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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理九世因此正如我们刚才说过的,走进了这间陈列室;他关上他走进来的那个正门以后,过去撩起一幅当作门帘用的挂毯,后面是一个通向一间屋子的通道,屋子里有一个女人正跪在跪凳上祈祷。
撩门帘的这个动作很慢,再加上国王走在地毯上的脚步声不会比鬼魂的脚步声更响,因此跪着的那个女人什么也没有听到;她没有转过头来,继续在祈祷,查理心事重重地瞅着她,站了一会儿。
这是一个三十四五岁的女人,因为是科区②附近的乡下妇女的打扮,所以她健美的身体更显得突出。她戴着当年在伊莎博·德·巴伐利亚③统治下法国宫廷里非常流行的高大的无边软帽,她的红色的短上衣,用金线绣满了花,和今天内蒂诺和索拉④的乡下女人的短上衣完全一样。她住了快满二十年的这套房间和国王的卧房相通,既高雅又土气,因此显得十分特别。说它是宫殿,它有一半象茅屋;说它是茅屋,又有一半象宫殿。因此这间屋子介乎于乡下女人的朴素和贵妇人的豪华之间。事实上,她跪着的那个跪凳就是橡木的,而且精雕细刻,蒙着饰有金穗子的天鹅绒;而那本《圣经》——这个女人信奉新教——她埋头念着的那本《圣经》是一本一半撕破的旧书,跟最穷苦人家用的简直没有什么两样。
然而,所有一切都跟这只跪凳和这本《圣经》相称。
“喂!玛德隆!”国王说。
跪着的女人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抬起头,脸上露出笑容。接着,她站起来。
“啊!是你,我的孩子!”她说。
“是的,奶妈,你过来。”
查理九世放下门帘,过去坐在一把扶手椅的扶手上,奶妈走进来。
“有什么事,查洛⑤?”她问。
“到这儿来,悄声回答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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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庞培(前106…前48):古罗马统帅。
②科区:法国西北部属古诺曼底省的一个地区。
③伊莎博·德·巴伐利亚(1371…1435):法国国王查理六世的王后,曾数次摄政,是德·巴伐利亚公爵的女儿。
④内蒂诺和索拉:意大利的两个城市。
⑤查洛:是查理这个名字的爱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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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妈走到跟前,那股亲热劲儿可能是女人对自己奶过的孩子才有的母爱里产生出来的;不过,当时的抨击文章却认为它的来源远没有这么纯洁。
“我来了,”她说,“说吧。”
“我叫人找的那个人来了吗?”
“来了已经半个钟头了。”
查理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看是不是有人偷看,又走到门前,仔细听听是不是有人偷听,他拂去陈列的武器上的灰尘,摸了摸一条太猎兔狗,这条狗一步不离地紧跟着他,主人停,它也停,主人走,它也走;然后他回到奶妈跟前。
“好吧,奶妈,叫他进来。”
这个老实女人从她刚才进来的小门走出去。国王过去靠在一张摆着各种武器的桌子上。
他刚在桌边靠好,门帘又撩开,他等候的人走了进来。
这是个将近四十岁的人,眼睛是灰色的,虚情假意的;鼻子弯得象猫头鹰的喙;脸庞由于颧骨突出更显得宽阔。他的脸想要表示尊敬,但是在他的由于胆怯而发白的嘴唇上显露出的只是虚假的微笑。
查理一只手慢慢伸到背后,摸到一把手枪的球柄;这把手枪是新发明的,它用一块石头跟一只钢轮接触来点火,而不用火绳来点火。他用呆滞的眼光瞧着我们刚搬上舞台的这个新人物;他一边端详,一边用口哨准确地,甚至还十分悦耳地吹着他所喜爱的一支打猎的曲调。
在几秒钟里,那个外来人的脸色越来越慌张。在这几秒钟以后,国王说:
“您就是他们说的那个弗朗索瓦·德·卢维埃…莫尔韦尔吗?”
“是的,陛下。”
“爆破队队长吗?”
