
仇方说道:“那也是,不能怪你。亏那老铁,这许多的风花雪月事不吟咏,偏叫吴大词人去咏什么糊涂虫炮制的醉鸡,不羞煞人才怪呢。”一席话说得三个人又捧腹笑了一回。
又喝了两三轮酒,忽然书僮小铁蛋来报,说有个自称是吴府管家的人来,要面见吴通判大人。吴通判听了,心中狐疑不定,着急地说道:“快叫他进来,看看有何要事?”
不一会,铁蛋带着吴府的管家匆匆进来,吴府管家见了吴通判,对铁县令和仇方两人施礼毕,靠在吴通判耳边低声说道:“刚才有人送来一封信函给老爷,说是十万火急的,小人不敢擅自作主,只好亲自送来交给老爷。”说着从袖里取出一封信给吴通判,吴通判接过信拆开就着摇曳的烛光在看,铁、仇两人瞄了一眼,只见是一张小笺纸,上面仅写了十来个字,但看不真切。
吴通判匆匆看完了信,对管家说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吴府管家说道:“那人说要小人立等大人的回复呢。”
铁老爷见状插口说道:“管家,你就这么回复吧:我家主人正与老铁及东京来的好朋友把酒言欢,纵有天大的事也等明日再说好了。”
吴府管家听了,不禁怔在那里,不知所以。
吴通判尴尬地说道:“这……”
铁老爷木无表情地说道:“老吴你的酒未喝完,不准说题外话,一行说好了,其他的事明天再说。”
仇方也笑着说道:“是的,提前退席的,自罚五碗吧。”
吴通判说道:“管家还是先回家吧,这里我有分寸的了。”
吴府管家无奈,只好应了句“遵命”便欲回吴府去。铁老爷见状兴高采烈地说道:“好,这下该老仇和老铁各干一杯,老吴是否作陪则自便。”
仇方笑着说道:“很公道,仇某先干为敬。”
铁老爷接着又说道:“说完了醉鸡的作法,下一道该是说的什么菜?”
仇方说道:“不是清炖蹄筋吗?”
吴府管家忽然问道:“二位老爷,老仆可否代敝主人插几句话呢?”
铁老爷正说到兴头上,不知高低地说道:“说吧,但你要叫他老吴而不能叫老爷,你自己也不准称小人甚或奴仆,叫我老铁、叫他老仇,说错了一样要受罚!”
吴府管家微笑着哈腰说道:“是的,老铁小哥,我姓李,就叫我老李好了。”
铁老爷大笑说道:“好一个老李!我和你干了这杯。”说罢随便拿两个杯子来倒满酒,与吴府的管家老李各持一杯干了个底朝天。
吴府的管家老李说道:“刚才临行前听……听老仇讲,你们在聊什么鸡的?”
铁老爷笑着说道:“没错,你听过醉凤楼的醉鸡吗?”
吴通判说道:“老李他当然知道,每月我们府上都会买上十几只醉鸡的。”
吴府管家微笑着说道:“没错,经老李我的手,起码在这近一百天内,不到十日就会叫下人去买一次醉鸡,每次起码买两只。”
铁老爷说道:“哦,那很熟了?”
吴府管家老李说道:“老铁你能不能把它的制法再讲一次给我听,看跟我所知道的有什么不同?”
铁老爷看了仇方一眼,只得把醉鸡的做法重复讲了一遍,老李拿起又被倒满的一杯酒,边闭起眼品酒边似入定般认真地听,铁大人讲完了接着便问老李道:“我说老李,你觉得老铁讲的有没错呢?”
老李似是沉醉惊醒般跳起来,睁开眼睛放下空酒杯,徐徐说道:“嗯——错就没错,很好,只是说漏了关键的一点。”
铁老爷有点不解,问道:“哦?我说漏了关键的一点,说漏的是哪一点?”
老李说道:“据我所知,老铁你可能只是听糊涂虫讲那只鸡的炮制方法,而并没有进厨房里看着他做,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铁老爷点头说道:“没错,这做法只是糊涂虫告诉我的,可我好像没讲漏了什么呀?”
老李说道:“嗯,在说到最后放到一个烧得微开的一锅酱汁里,再泡了半个时辰,就可以捞起来送给客人品尝,这里就错了。”
铁老爷奇道:“不是这样的吗?”
老李说道:“不是的呀!应该是在那锅里泡一`刻钟,然后放进另一锅冰凉的酱汁里泡一刻钟,再放回那微开的锅里浸泡一下才能上碟的。”
这下连吴通判也脱口而出地说道:“这多麻烦呀!”
