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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戈王后-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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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索弗夫人估计有两个人会来。她希望的是亨利来,她害怕的是太后来。她披着衣服躺在床上,达丽奥尔守在前厅里。她听见钥匙在锁眼里转动的声音,接着是慢慢走近的脚步声,如果不是地毯厚,这脚步声一定会很重。她听得出这不是亨利的脚步声,亨利走起路来又轻又快。她猜到来的人不让达丽奥尔先通报,于是用手支起身子,侧耳细听,张大眼睛等候。
    门帘撩起来,年轻女人看见卡特琳·德·美第奇出现,吓得直打哆嗦。
    卡特琳看上去很平静;不过,德·索弗夫人两年来一直在经常研究她,完全懂得在这种表面的平静下掩盖着险恶的用心,说不定还是无情的报复。
    德·索弗夫人看见卡特琳,打算从床上跳下来;但是卡特琳举起手,做了个手势拦住她。可怜的夏洛特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待着,鼓起全部勇气来应付那正在寂静中酝酿的暴风雨。
    “您把钥匙交给纳瓦拉国王了吗?”卡特琳问,她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变化;不过她的这句话是用越来越苍白的嘴唇发出来的。
    “是的,夫人……”夏洛特回答,她想让她的声音象卡特琳的声音一样坚定,但是办不到。
    “您看见他了吗?”
    “谁?”德·索弗夫人问。
    “纳瓦拉国王。”
    “没有,夫人;但是我在等他,我听见钥匙在锁眼里转动的响声,甚至还以为是他来了呢。”
    德·索弗夫人的这番回答或者是完全可以信赖的老实话,或者是十足的弄虚作假,卡特琳听了不由得轻轻打了个哆嗦,她把她那又肥又短的手攥得紧紧的。
    “不过你明明知道,”她露出阴险的笑容说,“卡洛塔①,你明明知道,纳瓦拉国王今天夜里不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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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卡洛塔:德·索弗夫人的名字叫夏洛特,卡洛塔是夏洛特这个名字的意大利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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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夫人,我知道!”夏洛特叫了起来,她那大吃一惊的口气,装得完全象真的。
    “是的,你知道。”
    “他如果不来,”年轻女人说,单单这个假设就便她打了个寒颤,“那准定是他死了!”
    夏洛特之所以有勇气这样说谎,是因为她知道她的这个小小的背叛行为如果被发现的话,她一定会遭到极其可怕的报复。
    “不过,你没有给纳瓦拉国王写信吗,亲爱的卡洛塔?”卡特琳一边问,一边发出同样的低沉而又残忍的笑声。
    “没有,陛下,”夏洛特回答,口气十分天真,“我好象记得您没有叫我写。”
    接着是一阵短时间的沉默,卡特琳望着德·索弗夫人,就象一条蛇望着它想用目光吓唬住的一只鸟。
    “你以为你漂亮,”卡特琳说;“你以为你聪明,是不呢?”
    “不,陛下,”夏洛特回答,“我仅仅知道,如果陛下有时候说我聪明,说我美丽,那是因为您对我非常宽容。”
    “哼,”卡特琳怒气冲冲地说,“你如果相信,那你就错了;我呢,我如果对你说过,那么我是说谎,比起我的女儿玛戈来,你不过是一个笨蛋,一个丑八怪。”
    “啊!夫人,您说得完全对!”夏洛特说,“我决不会否认的,特别是在您面前。”
    “因此,”卡特琳继续说下去,“纳瓦拉国王喜欢我的女儿远远超过喜欢你;我相信,这不是你原来所希望的,也不是我们原来所商量好的。”
    “唉,夫人!”夏洛特说着说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而且她丝毫不需要强制自己。“如果这样,我真是太不幸了。”
    “正是这样,”卡特琳说,从她眼睛里射出两遭光芒象两把匕首似的插进德·索弗夫人的心里。
    “可是您怎么会知道的?”夏洛特问。
    “下楼到纳瓦拉王后屋里去,Pazza!①你可以在那儿找到你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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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意大利语:“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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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德·索弗夫人大声说。
    卡特琳耸耸肩膀。
    “你也许会嫉妒吧?”王太后问。
    “我?”德·索弗夫人说,她重新鼓起已经快失去的勇气。
    “是的,你!我很想看看法国女人是怎样嫉妒的。”
    “不过,”德·索弗夫人说,“为什么陛下要我嫉妒,而不要我保持自尊呢?我爱纳瓦拉国王,完全是因为要为陛下效劳。”
    卡特琳若有所思地把她看了一会儿。
    “你对我说的这番话,总的看来,可能是真的,”她低声说。
    “陛下完全看到我的心里了。”
    “你的这颗心对我完全忠诚吗?”
