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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戈王后-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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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夫人,”勒内大声叫道,“我看见他疼得难以忍受,腰都弯了。您听见他在怎样呻吟,在怎样叫喊救命吗?您看见他周围的一切全都变成了血吗?最后您看见在他临终的床周围在准备着一场场大战吗?瞧,这是长矛;瞧,这是剑。”
    “时间很长吗?”卡特琳问,她激动得难以形容,心突突直跳,同时拦住亨利·德·安茹的手。他急于想看个究竟,把身子俯到炉子上面。
    勒内走到祭坛跟前,一遍又一遍念着咒语,他的这个动作中充满热情和信心,使得太阳穴的青筋一根根都暴出来,而且使得他身上象预言家那样痉挛着,神经质地颤抖着,古代的那些女祭师坐在三脚台上时,情况就是这样,而且她们一直到临终时也是这样。
    最后他站起来,宣布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一只手拿着那只还有大半瓶血的小瓶子,另一只手拿着那绺鬈发,随后,他一边吩咐卡特琳信手把书翻开,以第一眼看到的地方作准,一边把血都倒在钢片上,把头发都扔进炭火里,嘴里念着连他自己也不懂的希伯来语的咒语。
    德·安茹公爵和卡特琳立刻看见在这块钢片上出现了一个白颜色的影子,看上去象一个被裹尸布包着的尸体。
    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影子,象一个女人,俯向头一个人的影子。
    就在这同一时刻,头发烧着了,仅仅只有一个火苗,象一根红舌头似的伸着,很明亮,但是很快就烧完了。
    “一年!”勒内大声嚷遭,“只有一年;这个人将要死了,只有一个女人为他哭泣。可是,不,那边,钢片的边上,还有一个女人,怀里似乎还抱着一个孩子。”
    卡特琳望了望她的儿子,尽管她是母亲,却好象在问他这两个女人是谁。
    勒内刚结束,那块钢片又变成白色.上面的一切都渐渐化为乌有。
    这时卡特琳信手把书翻开来念,虽然她尽了最大努力,还是掩盖不住她的起了变化的声音.她念的是下面这两行诗:

        “人们害怕的那人就这样死去,
        更早,太早,如果不小心谨慎。”

    一片寂静在炉子周围笼罩了一会儿。
    “至于您知道的那个人,”卡特琳问,“这个月的星象怎么样?”
    “象以往那样兴旺,夫人,除非经过一次神与神的搏斗去战胜命运,这个人的未来是十分肯定的。不过……”
    “不过什么?”
    “组成他的昴星团的星星中,有一颗在我观测的时间内,一直被一片乌云遮着。”
    “啊!”卡特琳大声叫道,“一片乌云……这么说,也许还有点希望?”
    “你们谈的是谁,夫人?”德·安茹公爵问。
    卡特琳把儿子领到离炉子的火光很远的地方,低声地跟他说话。
    这时,勒内跪下,在火焰的亮光下,把小瓶子里剩下的最后一滴血倒在手上。
    “奇怪的矛盾现象,”他说,“它说明普通人用简单的科学方法得出的证明是多么不可靠啊!除我以外,对任何一个人来说,对一个医生来说,对一个学者来说,对昂布鲁瓦斯·帕雷医生来说,这血是如此纯洁,如此富有活力,如此充满锐气和动物的液汁,足以保证流出这血的那个人再活好多年。可是,这力量很快就要完全消失,这生命不到一年就会完全终止。”
    卡特琳和亨利·德·安茹已经回来,他们在听。
    公爵的眼睛隔着假面具闪出了亮光。
    “啊!”勒内继续说,“这是因为只有现在属于一般的学者,而过去和未来是属于我们的。”
    “这么说,。”“卡特琳接着说,“您坚信他在一年之内就会死?”
    “跟我们这三个活人将来总有一天也要躺进棺材一样肯定。”
    “可是您说过这血是纯洁的,富有活力的,您说过这血可以保证一个生命可以活得很长久?”