“是的,陛下。”
“我早就想见您了。”
莫尔韦尔鞠了个躬。
“您知道,”查理字字着力地说,“我对所有我的臣民都一般疼爱。”
“我知道,”莫尔韦尔结结巴巴地说,“陛下是百姓的父亲。”
“胡格诺教徒和天主教徒同样都是我的孩子。”
莫尔韦尔没有吭声,不过他的身体的抖动在国王锐利的眼光注视下变得非常明显了,虽然国王几乎是藏在黑暗之中。
“您曾经跟胡格诺教徒打过一场大仗,”国王继续说,“您听见我说的,一定感到不快吧?”
莫尔韦尔跪倒在地。
“陛下,”他结结巴巴地说,“请相信……”
“我相信,”查理九世继续说,他把起初是呆滞的、这时变得几乎冒出火焰的眼光越来越长久地停留在莫尔韦尔身上;我相信您曾经想在蒙孔图尔把刚从这里出去的海军元帅先生杀死;我相信您没有命中,后来您就投奔我的弟弟德·安茹公爵的军队;最后我相信您还有过第二次卖主求荣,投奔到德·穆依·德·圣法尔先生的部队……”
“啊!陛下!”
“他是一位英勇的庇卡底①绅士!”
“陛下,陛下,”莫尔韦尔大声说,“我受不了啦!”
“他是一位可敬的军官,”查理九世继续说下去,说着说着脸上显露出几乎是冷酷的残忍表情,“他象收养儿子一样收养您,供您住,供您穿,供您吃。”
莫尔韦尔忍不住绝望地叹了口气。
“我相信您把他叫作您的父亲,”国王无情地继续说下去,“您和他的儿子小德·穆依之间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莫尔韦尔一直跪着,查理九世的话压得他腰弯得越来越低;查理九世站着,脸上毫无表情,如同是一尊石像,好象只有嘴唇具有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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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庇卡底:法国北部古地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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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啦,”国王继续说,“如果您杀了海军元帅,您当时可以从德·吉兹公爵那里领到一万埃居,对不对?”
刺客惊慌失措,把额头在地板上叩得通通响。
“至于德·穆依先生,您的好父亲,有一天您护送他……到谢弗勒附近进行侦察。他的鞭子掉了,下马去拾。陪着他的只有您一个人,您从马鞍旁的枪套里把您的手枪抽出来,当他弯下身子的时候,您照他腰上开枪,当场就把他打死。您一看他死了,就骑着他送给您的那匹马逃走。我相信这就是经过情形,对不对?”
这一番指责,每一个细节都是真实的,莫尔韦尔听了哑口无言。查理九世又开始欢口哨,同样准确,同样悦耳地吹着同样的打猪的曲调。
“喂,刺客大王!”他过了一会儿才说,“您知道不知道,我真想把您绞死?”
“啊!陛下!”莫尔韦尔大声叫起来。
“小德·穆依昨天还向我提出这个请求;老实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才好,因为他的请求是十分公正的。”
莫尔韦尔双手台掌。
“尤其是正象您说的,我是我的臣民的父亲,也正象我回答您的,我现在已经跟胡格诺敦徒言归于好,他们同天主教徒一样,都是我的孩子,因此他的请求就更加显得公正了。”
“陛下,”莫尔韦尔说,他完全泄气了,“我的生命掌握在您的手里,您愿意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您说得不错,我决不会容情。”
“不过,陛下,”刺客问道,“难道就没有让我赎罪的办法吗?”
“我不知道。不过,我要处在您的地位,感谢天主!情况就不是……”
“什么,陛下,如果您处在我的地位?”莫尔韦尔低声说,目光悬在国王的嘴唇上。
“我相信我有办法解决,”国王继续说。
莫尔韦尔用一个膝头和一只手支起身子,眼睛盯着查理,想弄清楚他不是在开玩笑。
“我当然非常喜欢小德·穆依,”国王继续说,“但是我也非常喜欢我的表弟德·吉兹;如果他向我要求让一个人活着,而另外一个人要求我让这个人死,我得承认,我一定会左右为难。然而从政治上考虑也好,从宗教信仰方面考虑也好,我都应该按照我的表弟德·吉兹公爵的要求去办。因为德·穆依,虽然他是一个英勇的队长,但是和一位洛林的爵爷比起来,他只能算是一个小小的伙伴了。”
在他说这番话的时候,莫尔韦尔慢慢地立起身来,仿佛重新有了生命似的。
“因此对您说来,在您所处的这种绝境中,最重要的是想办法得到我的表弟德·吉兹公爵的欢心。谈到这儿,我想起了他昨天告诉我的一件事。”
莫尔韦尔朝前走了一步。
“他对我说:‘您想想,陛下,每天早上十点钟,我的死敌从卢佛宫回去,都要在圣日耳曼沿克赛卢瓦街经过,我看见他在一扇楼底下的、装着铁栅栏的窗子前面经过。这扇窗子是我从前的家庭教师议事司铎①比埃尔·皮尔的住所的窗子,每天我看见我的敌人这么走过去,每天我都祈求魔鬼把他进到地狱里去。’我说,老莫尔韦尔,”国王继续说,“如果您是魔鬼,或者暂时代替代替他,这也会叫我的表弟德·吉兹高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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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议事司铎:天主教会中相当于主教级的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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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尔韦尔恢复了他那种恶魔般的笑容。他吓白的嘴唇仍旧没有一点血色,吐出了下面这句话:
“但是,陛下,我没有能力把地狱打开。”
“不过,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您曾经为勇敢的德·穆依打开过。我相信,您还会告诉我,是用的一把手枪……这把手枪您丢了吗?”
