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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往下,就是教学楼前的草地。灌木丛有按时修剪,生长得十分整齐,平面和棱角都很分明。
那时,他就蹲在那里帮她找手机。
一转眼,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
展景越和蔡恩琦住在在市中心附近一栋住宅小区,视野很开阔,在阳台上眺望就能看到远处恢弘壮观的市立图书馆。
吃晚饭的时候,展若绫望了窗外几眼,说道:“这里离图书馆这么近,我可以去图书馆看书。”
展景越点头:“对啊,只有两站路,去图书馆很方便。”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阿绫,你回来这几天,没跟以前的同学联系吗?”
“还没。只跟林微澜说过。我现在用的是西班牙的号,联系也不方便,而且估计他们现在也特别忙,等过完春节再说吧。”回国的消息,展若绫刻意没告知任何高中同学,只告诉了林微澜。
展景越扭头对蔡恩琦说道:“阿琦,明天你们不是要去商场买东西吗?买完东西你顺便陪她去看看手机——既然回来了,就没必要再用西班牙的号了。”
蔡恩琦应了一声。
星期四那天,展若绫约了林微澜一起见面吃饭。两人约在一家商场外面见面,林微澜一见到她就扑上来:“展若绫,我好想你!”
展若绫任她抱住自己,过了十来秒,才拍拍她的肩膀:“好了,我深切地感受到你这个发自内心的拥抱了。”
林微澜拉了她往商场附近一家咖啡厅的方向走,才走了几步路,突然“咦”的一声停下脚步。
“干嘛?”展若绫也停下脚步。
“我好像看到我老板了。”林微澜摇了摇她的手臂,示意她看向商场对面的一家会所。
透过朦胧的夜色,展若绫勉强看到一个男人迈步走进那家叫LANDSCAPE的会所。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背影修长,肩膀很宽阔,隔得太远,根本看不清他的样子,但是奇怪的是,她竟然能从他周身散发的气息感觉到那是一个长相很好看的男子。
她忍不住把心里所想的告诉好朋友:“你们老板貌似长得挺好看的。”
林微澜点头附和:“是吧?我老板真的长得很帅,改天我把我偷拍的照片拿给你看。”
展若绫笑着看了她一眼,“你这个样子被徐进杰看到的话,他会怎么说?”
林微澜嘿嘿地干笑数声,接着垂头丧气地答道:“实不相瞒,他已经看过了——那时他很放心地对我说‘一看就知道人家不会喜欢你’……”
展若绫噗嗤一声笑出来,“看不出来啊,他还蛮幽默的。”
“是啊。其实他有时说话挺风趣幽默的,以后你跟他说话多了就能体会到了。”林微澜说着推开咖啡厅的玻璃门,让她先进去。
“好啊,等下次跟你们一起吃饭的时候,我再仔细观察观察。”
两人找到座位坐下后,展若绫打量了她几眼,说道:“我怎么觉得你严重睡眠不足的样子?”
“完了完了,连你这个不注重外表的人都看出来了。他肯定也早就发现了!”林微澜带着哭腔。
展若绫也有点为她忧虑:“睡不够吗?”
林微澜懊恼的说:“没睡好……我们酒店最近要举行一项大型活动,策划部负责活动的策划方案,工作特别多,我觉得我都快长白头发了。”
展若绫“哦”了一声,“这么辛苦,让你老板给你们加薪吧。”林微澜曾经对她说过策划部一旦遇上重大活动就特别忙。
她跟林微澜的性格都偏向自理型,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都极少谈及工作方面的事。她知道林微澜在一家酒店工作,但是从来没问过那是什么酒店。
林微澜喃喃自语:“不过,我觉得我老板这几天心情似乎非常好,看上去挺开心的。可能觉得这次活动很有把握。”
点完菜,等服务员走后,林微澜很不淑女地趴到桌子上:“还是跟你在一起舒服,小展,你不知道,我现在每天在办公室装成熟装得多辛苦……”
“是啊,我觉得你现在一点也没有经理的样子。”展若绫给她倒了一杯水。
“不过,只要薪水多,辛苦一点也无所谓。”说着林微澜又振作起来,“我现在每天就盼着春节赶紧到来。春节有空的话我们出去逛一逛吧?”