    “请吩咐吧,夫人,事后您就可以知道了。”
    “好吧,既然你牺牲自己为我效劳,卡洛塔,为了继续为我服务,你应该迷恋纳瓦拉国王,而且要特别嫉妒,象一个意大利女人那样嫉妒。”
    “不过,夫人,”夏洛特问,“一个意大利女人是怎样嫉妒的?”
    “我以后会告诉你的,”卡特琳回答。
    她把夏洛特上下打量丁三次,然后象她进来时那样静静地、慢慢地走了出去。
    卡特琳那双眼睛象猫和豹一样瞪得老大,但是瞪得大又并没有使她的眼光失去深度。夏洛特给她浅色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慌,一句话也没有说,甚至连喘气也不敢声音大一点,就让她走了。夏洛特直到听见门关上,达丽奥尔来告诉她这个可怕的幽最已经走掉,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达丽奥尔,”她说,“拉一把安乐椅到我的床边来,就在这把椅子上过夜吧。我求你,因为我不敢一个人待着。”
    达丽奥尔听从她的吩咐。不过,尽管有女仆待在身边陪伴,尽管她为了能够更安心,吩咐灯不要熄,一直点着,她还是耳边不断响着卡特琳的剌耳的嗓音,一直到天亮才入睡。
    至于玛格丽特,她虽然天开始亮了才入睡,可是号声刚一吹响,狗刚一吠叫,就醒了。她立刻起床,开始穿衣服,这套衣服是那么随便,简直是有点做作了。她把她的女仆们喊来,吩咐她们把平常在纳瓦拉国王处值班的绅士都领到她的前厅里;然后她打开那扇用一把钥匙锁着亨利和德·拉莫尔两个人的门,她用充满深情的目光朝德·拉莫尔问了一个好,然后对她的丈夫说:
    “来,陛下,仅仅让我母后相信这件不存在的事是不够的,您还应该叫您的全体廷臣也相信在我们之间充满了十分融洽的气氛。不过,您放心,”她笑了笑接着说,“而且请您好好记住我的由于目前形势而变得几乎是庄严郑重的话:今天将是我最后一次让陛下经受这残酷的考验。”
    纳瓦拉国王微微一笑,吩咐把他手下的绅士们领进来。当他们向他行礼时,他才假装发现他的披风还放在王后的床上;他向他们表示歉意,请他们原谅他这样接见他们,他从脸涨得通红的玛格丽特手里接过披风,用搭扣扣在自己肩膀上,然后,他朝他们转过身来,闻他们城里和宫廷里可有什么新闻。
    玛格丽特瞟了一眼,发现这些绅士看到刚才在纳瓦拉国王和王后之间表现出来的这种亲密关系以后,脸上流露出难以觉察的惊讶表情。就在这时候,有一个掌门官带着三四个绅士进来,通报德·阿朗松公爵到了。
    为了引他来,吉洛娜只消告诉他,国王是在他的妻子屋里过的夜。
    弗朗索瓦进来,他走得那么快,为了推开走在他前面的人,几乎把他们推倒。他第一眼是看亨利,第二眼才看玛格丽特。
    亨利殷勤地行了一个礼回答他。玛格丽特脸上装出十分安详的表情。
    公爵用茫然的,不过却又是探索的目光把整个卧房都看到了;他看见帷幔紊乱的床,床头的一对压瘪的枕头,扔在椅子上的国王的帽子。
    他脸色苍白,但是立刻恢复丁常态,说:
    “我的哥哥亨利,您今天上午去陪国王打网球吗?”
    “是国王赐给我这个荣幸把我选中了呢,”亨利问,“还是仅仅出于您的好意,我的内弟?”
    “不,国王没有这么说过,”公爵有点难为情地说,“不过您不是常跟他打球吗r”
    亨利微微笑了笑,因为他上一次陪国王打球以后,发生了那么多而且那么严重的事,如果查理九世把经常陪他打球的人换掉,那丝毫也不会使人感到惊讶。
    “我去,我的弟弟!”亨利笑着说。
    “来吧。”公爵重复说。
    “您去吗?”玛格丽特问。
    “是的,姐姐。”
    “这么说您很忙啦?”
