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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莫尔双膝跪倒在地。
“啊!夫人,”他大声说,“您对我来说,不仅仅是王后,而且是神。”
“不要这样激动,先生,”玛格丽特大声说,“您还在流血……啊!吉洛娜,你瞧,他脸色多么苍白……哦,您伤在哪儿?”
“夫人,”拉莫尔说,他浑身上下串着疼,试着指了几处要紧的地方,“我相信第一下短剑是刺在我肩膀上,第二下是刺在胸脯上,其余的伤处都没有关系。”
“让我们看看,”玛格丽特说;“吉洛娜,把我的药膏匣子拿来。”
吉洛娜听从她的吩咐,回来时,一只手拿着匣子,一只手拿着镀金的银水壶和荷兰细布。
“帮我把他搀起来,吉洛娜,”玛格丽特王后说,因为这个不幸的人刚才自己站起来,把力气都使完了。
“可是,夫人,”拉莫尔说,“我实在不好意思,我真的不能允许……”
“可是,先生,您就什么都不要管吧,我想,”玛格丽特说,“我们既然能救您,再让您去死,那就是犯罪。”
“啊!”拉莫尔大声说,“我宁可死,也不愿意看见您王后的手被我的卑贱的血弄脏……啊!绝对不行!绝对不行!”
他恭敬地朝后缩。
“您的血,我的绅士,”吉洛娜微笑着说,“啊!您的血早已经把陛下的床和卧房都尽情地弄脏了。”
玛格丽特的睡衣上溅满鲜红点子,她把罩在外面的披风的双襟掩起来。这个充满了女性羞怯的动作,使拉莫尔想起了他曾经用双臂把这位如此美丽,如此可爱的王后抱住,并且紧紧地搂在自己的心口上;想到这里,一阵转瞬即逝的红晕在他苍白的面颊上掠过。
“夫人,”他结结巴巴地说,“您不能把我交给一个外科医生治疗吗?”
“交给一个天主教的外科医生,是不呢?”王后问,她的表情使拉莫尔明白过来,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您难道不知道,”王后继续说下去,她的声音和笑容分外地温柔,“我们法国公主都学过辨认植物的药性,学过配制药膏?因为作为妻子和王后,我们的职责历来就是减轻人们的痛苦!因此,我们不亚于世界上最好的外科医生,至少,那些奉承我们的人是这么说的。我在这方面的声誉,难道没有传到您的耳边吗?来,吉洛娜,动手吧!”
拉莫尔还想试着拦阻,他再一次说他宁愿死,也不愿让王后干这桩开始时可能是出于怜悯,到最后可能会引起厌恶的肮脏活儿。挣扎来挣扎去,他的力气完全用光了。他摇摇晃晃,闭上眼腈,头向后垂,重新又昏迷过去。
玛格丽特于是拿起从他手里落下的匕首,急忙割断紧身短袄上的那条束带,吉洛娜手里也拿着一把刀,三下两下就把拉莫尔的衣袖割开了。
吉洛娜用一块浸透清水的布止住从年轻人肩膀和胸口流出的血,玛格丽特用一根圆头金针探着伤口,非常细心,非常熟练,即使是昂布鲁瓦斯·帕雷医生在同样情况下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
肩膀的伤口很深,胸口的伤口是在肋骨上擦过,仅仅伤了肌肉,两处都没有穿进保护心脏和肺的那个天然堡垒的内部。
“伤口很厉害,但不是致命的,Acerrimum humeri vulnus,non antem 1ethale①,”美丽而博学的外科女医生说,“把药膏递给我,准备旧布纱团,吉洛娜。”
吉洛娜在王后这样吩咐她以前,已经把年轻人的胸口擦洗过,洒上香水,而且在他那象是根据古代绘画塑造的胳膊上,在他那优美地向后倾斜的肩膀上,在他那被厚厚的环形发卷盖住的,与其说是属于一个负伤垂死者躯体的、不如说是属于一尊佩罗斯②大理石雕像的脖子上,全都同样地擦洗过,洒上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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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拉丁文:意思即:“伤口很厉害,但不是致命的”。