“舍命陪君子。”
展若绫看着菜单上的蛋糕,兴致勃勃地说道:“我大嫂前几天还叫我买黄油回去,说星期六教我做蛋糕。”
林微澜羡慕不已:“哇,我也想学!你好好学,到时我再向你拜师学艺。”
“想以后做给他吃啊?”展若绫戏谑地扬了扬眉毛。
林微澜脸一红,夸下海口:“等你生日的时候我送一个给你,怎么样?”
展若绫这才装作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我非常满意。”
凭着小语种优势和三年海外工作的经历,展若绫很快在一家外贸公司找到工作。
走出大厦后,她忍不住放下脚步,站在原地给林微澜发了条短信:我找到工作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顿饭。
——恭喜恭喜!!不过我这几天都没空,小展,你等我两个星期。
——好,没问题。我等你。
大厦外面有一家报亭,她走过去给展景越买了一份商报,看到旁边体坛周报上的大标题,也拿了一份。
付过款后,展若绫拿着两份报纸准备到公路对面坐车,刚提起脚步,一辆黑色的奥迪徐徐地在她身前停下。
她连忙退后一步。
就在此时,驾驶座的车门被打开。
余知航走下车,“展小姐,我们又见面了。”俊朗的脸上是淡淡的笑容,如同初春的第一缕阳光,浅浅地照射在大地上。
展若绫也笑起来,“真巧啊。”
'十九'
从落地窗望出去,就能看到车来车往的柏油马路。正是中午,冬日薄薄的阳光均匀地洒在街道上,马路两边的绿化芒的叶子在阳光下映出层次不一的绿色,更显得葱茏繁盛。
展若绫打量了一下西餐厅的环境,上等的木制桌椅,虽然是中午,但是还有几张桌子是空的,她在心里暗想只怕这家餐厅价格不菲。
服务员拿着菜单退下。余知航瞥到她手里的体坛周报,唇边浮上淡淡的笑意:“你喜欢看网球?”
“不是。”展若绫轻轻地摇了摇头,蝶翼般的眼睑微敛,说话声也开始变得飘忽,“只是对澳大利亚这个国家比较感兴趣。”
没有人知道澳大利亚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在西班牙的那几年,她几乎每个星期都会看国际新闻,只为了了解澳大利亚的近况。
余知航“哦”了一声,饶有兴味地扬起眉毛:“以后想去澳大利亚?”
“如果可以的话。”展若绫平静地回答,然后轻忽的笑了,“不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去。”
“只要抱有希望,并且朝着那个目标努力,总有一天会实现的。”
“但是,有些目标其实永远都没有可能实现的,因为……”她思考着措词,“没有现实基础。”
余知航扬了扬眉,“为什么这样说?”
好像又回到了初次见面的那个时候。她就是这样坐在飞机上,一脸淡然地望着窗外,仿佛经历了沧海桑田,再也没有任何事能吸引她的兴趣。
展若绫不由微微侧头,在脑海里搜索例子。
余知航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她偏着头,眉眼温和清浅,一头长发柔顺地垂在右侧的肩膀前,发梢处自然卷起,更显得清丽脱俗。
终于想到怎么表达,展若绫将脑袋摆正,将那份《体坛周报》展开来,指着一张新闻图片,说道:“譬如说吧,我希望可以跟费德勒说几句话,可是我们都知道,他现在在澳大利亚打比赛,而且他根本不认识我,我自然没有办法跟他说话……”
余知航挑眉:“你可以去澳大利亚看他的比赛。”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我好像永远都缺乏那种破釜沉舟的力量,不愿意去作那样的尝试。”
展若绫牵起嘴角,“我这个人有点反复,有时会抱有希望,有时又会觉得那个希望已经不重要了,只是像平常那样平淡地过日子。”
是反复吧?那时给他发了那封邮件,就是希望从此以后不再去想任何有关他的事。可是后来去了西班牙,却还是会时不时地想起他。
余知航微微倾身,似乎很有兴趣:“那个希望很重要吗?”