    “是的,如果万事都沿着它们正常的进程发展。但是,难道不可能发生一次意外……”
    “啊,对了,您听,”卡特琳对亨利说,“一次意外……”
    “噢!”亨利说,“又是一个应该留下来的理由……”
    “啊!这件事,您别再想它了,这是不可能的。”
    年轻人于是朝勒内转过身来,装出假嗓音说:
    “谢谢您,谢谢您;收下这个钱袋吧。”
    “走吧,伯爵”卡特琳说,她想转移勒内推测的目标,故意称呼她儿子为伯爵。
    他们俩走了。
    “啊!我的母亲,您看见了吧,”亨利说,“一次意外……如果这次意外发生,我决不会在这儿;我在离您四百法里以外……”
    “四百法里走八天就到了,我的儿子。”
    “不错;不过谁知道那些人会不会让我回来?为什么我不可以等等看呢,我的母亲!……”
    “谁知道呢?”卡特琳说,“勒内谈到的意外是不是就是指的从昨天起使国王躺在病床上的这桩意外?听着,您归您回去,我的孩子;我是,我要穿过奥古斯丁派女修道院的旁门,我的随从在这个修道院里等我。走吧,亨利,走吧,如果见到您哥哥,千万不要惹他生气。”


四十二  知心话

    亨利·德·安茹回到卢佛宫以后,知道的第一件事是使臣们正式入宫晋见的仪式定在第五天举行。裁缝和珠宝匠带着华丽的服装和富丽的饰物在等候这位王爷,这些都是国王下命令为他做的。
    当他憋着一肚子怒火,含着眼泪试这些服裴和饰物的时候,亨利·德·纳瓦拉正非常高兴地赏玩着查理当天早上派人给他送来的一串华丽的祖母绿项链,一把金柄的剑和一只珍贵的戒指。
    德·阿朗松刚接到一封信,他把他自己关在屋里,自由自在地看这封信。
    至于柯柯纳,他在卢佛官里到处寻找他的朋友。
    事实上读者也完全能够想得到,柯柯纳整个夜里没有看见拉莫尔回来,并不感到意外,到了上午,开始心里有点着急了。因此他就去寻找他的朋友,先从吉星旅店打听起,从吉星旅店打听到破钟街,从破钟街打听到蒂宗街,从蒂宗街打听到圣米歇尔桥,最后从圣米歇尔桥打听到卢佛宫。
    这次找人打听用的方式有时是那么古怪,有时是那么苛求,知道柯柯纳的怪脾气的人当然很容易理解,但是这种打听法却在他和三个宫廷老爷之间引起了争执,最后使用了当时的流行办法解决,也就是说用决斗来解决。柯柯纳跟平常对付这类事一样;他杀了第一个,伤了其余两个,嘴里还一边说着:
    “这个可怜的拉莫尔,他的拉丁文那么好!”
    最后一个是德·布瓦塞男爵,他一边倒下去,一边忍不住对他说:
    “啊!为了上天的爱,柯柯纳,求你改变一下说法吧,至少你也该说他借得希腊文。”
    最后,有关那次过道事件的消息传出来了,柯柯纳心里充满了痛苦,因为有一阵子他真的相信那些国王和公爵把他的朋友已经杀死,扔进哪一个地牢里去了。
    他听说德·阿朗松也参加在内,于是不顾这位法兰西王子有多么威严,去找他,要他说明他是怎样对待一个普通绅士的。
    德·阿朗松起初真恨不得把这个来追问他的行动的无礼的家伙轰出去。但是柯柯纳说话的口气是如此强硬,两眼冒出如此逼人的凶光,而且二十四小时内三次决斗的惊人成绩又把这个皮埃蒙特人的身价抬得这么高,结果德·阿朗松考虑了一下,没有凭自己一时的冲动行事,而是和蔼地笑着回答:
    “我亲爱的柯柯纳,因为肩膀上挨了一银水壶而发怒的国王,因为头上挨了糖煮橘子而不高兴的德·安茹公爵,因为脸上挨了一大块野猪肉而丢脸的德·吉兹,他们确实参加了杀德·拉莫尔先生的行动;不过您的朋友的一个朋友使得他们没有杀成,因此这次计划失败了,我以王子的名义向您保证。”
    “啊!”柯柯纳说,他听了这个保证,才象打铁炉的风箱似的喘了口粗气。“啊!见鬼,这可太好了,王爷,我真想认识认识这位朋友,向他表示一下我的感激。”
    德·阿朗松什么也没有回答,但是脸上露出了更加和蔼的微笑,使得柯柯纳相信,这位朋友就是王爷本人。
    “好吧,王爷!”他说,“既然承蒙您好心把故事的开头告诉我,那就请您再行行好,把故事的结尾也说给我听吧。有人想杀他,可是您告诉我,没有杀成,那他们把他怎么了,我有勇气,快说!我受得住不幸消息的打击。他们把他扔进那个地牢里了,对不对?好极了,这会使他变得谨慎起来。他从来不肯听我的劝告。再说,总有办法把他救出来,见鬼!石头并不是对人人都是坚硬的。”
    德·阿朗松摇了摇头。
    “我的勇敢的柯柯纳,”他说,“最坏的是这次事件以后,您的朋友失踪了,谁也不知道他到哪儿去了。”
    “该死!”皮埃蒙特人大声叫起来,脸色重新又发了白,“即使他到了地狱,我也能知道他在哪儿。”
    “听着,”德·阿朗松说,他由于完全不同的动机,也和柯柯纳一样急切地希望知道拉莫尔在哪里。“让我以朋友的身份,给您提一个建议。”
    “快说,王爷,”柯柯纳说,“快说。”
    “去找找玛格丽特王后,她一定知道使您伤心流泪的那个人的情况。”
    “我向殿下说老实话,”柯柯纳说,“我已经想到过,不过我不敢,因为除了见到她我连话都不会说以外,我还怕看到她流眼泪。不过,既然殿下向我保证拉莫尔没有死,王后陛下一定知道他在什么地方,那我就鼓起勇气去找她一趟。”
    “去吧,我的朋友,去吧,”弗朗索瓦公爵说,“您有了消息就来告诉我本人,因为我真的跟您一样着急。不过千万要记住一件事,柯柯纳……”
    “什么事?”
