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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吗?万一永历帝有个三长两短,坏了抗清复明大事,到时,纵使杀光他的缅人,也弥补不了我大明的损失!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永历要真的出事,反倒是我白文选逼出来的!如此天大的罪,我怎能承担得起!
他的心就这样软了下来,举着战刀的手也悄悄垂下来。
缅酋莽猛白似乎看出了白文选心里的这种微妙变化,他暗自庆幸眼下的“和谈”成功,危局出现转机,被歼灭的危险很快就会过去,脸上不觉流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但还是用讨好的语气说:“尊贵的大将军,只要你退兵二十里,宽限我十日,永历皇帝的安全,可以用我的身家性命来担保,你驻军的粮草和一切费用也全部由我供给,保你军用充足。”
他的话音才落,便有十几个艳装的缅女托着木盘,走出大营,来到白文选马前齐刷刷跪下,这垫着黄布的盘里是一盘盘的白银,一盘盘的黄金,一盘盘的缅甸特产——玉器。
莽猛白说:“这点小意思是我慰劳大将军的,这是我的一点微薄的心意,万请收下。粮草、酒肉也正在准备,可以跟随大军送至营帐。”
这样一来,白文选也只好借梯下楼,见好就收了。他命左右将金银玉器全部收起,说:“那好,我在城外等待,但请你勿食言。”说完,便调转马头,可是缅女们并没有回去,而是跟着他来了。白文选这才意识到,这缅酋是将金银玉器连同这些缅女都送他了,他当即挥手示意让她们回去,她们面面相觑,犹豫一会才躬身合掌退了回去。
这样,白文选大军撤出城外十里驻扎下来。
是夜,缅酋的师爷来到帐内,见过白文选,说他的祖上来自滇中,姓李,他替莽猛白当师爷,管钱粮帐目,代表他来拜见大将军,慰劳大军。
宽敞的营帐外燃起一堆堆篝火,李师爷陪着白文选和将领们喝酒,士兵们围在广场边,看着李总管带来的几十名轻衫薄裙的年轻女子,在场中翩翩起舞。她们和着鼓弦,舞姿如仙,歌声如莺,让明军士兵领略了一番异域风情的魅力。白文选军中也有滇南边民,在滇南边民中有一部分和缅民本属同种同源同文化,当然也不乏能歌善舞的将士,有的乘兴加入场中跳了起来,不善歌舞的也模仿着少女的动作舞起来,跳得十分的欢快。待到曲尽人散,已是月儿西沉,篝火灰冷,万籁寂静。
缅酋的人每天都把粮草酒肉送来,李师爷隔三差五又带少女们来唱歌跳舞,这使士兵们吃得舒服,玩得高兴,睡得安稳,放心等待。可是,十日的期限已过,缅酋莽猛白并没有按他自己的许诺将永历帝送来。又过了一日,有将士向白文选报称,缅人的粮草已经没有送来了,眼看人将断粮,马将断草,陷入困境。白文选顿生疑惑,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当即命人前去责问。
不到一个时辰,派出去的人气喘吁吁的回来说,缅营兵将增加了好几倍,还有大批象队列阵,布防甚严,我方士兵被弓弩挡住,不得接近,还伤亡好几个。白文选大怒,当即调集全部人马直奔缅营。
白文选来到阵前,果然防范极严,缅酋的大象增加了许多,列队在前,大炮也多了许多,四周山下山上全是缅兵,约有好几里。看来,缅酋的大队援兵到了。
白文选命人用缅话大声喊叫:“喂!听好,叫你家大头人出来说话。”
对方大营里也用汉话大声回答:“你们也听好!我们大酋长说了,你们滚回去,不谈了。”
白文选命人再喊话:“叫你家头人立即将我们永历皇帝送出来,我们撤兵。”
对方答话说:“你家永历皇帝不在这里。”
白文选大怒,命士兵骂他:“混蛋!你莽猛白是一个背信弃义,自食其言的小人……”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缅兵的大炮便震天动地响起来。白文选立即命令开炮还击,但缅兵的大炮数量占优,是明军的好几倍,且占据有利位置,明军的炮火压制不了它,使它得以显出威力。明军士兵冒着炮火冲过去,缅兵又射出密如暴雨的飞箭,威胁很大。明军几番突击,都被炮火和弓弩挡住,难于接近。缅兵也不敢出击,只能依靠加高了许多的土城和象阵与明军对峙。这样,双方就用火炮、弓弩对射,互有伤亡。随之,缅方左右两翼的缅兵也开始移动,看样子要对明军展开合围,凭它数量上的优势取胜。白文选知道对方的意图,但又奈何不了他,他愤恨之极,仰天大吼一声——壮士的怒吼,如撕破长空的睛天霹雷,震耳欲聋,将缅兵吓了一跳,一个发呆的缅将也应声跌下城头。到了这地步,他也只好命令士兵后队改前队,前队改后队,撤出战场。后面合围上来的缅兵有不少是白文选的手下败将,早已被打怕了,不敢来挡,反而连连向后退,让出路来,让明军畅通无阻排闼而去。
走了一程,白文选命清点人马,伤亡不大,估计缅兵也不敢来袭,便下令宿营,让士兵吃饭休息,养好精神,再作他图。
是夜,他坐在一株大榕树下,仰望星空,沉默不语。他的几个得力助手也先后来他身边,坐在一起,说起今天的战事。
白文选说:“今晌这战打得像孙子,皇上迎不来,还伤亡二三百兄弟,全怪我!”
