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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了?”卡特琳急着打断他的话。
“不,夫人,谢天谢地!国王陛下的身体看上去再好没有了。”
“那您想说什么呢?”
“纳瓦拉国王来了。”
“他找我干什么?”
“他培陛下送来了一只小猴子,是世上最稀有的品种。”
这时候亨利手上拿着一只篮子走进来,一边走,一边还抚摸着一只躺在篮子里的绒猴。
亨和满脸堆笑地走进来,好象完全被他带来前这只可爱的小动物吸引住了。但是他尽管显得那么全神贯注,却并没有漏掉看头一眼。无论什么困难处境,他只要看上一眼就能心中有数,卡特琳呢,脸色十分苍白;年轻人向她走过来,双颊上健康的红润色她看得越来越清楚,她自己的脸色因此也越来越苍白了。
太后在这个打击下发了傻。她机械地接过亨利的礼物,心慌意乱地夸奖他气色好,还补充说:
“我看到您身体这样健康,就更加高兴了,我的儿子,因为我听说您生病了,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您曾经在我面前说身休不舒服;但是我现在明白了,”她力图装出笑容来,补充说,“原来这是个好让您自由自在的借口。”
“我确实病得很厉害,夫人,”亨利回答;“但是我母亲教给我一种我们山区里用的特效药,治好了我的不舒服。”
“啊!您以后把药方告诉我,好不好,亨利?”卡特琳微笑着说,这一次她是真的笑了,但是带着一种她掩饰不住的讽刺口气。
“一种什么解毒剂,”她低声咕哝;“我们以后要想办法对付。也许用不着了。他看见德·索弗夫人病了,以后会存戒心的。看来天主的手确实是伸出来保护这个人了。”
卡特琳迫不及待地等候黑夜来临,德·索弗夫人没有露面。在牌桌上她问起德·索弗夫人的情况,有人回答她说,病情越来越厉害。
整个晚上她都心神不定,大家都在惶惶不安地揣测,她到底有什么心思,使得她那张平时毫无表情的脸上才会流露出这样激动的神色。
所有的人都走了。卡特琳叫她的女仆们服侍她睡觉,替她卸装。接着,等卢佛官里的人都睡了以后,她从床上起来,穿上一件黑色的长晨衣,端着一盏灯,在她所有钥匙里挑出开德·索弗夫人房门的那把,然后上楼到她的这个女官的屋子里去。
亨利预料到她会来吗?他在自己的屋里忙碌吗?还是他躲在什么地方?反正年轻女人是单独一个人。
卡特琳小心翼翼地打开门,穿过前厅,走进客厅,把灯放在一件家具上,因为病人旁边彻夜点着一盏小灯,她象个影子似的溜进了卧房。
达丽奥尔躺在她女主人床旁边的一张长沙发上,已经睡着了。
这张床整个儿被床帷罩住。
年轻女人的呼吸是那么轻,有一瞬间卡特琳还以为她已经停止呼吸了。
最后她听见了轻微的呼吸声,怀着邪恶的高兴心情过去撩起帐子,打算亲眼看看可怕的毒药所起的作用。她一想到她要看到白里透青的面色或者是象她所希望的那样被致命高烧烧成绯红色的面色,就先已经打起哆嗦来了,但是完全不是这样,美丽的年轻女人神情平静,白皙的眼皮轻轻盖住双眼,玫瑰红色的嘴唇徽微启开,湿润的脸颊静静地靠在一条弯成圆弧形的姿态优美的胳膊上,另一条胳膊,娇艳,具有珠光色泽,伸在盖在身上的深红锦缎被上。她唾着了,几乎还带着欢笑。毫无疑问,一定在做着一个迷人的美梦,她嘴唇上才会绽出这样的微笑,她的双颊上才会有这种无忧无虑的身心舒适的色泽。
卡特琳一惊之下忍不住叫起来,把达丽奥尔惊醒片刻。
太后躲到床帷后面。
达丽奥尔睁开眼睛,但是这个年轻姑娘困得厉害,甚至没有想一想是什么原因吵醒了她,就糊里糊涂地又合上沉重的眼皮,睡着了。
卡特琳从床帷后面出来,转动眼睛,朝屋里的其余部分仔细张望。她看见在一张小桌子上有一瓶西班牙葡萄酒,还有水果、甜点心和两只玻璃酒杯。亨利一定到男爵夫人这儿来吃的晚饭,男爵夫人的身体看来跟他一样健康。