②佩罗斯:希腊爱琴海中的一个小岛,所产大理石洁白无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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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的年轻人,”吉洛娜低声说,她望着的不是她的工作,而是她工作的对象。
“他长得不是很美吗?”玛格丽特用无比坦率的态度说。
“是的,夫人。不过我觉得让他这样躺在地上,靠着这张长沙发不行,应该把他抬起来,让他躺在长沙发上。”
“对,”玛格丽特说,“你说得对。”
两个女人弯下腰,一使劲把拉莫尔抬了起来,放在窗口的一张有雕花靠背的长沙发上,她们还把窗子稍微打开一点,让他能够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这一搬动倒弄醒了拉莫尔,他叹了口气,张开眼睛,他在感到受伤者有的各种感觉的同时也感到了那种令人难以置信的舒适,在生命恢复时,凉爽代替了吞噬一切的火焰,药膏的芳香代替了令人恶心的血腥味。
他低声说出了几个不连贯的字,玛格丽特用微笑作为回答,同时把手指放在自己的嘴上。
这时候传来好几下敲门声。
“有人敲秘密过道的门,”玛格丽特说。
“谁会来呢,夫人?”吉洛娜担心地问。
“我去看看,”玛格丽特说。“你呢,守在他旁边,一会儿也别离开。”
玛格丽特回到她的卧房里,关上小间的门,然后去打开通往国王住处和太后住处的过道的那扇门。
“德·索弗夫人!”她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大声叫起来,她脸上的表情即使不象是深恶痛绝,至少也象是厌恶;确实足如此,一个女人永远也不会原谅另一个女人从她手里夺走一个男人,即使她并不爱这个男人。“德·索弗夫人!”
“是的,陛下!”她双手合掌,说道。
“这儿,您,夫人!”玛格丽特继续说下去,她越来越吃惊,不过口气也更加专横了。
夏洛特双膝跪下。
“夫人,”她说,“饶恕我,我知道我对您犯下的罪有多么大;不过,您要是知道那就好了!这并不能全怪我,太后下了特别命令………”
“您起来吧,”玛格丽特说,“我想您这趟来找我,并不是为的当面替您自己辩解吧;告诉我,您来干什么。”
“我来,夫人,”夏洛特说,她仍旧跪着,眼神几乎有点慌乱,“我来是问问您,他在不在这儿?”
“这儿,谁?您说的是谁,夫人?……说真的,我一点儿也不明白。”
“我说的是国王!”
“国王!您追他竟然追到我这里来了!可是,您明明知道他没有来这里!”
“啊!夫人!”德·索弗男爵夫人对所有这些指责没有回答,甚至好象没有听到似的,她接着说下去,“啊!但愿他在这儿!”
“这是为什么?”
“啊!我的天主!夫人.因为他们正在杀胡格诺教徒,而国王是胡格诺教徒的首领。”
“啊!”玛格丽特大声叫起来,她抓住德·索弗夫人的手,把她硬拉起米,“啊!我竟然把他忘了!再说,我不相信国王会象别人一样遇到同样的危险。”
“危险更大呢,夫人,大一千倍,”夏洛特大声说。
“事实上,德·洛林夫人早就通知我。我告诉他不要出去,他出去了吗?”
“没有,没有,他在卢佛宫里,可是找不到他。如果他不在这儿……”
“他不在这儿。”
“啊!”德·索弗夫人突然难过得大声叫了起来,说,“那他就完了,因为太后发誓要杀死他。”
“杀死他!啊!”玛格丽特说,“您把我吓死了,这不可能!”
“夫人,”德·索弗夫人说,只有爱情才能给人这么一股力量。“我要对您说,纳瓦拉国王现在在哪儿没人知道。”
“太后呢,她在哪儿?”
“太后打发我去叫德·吉兹先生和德·塔瓦纳先生。他们在她的祈祷室里。后来,她就让我离开。请您饶恕我,夫人!我上楼回到我的屋里,跟往常一样,我等着。”
“等我的丈夫,是不呢?”玛格丽特说。
“他没有来,夫人。后来,我到处找他;我向所有的人打听,只有一个士兵说,他好象在屠杀开始前不久,在一伙跟髓他的侍卫中间看见他,剑已经拔出鞘。而现在屠杀已经开始一个钟头了。”
“谢谢您,夫人,”玛格丽特说,“尽管促使您采取行动的感情也许是对我的又一次冒犯,我还是要谢谢您。”
“啊!那就请您饶恕我吧,夫人!”她说,“有了您的饶恕,我就可以更加坚强地回到我的屋里去了;因为我不敢跟随您,即使远远地跟随像也不敢。”
玛格丽特把手伸给她。
“我去找卡特琳太后,”她说,“您回去吧。纳瓦拉国王在我的保护下,我答应过跟他结成联盟,我会遵守我的诺言。”
“不过,夫人,万一您到不了太后跟前呢?”