    “别提是我叫你去的,你要是不谨慎说出口,就什么也打听不着。”
    “王爷殿下,”柯柯纳说,“从您叮嘱我在选一点上保守秘密的时候起,我一定会象一条冬穴鱼,或者象太后那样守口如瓶。”
    “善良的王爷,仁慈的王爷,宽宏大量的王爷,”柯柯纳一边低声念叨,一边朝纳瓦拉王后的住处走去。
    玛格丽特在等着柯柯纳,因为他陷入绝望的消息已经传封她的耳边,而且在她知道他的绝望是以怎样的英勇行为表现出来以后,她还原谅了他对她的朋友德·内韦尔夫人的有点儿粗暴的态度。皮埃蒙特人跟德·内韦尔夫人两三天来一直闹别扭,不理睬她。因此,柯柯纳来到,刚一通报进去就立刻给领进王后的屋里。
    柯柯纳进去以后,无法克制他跟德·阿朗松谈起过的、他在王后面前总是感到的局促不安。这种情绪主要是由于她聪明机智引起的,而不是由于她的身份高引起的。不过,玛格丽特却面带笑容地接待他,使他从一开始就放下了心。
    “啊!夫人,”他说,“求求您,把我的朋友还给我吧,或者至少把他的情况告诉我。因为没有他我就活不下去。请设想一下欧里亚勒没有尼苏斯①,达蒙没有皮蒂亚斯②,或者俄瑞斯特斯没有辟拉德斯的结果吧。看在我刚提到的这些英雄中的任何一个的份上,怜悯一下我的不幸吧。我可以向您发誓,他们的心地在友情方面远远不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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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欧里亚勒和尼苏斯还有下面的俄瑞斯特斯和辟拉德斯都是希腊神话中的英雄,他们生死与共,友谊极深。
②达蒙和皮蒂亚斯是公元前四百年左右的古希腊毕达哥拉斯派哲学家,他们友情甚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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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玛格丽特微微一笑,她先让柯柯纳答应保守秘密,然后把从窗子逃走的经过告诉了他。至于逃到哪儿去了,尽管皮埃蒙特人一再恳求,她还是守口如瓶,不漏一点口风。柯柯纳只感到一半满意,因此他禁不住很巧妙地在话里提到了最上层的那些人的情况。结果玛格丽特清楚地看出德·阿朗松公爵也和他手下的绅士一样希望听到拉莫尔的消息。
    “好吧!”王后说,“您如果一定要知道关于您的朋友的一些确实情况,就请您问亨利·德·纳瓦拉国王吧。只有他一个人有权说出来,我是,我能说给您听的只是您寻找的这个人还活着,请相信我的话好了。”
    “我相信一样更加确实可靠的东西,夫人,”柯柯纳回答,“那就是您那双没有哭过的美丽的眼睛。”
    柯柯纳认为这句话有双重好处,既表达了他的想法,又说出了他对拉莫尔的高度评价,没有必要再作什么补充,于是就遇了出来。他一边走,一边反复考虑着跟德·内韦尔夫人重新和好的事,倒不是为了她本人,而是想从她那儿打听到他从玛格丽特口里没有打听出来的事。
    强烈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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