卡特琳立刻向梳妆台走去,拿起一只空了三分之一的小银盒。这正是叫人给夏洛特送来的那只小银盒子,或者至少是一模一样。她用金针挑了珍珠大小的一块,回到自己屋里,递给亨利当天晚上送她的那只小猴子。猴子受到香气的引诱,贪婪地吃了下去,接着在篮子里蜷成一团睡着了。卡特琳等了一刻钟。
“不过是它刚吃的一半份量,”卡特琳说,“我的狗布律蒂斯一分钟以后就浑身发肿而死。有人愚弄了我。是勒内吗?勒内!这不可能。那么这一定是亨利了!天数啊!这是显而易见的,既然他应该登上王位,他就不会死。
“但是,也许只有毒药不起作用,我们可以试试武器。”
卡特琳躺在床上,脑子里反复考虑着一个新的念头,到了第二天这个念头毫无疑问已经考虑成熟了。因为第二天她把她的卫队长叫来,交给他一封信,命令他按信上的地址进去,而且务必交给收信人本人。
这封信是写给军械库附近,樱桃园路,国王的爆破队长德·卢维埃·德·莫尔韦尔先生的。
二十八罗马来信
在我们面前讲到的那些事件的几天以后,一天上午有一乘轿子由几个穿着德·吉兹先生府的服饰的绅士护送着,抬进了卢佛宫,接着有人向纳瓦拉王后通报,德·内韦尔公爵夫人请求赐给她觐见的荣幸。
玛格丽特正在接见德·索弗夫人。美丽的男爵夫人在称病以后,这还是第一次出门。她的病宫廷中纷纷议论了差不多有一个星期,她知道王后在国王面前曾经表示过极大的关怀,因此她来向她表示感谢。
玛格丽特祝贺她病体康复,祝贺她幸运地逃脱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古怪的疾病;身为法国公主的玛格丽特,不会不估计到这场疾病的严重性。
“我希望您来参加已经推迟了一次的大围猎,”玛格丽特说,“明天肯定举行。就冬天来说,天气还算暖和。太阳已经把泥土晒软,我们的猎人们都说再比这更合适的日子没有了。”
“可是,夫人,”男爵夫人说,“我不知道我的身体是不是完全恢复了。”
“得啦!”玛格丽特说,“您尽量试试看。再说,我是一个女战士,我曾经要国王准备一匹小贝亚恩马,这匹马本来应该是我骑的,您骑起来一定很合适。这件事您没有听人谈起过?”
“谈起过,夫人,不过我不知道这匹小马被荣幸地指定供陛下骑用。否则我决不会接受。”
“出于骄傲,男爵夫人?”
“不是,夫人,正相反,是出于谦恭。”
“那么,您来罗?”
“陛下太抬举我了。既然是陛下命令,我一定来。”
正是在这时候有人通报德·内韦尔公爵夫人来到。玛格丽特听到公爵夫人的名字,情不自禁地流露出高兴的神色,男爵夫人明白两位夫人有话要谈,她立起身来告辞。
“好,明天见,”玛格丽特说。
“明天见,夫人。”
“噢,对啦!男爵夫人,”玛格丽特一边做着进客的手势,一边继续说,“您知道,在公开场合我恨您,因为我的醋心非常重。”
“可是在私下里呢?”德·索弗夫人问道。
“啊!在私下里,我不仅仅原谅您,而且还感激您,”
“那么,请陛下准许……”
玛格丽特把手伸给男爵夫人,男爵夫人恭恭敬敬地吻了一下,然后深深地行了一个屈膝礼,走了出去。
德·索弗夫人象一只拴住的小山羊被放开了那样,蹦蹦跳跳地跨上楼去。在这时候,德·内韦尔夫人和王后非常殷勤周到地客套了一番,使得护送她进来的那些绅士有时间退出去。
“吉洛娜,”玛格丽特等到最后一个绅士出去,门关上以后叫道,“吉洛娜,别让任何人来打断我们的谈话。”
“对,”公爵夫人说,“因为我们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谈。”
她和纳瓦拉王后曾经约定要亲密相处,她在确信不会有人来打扰以后,毫不客气地挑了一个座位坐下来。纳瓦拉王后坐在她那个离炉火近而又晒得到太阳的位子上。
“好吧,”玛格丽特面带笑容地说,“咱们的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他怎么样了?”