一将士说:“我们虽有伤亡,但不算大,那些家伙们也伤亡了不少,只是当初没灭了这家伙,留下他来这般的猖狂。”
白文选说:“这一点我想过,要是杀了这家伙,他手下的众多头领乱起来,局势失控,恐危及皇上,我最担心的莫过于此……我的失误就是低估他了,他口口声声作出保证,许下诺言,更是阵前献财宝,大批送酒肉,军中来歌女,装出一副失败者对胜利者讨好的样子,想不到竟是一个(或一批)颇有心计的失败者走出的一步温柔的棋子,真是绵里藏针,袖里藏刀呀。只是我功亏一篑,白白丢失了迎回皇上的大好机会!”
将士问:“下一步我们怎么办?”
“到景线,”白文选说,“与晋王合兵进讨,誓将皇上接回来。”
十五
1661年(清顺治18年,南明永历15年),镇守云南的吴三桂,向清廷上了
一本奏章,请求出兵缅甸,剪灭残明宗室。
他在奏章中列出了所谓的“三患二难”。他说的“三患”大意是,李定国、白文选等人,以拥戴故明桂王的名义,带领被击溃的残兵败将,大肆骚扰边境地区,成为南疆的门户之患,此其一;在他们的煽动蛊惑下,边境地区的少数民族土司、头人等势力往往会起来响应,一响应就闹事,一闹就蜂起云涌,此起彼伏,搅得边地不安,成为大清的肘腋之患,此其二;过去投诚大清的故明兵将,其中有的或因怀念故明,有的或因民族感情,有的或因裙带关系等等原因而对新朝不满,各怀二心,一旦边地有个风吹草动,这些势力便会乘机作乱,构成一定的威胁,如芒刺在背,成为大清的腠理(肌肤)之患,此其三也。他所称的“二难”,就是,滇中贫穷,米粮昂贵,交通不便,进行运输调济又极其困难,耗资费力,而驻防在各地的官兵也需要供应,这就形成养兵难,安民难。他在奏章中最后说,对逃逸缅甸的残明桂王及其在边界活动的势力“当及时进剿,净尽根株,方得一劳永逸。”
清廷虽说已入主中原,夺下了大明的绝大部份江山,但东南沿海的郑成功、张煌言还在坚持,大顺军残部组成的“夔东十三家”尚未扫除干净,特别是明桂王永历虽然已被赶至缅甸,但大明的根基还在国内,这毕竟是在中土生长了近三百年的根基,盘根错节,生机尚存,所谓“斩草不除根,明年依旧生”尽管永历本人无甚作为,但其影响力、号召力不容低估,还有就是吴三桂奏章中提到的包括投诚的(故明)将士,边远地区的土司头人,以及难以数计的中土民众,等等,这些因素,一旦形成气候或联合起来,都将构成对大清王朝的直接威胁,甚至灭顶之灾。对此,尽管吴三桂只敢说是“门户之患,肘腋之患,肌肤之患”,而在清廷看来现在却是成了真正的心腹之患!这样,吴三桂上报的出兵缅甸,剪除残明的主张便完全投合了清廷的意图。于是,多尔衮不顾连年战伐,兵民疲惫,国库空虚,仍决定出兵。任命清将爱星阿为定西将军,率部入滇,与平西王吴三桂一起发兵缅甸,进行会剿。
这期间,李定国也在想尽一切办法要迎回永历帝。他向永历帝连上三十多次奏疏均无回音,向缅方官员多次交涉也无结果,便知是缅酋从中作梗,另有所图,于是决定大举进攻缅旬,武装迎回永历。
是时,降清的明将贺九仪反正,带来一万多精锐加入李定国部,白文选又带来一万多人马,合计四万多精兵,实力大振。起兵前,李定国、白文选、贺九仪、靳统武等主要将领设下祭坛,插血为盟,对天誓师,定当迎回永历,坚持抗清。而后,兵分二路,一路由白文选率其本部人马,一路为李定国、贺九仪率领大队,浩浩荡荡深入缅旬腹地。