“请原谅,陛下,”这个坏蛋说,他几乎完全放心了,“不过,我用火枪比用手枪打得准。”
“啊!”查理九世说,“手枪或者火枪,关系不大,我可以肯定,我的表弟德·吉兹在选用武器上不会计较的。”
“不过,”莫尔韦尔说,“我得有一件百发百中的武器,因为说不定我得隔得很远开枪。”
“在这个屋里我有十支火枪,”查理九世说,“都是离开一百五十步能击中一枚金币的,您愿意拿一支试试吗?”
“啊!陛下,”莫尔韦尔兴高采烈地叫起来,他朝放在一个角落的那支当天给查理九世送来的火枪走去。
“不,那一支不行,”国王说,“那一支不行,我要留给我自己用……我这几天就要举行一次规模很大的狩猎,我希望用它。不过,其余的任您挑选……”
莫尔韦尔从作为陈列品悬挂在墙上的火枪中取了一支。
“现在,这个敌人,陛下,他是谁?”刺客问。
“我怎么知道呢?”查理九世回答,用蔑视的眼光逼视着这个坏蛋。
“那么我去问德·吉兹公爵,”莫尔韦尔低声说。
国王耸了耸肩膀。
“什么也别去问,”他说,“德·吉兹先生不会回答的。谁会回答这种事情?不想给绞死的人就该自己去猜。”
“可是我根据什么去认出他来呢?”
“我已经告诉您,他每天早上十点钟,从议事司铎的窗前走过。”
“但是从这扇窗子前面走过的人很多。望陛下开恩随便告诉我一个特征。”
“啊!这很容易。明天,譬如说,他胳膊下面夹着一只红摩洛哥皮的公文包。”
“陛下,这就够了。”
“德·穆依先生给您的那匹马跑得那么快,它还在吗?”
“陛下,我有一匹跑得最快的柏柏尔马①。”
“啊!那我就不为您担心了!不过,议事司铎住宅的院子里还有一个后门,您知道了对您有用。”
“谢谢,陛下,现在请为我向天主祈祷。”
“哼!见鬼!您还是向魔鬼去祈祷吧,因为您只有靠他的保佑才能躲开绞索。”
“再见,陛下。”
“再见。啊!对啦,德·莫尔韦尔先生,还应该让您知道知道,要是明天早上十点钟以前听见有人以任何方式谈到您,或者十点钟以后听不见有人谈到您,卢佛宫里可有一个地牢……”
查理九世又开始用口哨从容不迫地吹起他喜爱的曲调,而且从来没有吹得这么准确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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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柏柏尔马:原产于北非的一种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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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一五七二年八月二十四日①晚上
我们的读者一定没有忘记,在前一章里曾经提到亨利·德·纳瓦拉在迫不及待地等着一个叫拉莫尔的绅士。正象海军元帅宣布的那样,这个年轻绅士在一五七二年八月二十四日天快黑的时候,从圣玛赛尔门进了巴黎城。在他左右两边出现许多客栈旅店,悬挂着的招牌都画得十分漂亮,但是他都轻蔑地望望,骑着他那匹浑身冒汗的马一直深入到了市中心。从那里他穿过其贝尔广场、小桥、圣母桥,又沿着河堤走去,最后在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