铁老爷也说道:“是呀,挪来挪去真麻烦的。”
老李冷笑说道:“不经过这两锅酱汁的浸泡,你们吃那些醉鸡的皮会那么脆、肉又会那么爽吗?”
铁老爷和仇方两人都异口同声地讶道:“真的?”
老李说道:“真的!而且那第二锅的酱汁夏天是用水井水、冬天是用雪水在下面捂着来调制的。这样,用微开的酱汁文火熬煮,味道才沁入肉里,骨髓才熟透、而且皮又不会烂;再经过凉水浸泡的鸡皮才会爽脆、鸡肉才嫩滑。”
铁老爷说道:“一盘酱汁也有这许多讲究!”
仇方说道:“是嘛,但我说老李,这糊涂虫也真不简单呢,亏他想得出来。”
老李说道:“这道菜不是由糊涂虫想出来、而是由他的爷爷创制出来的。”
铁老爷说道:“那你又怎么知道得这清楚的?”
老李说道:“我当然知道,因为我就是胡家的女婿,糊涂虫是我的小舅子。”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哦”了一声,铁老爷和仇方不再说什么,低头喝闷酒;而吴通判撕下一块鸡,边细细咀嚼边翻来覆去地瞧那鸡块。
老李接着又说道:“我浑家是胡家的长女,没出嫁前一直在厨房帮她爹娘当下手,胡家菜做得比糊涂虫还地道,糊涂虫会做的那些菜式,我都知道怎么做。”
吴通判这回不再研究那鸡块了,他直勾勾地看着老李,好象要在他脸上瞧出什么破绽来。
仇方放下酒杯,对老李说道:“那么好吧,明晚我们四人再去一趟醉凤楼,我请客,老李你将菜式逐一介绍给我吧。”
老李说道:“这……”
吴通判接口说道:“这没问题,明晚我们俩一起去。”
铁老爷也点头说道:“好,明晚我们再喝个痛快。”
仇方阴笑着说道:“老吴家里有事?那二位就先回去办吧,我和老铁继续喝酒聊天。”仇方这话等于告诉吴通判,原来的定约解除了。
吴通判说道:“不是家里有事,是公务上的事。”
铁老爷装模作样地说道:“哎呀我的通判大人呀,有公务你不早说的,仇大人又不是小百姓。”
老李说道:“三位老爷俱有品级,只有小人是小百姓,那三位大人在此商议,小人只在衙门外立等回复好了。”说完道一声“告辞”便出去了。
铁老爷说道:“现在剩下我等三人,有话但说无妨,敢问通判大人,摸黑来访敝县究竟何事?”
吴通判说道:“这事似乎跟仇大人有关,就是贵县今日审理的古三宝一案。”
铁老爷说道:“这案已审得明明白白了,是古三宝那厮仗势凌人欺压善良,更兼有蓄养大批武师,图谋不轨的嫌疑,古三宝及其打手们俱已认罪画押,不日即可开堂定案……”
吴通判打断铁老爷的话头说道:“那问一句铁老爷您,要怎么样才能翻供或改判呢?”
铁老爷似乎认真地想了想说道:“在敝县衙这里没办法翻供或改判,通判大人您另想办法吧。”
吴通判说道:“贵县真的不愿改判词吗?”
铁老爷摊开双手说道:“案情实在,又牵涉到京官仇大人,通判大人您叫下官如何改判?”
吴通判说道:“这倒也是,不过俗话也有这么一句:没有过不了的桥,关节点到,仇大人铁大人您二位就开个口吧。”
铁老爷冷笑道:“那厮上一件强闯民宅侮辱斯文,与王秀才打的官司仍被府衙压着未批下来具结,今日又再犯大罪,二罪并处可是个小则充军远恶军州,大则杀头的死罪呢,古家纵然有钱,但想要拿多少来赎命呀!”
吴通判说道:“这样吧,给贵县三百两纹银,包括衙里打点之用;另给仇大人也是三百两,并要古善向二位大人当面赔礼道歉,二位意下如何?”
铁老爷说道:“大人就叫古大善人出一千两给那厮的宝贝儿子赎命吧,否则一切免谈。”
吴通判说道:“铁老爷您的胃口也太大了点吧?”
铁老爷伸出两个指头冷冷说道:“两案并罪才给三百两?我点头的话肯定是脖子有病了。”
刚才仇方一直没有吭声,这下才接口说道:“我看这样行不行?就给铁老爷这里五百两也很公道的,要是通判大人不好开口,我去找古大善人说,反正在沂州并没人认识仇某人的。”
吴通判说道:“好,我先回去稳住古善,古三宝有劳铁大人马上去关照一下,明天备好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