“那我就去找我的哥哥查理,我应该跟他谈谈。”
“去吧,去吧,陛下,”夏洛特说,她给玛格丽特让开路,“愿天主指引您。”
玛格丽特匆匆地沿着过道走去。不过,到了过道的尽头,她转过身来看看德·索弗夫人会不会落在后边了。德·索弗夫人跟着她。
纳瓦拉王后看着她走上通往她的套房的楼梯,然后自己朝太后的卧房走去。
一切都变了。玛格丽特没有看到那伙平日在她面前让开路,毕恭毕敬地向她行礼的殷勤的廷臣,只看到一些手执染红的槊,身穿血迹斑斑的农服的侍卫,或者是披风撕破、脸被弹药熏黑的绅士,他们是负责送命令和文件的,有的进,有的出。走廊里被这些进进出出的人挤得水泄不通。
尽管如此,玛格丽特还是继续往前走,一直来到了太后的前厅。不过这目前厅里有两排兵守着,只让知道口令的人通过。
玛格丽特试了试,想越过这道由活人组成的关卡,但是没有成功。她看见门开关了好几次,每一次她都从门缝里瞅见了卡特琳。在行动中的卡特琳变得年轻了,她活跃得就象只有二十岁似的,她写信,收信,拆信,发命令,对这几个人说两句,又对那几个人笑笑,对身上尘土和血迹越多的人她笑得越亲切。
在卢佛宫里的这一片喧哗热闹的忙乱气氛中,还可以听见街上越来越紧的火枪射击声。
“我永远到不了她跟前,”玛格丽特在那些执戟的卫兵跟前白白地试了三次以后,心里想,“与其在这儿浪费时间,不如去找我的哥哥。”
这时候,德·吉兹公爵走过去,他刚刚向太后报告了海军元帅的死讯,再回去参加屠杀。
“啊!亨利!”玛格丽特大声说,“纳瓦拉国王在哪儿?”
公爵带着诧异的笑容望着她,鞠了一个躬,没有答话就带着他的侍卫走了出去。
玛格丽特跑到一个正要离开卢佛宫的队长面前,这个队长在出发以前,让他的士兵们在火枪里装上子弹。
“纳瓦拉国王?”她问,“先生,纳瓦拉国王在哪儿?”
“我不知道,夫人,”这个人回答,“我不是纳瓦拉国王陛下的侍卫。”
“啊!我亲爱的勒内!”玛格丽特认出了卡特琳的化妆品师,大声叫道,“……是您……您从我母亲那儿出来……您知道我丈夫怎么啦?”
“纳瓦拉国王陛下不是我的朋友,夫人……您应该记住这件事……甚至有人说,”他继续说下去,脸皮收缩了一下,看上去与其说象是在微笑,不如说象是在咬牙切齿,“甚至有人说他指责我跟卡特琳夫人合谋毒死了他的母亲。”
“不!不!”玛格丽特喊道,“别相信这些事,我的好勒内!”
“啊!我不在乎,夫人!”化妆品师说,“纳瓦拉国王,还有他手下的那些人,现在不用怕他们了。”
他转过身去不再理睬玛格丽特。
“啊!德·塔瓦纳先生,德·塔瓦纳先生!”玛格丽特喊道,“说一句话,我求您,只说一句话!”
塔瓦纳正走过,停了下来。
“亨利·德·纳瓦拉在哪儿?”玛格丽特说。
“哎呀!”他提高嗓子说,“我相信他跟德·阿朗松和孔代两位先生到城里去逛了。”
接着,他又用低得只有玛格丽特一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美丽的陛下,您如果想看到我愿意以生命做代价去换取的那个人,那就请您去敲国王的武器陈列室的门。”
“啊!谢谢,塔瓦纳!”玛格丽特说,在塔瓦纳跟她说的所有话里面,她只听见了点明她的那最重要的一句;“谢谢,我这就去。”
她一边跑一边自言自语说:
“既然我答应过他,既然他在这个忘恩负义的亨利藏在我的小间里的时候,是那样对待我,我就不能让他去死!”
她来敲国王的套房的门,但是屋子里面有两连卫兵守着。
“任何人不准进国王的屋里,”军官连忙走向前说。
“但是我呢?”玛格丽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