    “我很忙。”
    “我可不可以耽搁您几分钟?”
    象这样的要求很少从玛格丽特的嘴里提出,因此她的弟弟望着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她要对他说什么呢?”亨利心里想,他的惊讶程度并不亚于德·阿朗松公爵。
    玛格丽特倒象是猜着了她丈夫的心事,朝着他转过身来。
    “先生,”她带着迷人的笑容说,“您可以去找国王陛下,如果您高兴的话,因为我要向我弟弟说的秘密事,您已经知道了,而且我昨天就这件秘密事向您提出的要求,几乎遭到您的拒绝。因此,我不愿意,”玛格丽特继续说下去,“使您感到厌烦,再一次当着您的面来提出一个看来陛下并不喜欢的要求。”
    “什么事?”弗朗索瓦惊讶地望着他们两个人,说。
    “啊,啊!”亨利感到气恼,脸涨得通红,“我知道您要说的是什么,夫人。老实说,我感到遗憾的是我失去了自由。但是,如果说我不能把没有丝毫安全保证的接待给予德·拉莫尔先生,同样我也不能跟您那样把您感兴趣的这个人推荐给我的弟弟德·阿朗松公爵。说不定,”他为了使我们刚加了着重号的这几个字更有力量,又补充说,“说不定,我的弟弟还会想出一个主意来,让您把德·拉莫尔先生留在……这儿……您跟前……这也许比一切办法都好,不是吗,夫人?”
    “好了,好了,”玛格丽特心里对自己说,。”“他们两个人会做出他们单独一个人不会做的事。”
    她打开小间的门,在让受伤的年轻人出来以前,先对亨利说:
    “应该由您,先生,来向我的弟弟解释一下我们为什么对德·拉莫尔先生感兴趣。”
    亨利落入了圈套,他三言两语地向德·阿朗松先生叙述了德·拉莫尔怎样到了巴黎,这个年轻人在给他送德·奥里亚克先生的一封信时怎样受了伤。德·阿朗松先生由于采取对立态度变成了半个新教徒,正如亨利由于采取慎重态度变成了半个天主教徒。
    公爵转过身来时,德·拉莫尔从小间出来,在他的面前站定。
    弗朗索瓦看见他如此英俊,如此苍白,因此既被他的英俊吸引住,又被他的苍白吸引住,他感到在自己内心深处产生了一种新的恐惧。玛格丽特同时抓住了他的嫉妒和自尊心。
    “我的弟弟,”她对他说,“这位年轻绅士,我可以保证他对手善于使用他的人有用处。如果您把他收下作为您手下的人,他一定会发现您是一个强有力的主人,而您也一定会发现他是一个忠实可靠的仆人。在目前这种时候,应该身边收罗些人,我的弟弟!特别是,”她补充说,嗓子放低,只让德·阿朗松公爵一个人听见,“当一个人胸怀大志,却又不幸地是法兰西的排行第三的王子的时候更应该如此。”
    她把一根手指按在自己的嘴上,向弗朗索瓦表示,尽管她这么坦率,但是她另外还有一部分重要的想法留在心里。
    “还有,”她接着说,“也许您跟亨利完全相反,觉得这个年轻人留在离我的套房这么近的地方不大合适。”
    “我的姐姐,”弗朗索瓦连忙说,“德·拉莫尔先生如果认为还是这样合适的话,半个钟点之内就可以安顿在我的住处,我相信他在那儿什么也不用担心,让他喜欢我吧,我也会喜欢他的。”
    弗朗索瓦在说谎,因为他心里已经讨厌拉莫尔了。
    “好,好……这么说,我并没有弄错!”玛格丽特看见纳瓦拉国王皱紧了眉头,低声自言自语,“啊!为了驾驭你们两个人,我看就得让你们互相驾驭。”
    接着,她继续自言自语,把她的想法补全:
    “干吧,干吧,昂利埃特会说:玛格丽特,干得好。”
    半个钟头以后,拉莫尔果然在玛格丽特严肃认真的劝说下,吻过她的长袍的下摆,然后上楼到德·阿朗松先生的住处去。对一个受伤的人来说,他走得相当敏捷。
    两三天过去了。在这两三天里,亨利和他的妻子的关系越来越显得融洽。亨利得到允许不用公开发誓弃绝原来的宗教,不过,他在国王的忏悔神父面前表示放弃了他原来的宗教信仰,而且每天早晨都在卢佛宫里望弥撒。晚上他公开地走向他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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