“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展若绫放下报纸,望了窗外一眼,然后收回目光,“已经过了这么久,早就习惯了。有时甚至都忘了有这么一回事,甚至觉得没有希望也不错,这样起码不会失望。”
余知航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目光探究,没有作声。
展若绫突然觉得他的目光太凌厉,似乎再这么被他看下去的话心事就会无所遁形,连忙扯开话题:“余先生,你事业有成,肯定不会这样想……”
从西餐厅出来,展若绫向余知航告辞:“我还要去商场买点东西,先走了。”明天是星期六,出门前蔡恩琦交代过她顺便买做蛋糕的材料回去。
“去哪里?我送你吧。”
展若绫想也不想就拒绝:“啊,不用!那家商场很近的,我自己走就行了。”
余知航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微笑着与她的目光对视:“展若绫,你不知道吗?男士送女士,是天经地义的事。”
展若绫微微一怔,然后顺从地点点头:“那好,谢谢你了!”
星期六的早晨依旧是一个晴天。
丝丝缕缕的晨光从窗外照进来,在木板上铺出一道金色的带子。
展若绫跟蔡恩琦早早就起来,开始研究做蛋糕。
“春节之后就要开始上班,那挺不错的。”蔡恩琦走到客厅,打开电视机调到新闻频道,然后又回到桌子前。
“是啊。反正我的清闲日子也过够了。”展若绫站在桌子前,一边和面粉一边说。
“中国酒店产业发展论坛将于本月十七日在圣庭假日酒店隆重举行,在昨天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圣庭假日酒店的负责人钟徛表示……”新闻女主播甜美的声音传入厨房。
展若绫心中一惊,倏地转头,将目光停驻在客厅的电视机上。
晨间新闻仍然在报道将于下个星期举行的酒店发展论坛的相关新闻。屏幕的最下方,新闻的标题一栏是用加大的字号显示的,那个名字清晰无比——钟徛。
那个字是如此稀有,除了他,不作第二人想。
展若绫茫然若失地站在餐桌前,看着碗里的面粉,脑海却是一片混沌。
“阿绫,怎么了?”蔡恩琦见她怔怔地站着,出声询问。
展若绫连忙摇头,“没什么。”
新闻仍在继续,女主播清脆动听的声音给早晨的空气增添了几分柔和,让这个冬日的早晨无形中暖和了许多。
展若绫咬了咬下唇,唤道:“大嫂。”
蔡恩琦依旧在餐桌上忙活着,“什么事?”
“大嫂,你知道……”展若绫微微侧身,若无其事地指指客厅的电视机,“刚才那家酒店吗?”
“你说圣庭假日酒店?当然知道啊!”蔡恩琦嗯了一声,打开冰箱取出黄油,“这家酒店很有名气,服务质量好,这几年很受好评。前年我跟你哥有个大学同学结婚就是在圣庭摆的酒席。里面真的很漂亮!”
“我都不知道呢。”展若绫拿起抹布擦拭着流理台上的污渍,语气带着一丝恍然。
她对这家酒店有几分朦胧的印象,在回国的飞机上曾经看到一本旅游杂志上刊登有圣庭假日酒店的介绍,但是她当时也没仔细看,却原来,他竟然是这家酒店的负责人。
蔡恩琦微微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你刚从西班牙回来,不知道也不奇怪。这几年圣庭假日酒店发展得很快……”
展若绫望出窗户。正是早上十点的光景,天空蓝蓝的,像是要滴出水来,流云在天边卷出不规则的形状。
也许是阳光太耀眼,眼睛涩涩的。
原来他回来了。
早就回来了。
他终于还是从澳大利亚回到了这个国家。
——在她还不知道的时候。
他竟然回来了。
而且也终于像她以前所说的一样,成为一家酒店的管理者,站到了一个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也不知道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分不清是高兴还是伤心。接下来她只是机械地跟着蔡恩琦做蛋糕。
往事如流水般潺潺地流过,那些曾经有过的岁月,过去在脑海里反复播放过许多遍的片段、被岁月长河冲刷得模糊不清的画面,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按照特定的顺序串联起来,在脑海里缓慢地滑过。
他戏弄自己后,笑得一脸无辜的样子;他说话的声音,从来都是不耐烦的;他在车站耐心地陪她等车,讲笑话给她听;他在烈日下举起她的手机,手臂上爬满了鲜红的刮痕……最后的最后,是他走向车站的黑色身影……
那些一直埋藏在心底的、关于他的所有的珍惜片段,一幕一幕地在脑海里重现,每个细节都被无限放大,清晰无比。
在心里反反复复地回忆曾经的一切,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是啊,他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