“我亲爱的王后,”公爵夫人说,“我可以发誓说,他是个神话般的人物。他的才智是无与伦比的,而且永远不会枯竭。他的俏皮话能够使遗骸盒子里的圣人都笑痛肚子。总之,这是一个披着天主教徒皮的最狂热的异教徒。我迷上他了。你呢,你拿你那个阿波罗①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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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阿波罗:希腊神话中的太阳神。权力很大;主管光明、青春、、畜牧、音乐、诗歌,并代表主神宙斯宣告神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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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玛格丽特叹了口气。
“啊!啊!你这声‘唉’叫我多么害怕啊,亲爱的王后!这么说,这个温柔的拉莫尔,他太恭恭敬敬或者太多愁善感了!我不得不承认,他跟他的朋友柯柯纳完全相反。”
“不,他也有他高兴或者不高兴的时候,”玛格丽特说,“这声‘唉’只跟我自己有关。”
“那是什么意思呢?”
“我亲爱的公爵夫人,意思是我非常担心我真的爱上他了。”
“真的吗?”
“以玛格丽特的人格担保!”
“啊!太好了!我们要过过快乐的生活了!”昂利埃特大声嚷了起来。“一点儿爱情,这是我的梦想,大量爱情,这是您的梦想。亲爱的、博学的王后,通过爱使心灵得到休息,在狂热之后能够满意地微笑,那有多么甜蜜啊,是不呢?啊!玛格丽特,我预料到我们将要有一年时间过得非常幸福。”
“你这么相信吗?”王后说;“我是,正相反,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是通过一层薄纱看事物。所有这些政治使我忧心忡忡。噢,对啦!你得知道你的阿尼巴尔是不是象看上去那样对我的弟弟忠心。你要把这一点了解清楚,这很重要。”
“他,忠于一个什么人或者一样什么东西!一看就知道你不象我那么了解他。如果说他会忠于什么东西的话,那将是忠于他的野心,就是这么回事。你的弟弟如果是一个能许给他重赏的人,啊!那很好,他会忠于你的弟弟,可是,让你的弟弟记住,千万得履行许给他的诺言,否则的话,你的弟弟尽管是法兰西王子,也要当心!”
“真的吗?”
“就象我跟你说的一样真。说实在的,玛格丽特,有时候我驯服的这只老虎叫我自己也感到害怕。有一天我对他说:阿尼巴尔,您要当心,别欺骗我,因为您要是欺骗我!……不过我对他过么说时,我这双翠绿色眼睛的那种表情曾经使龙沙说过:
“德·内韦尔公爵夫人,
那一震绿眼睛,
在金黄色眼皮之下
向我们射出的闪电,
比狂风暴雨时
二十位朱庇特在天空中
射出的还要多。”
“后来呢?”
“后来啊!我还以为他要回答我:我,欺骗您!我,永远不会!等等,等等……你知道他怎么回答我吗?”
“不知道。”
“好,你倒是听听看,他是怎样一个人:‘您啊,’他回答,‘如果您欺骗我,您也要当心;因为尽管您是公爵夫人……’他说这些话时不仅用眼睛威胁我,而且用他那又瘦又尖的指头威胁我,他的指甲剪得象铁矛一样,几乎伸到了我的鼻子底下。这时候,我可怜的王后,我得向你承认,他脸上的表情确实叫人害怕,我不禁打起哆嗦来了,然而你也知道,我不是一个胆小鬼。”
“威胁你,威胁你昂利埃特!他有这个胆子?”
“啊!见鬼!我也狠狠地威胁他!话说回来,是他有道理。你看见了,他的忠心是有一定程度的,或者不如说,程度很不一定。”
“以后我们会看见的,”玛格丽特想着心思,说道,“我要找拉莫尔谈。你没有别的事要跟我谈吗?”
“有,有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我就是为这件事来的。可是,有什么办法,你先跟我谈起更加有趣的事。我得到了一些消息。”
“罗马来的?”
“是的,我丈夫的一个信使。”
“噢!波兰的事吗?”
“情况好极了。你也许用不到几天就可以摆脱你的哥哥德·安茹了。”
“这么说教皇已经认可对他的选定?”
“是的,我亲爱的。”
“可你竟不对我说!”玛格丽特叫了起来。“啊!快,快,我要听详细情况。”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