缅酋莽猛白谋杀了他的兄长莽达喇,夺取王位,自立为王。原来,缅甸的王位传承也深受中国的影响,实行“子承父位,兄终弟及”的游戏规则,他们的父王死后,王位本应由其长子莽达喇继承,如若莽达喇死了,又无子继承,没有了接班人,这王位才轮得到他莽猛白头上。可是他为夺取王位而谋杀了他的兄长,自立为王。他的此举被国内大部分部族头领及民众认为大逆不道,非议颇多,怨气尤甚。他为了借助强大的大清的威势来压服缅人,便想尽办法投靠大清,以大清为靠山,巩固自己的地位。于是才将明桂王永历扣押,准备伺机献给大清,作为敬献的礼物。
现在,他得知李定国白文选都来了,十分紧张,丝毫不敢怠慢,立即召集手下的头领、部将商议退敌之策,缓解眼前危局。
大家坐在那里不说话。沉默多时,一头领开口说:“大酋长,恕我直言,既然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讨回永历,其他没有什么,那我们也犯不着和他们刀兵相见,结怨结仇呀!他们频频来犯,每次都给我们造成难以数计的损失,使我们的元气大伤。看样子,他们是得不到永历不会罢休的,我们也不会得太平。我想,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永历还给他们。一个亡国之君,对我们有何用处,还去拚死拚活的,为什么?”
莽猛白摇摇头说:“就我的本意,早想把永历还给他,也不想和他打得头破血流,只是我不能还,也不敢还。为什么?还了更危险!前久,大清平西王吴大帅给我来了一信,要我把明桂王朱由榔扣留住,不能放走他,更不能把他交给李定国等,到时他自会派人来处理。你们想,别说强大的大清,就是一个吴大帅也比李定国白文选厉害十倍百倍,这些都是被他打败的残兵败将,骚扰边境的流寇,我能得罪吴大帅吗!我敢得罪他吗!?他要灭我缅邦只是易如反掌的事,这样,我宁可得罪李定国也不能得罪吴大帅呀!”
有头人说:“只是眼下我们如何对付这些强敌?吴大帅厉害,眼前这两个也不是饶人货,我和他们打过,知道他们有多厉害!我和他们边地上的那些土司打还能交上手,互有胜负,但是和他们打就完全不同啦,我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一个兵能打我好几个,他十几个兵就敢追着我一二百人打,神出鬼没的,你打他打不着,他打你逃不脱,我们就像遇上了魔鬼,士兵怕得要命,打什么?吴大帅太远,远水不救近火,这两个却是来了。我们总得有个好办法呀!”
有的头人也表示:“我们现在是夹在他们的中间,任何一方也得罪不起。我看,不如把永历给他,谁来给谁。”
李师爷站起来说:“这恐怕行不通,无法向吴大帅交待!大酋长说得对,我们宁可得罪李定国白文选也千万不能得罪吴大帅!至于如何对付李定国解除眼前之危?我看,一方面集中全部的人马、火炮、大象,沿江河布防,这里到处是江河,到处是险滩悬崖,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我们集中十五六万人马、上百门火炮、数百头大象,凭借天险,是可以挡住他二三万人马的,至少可以挡他一段时间,保住新都,不让他深入我腹地横冲直撞。另一方面,派人星夜兼程到昆明向吴大帅求援。只要能挡住他一段时间,吴大帅的援兵就到。万一吴大帅不发兵,李定国白文选把永历抢去,也怪不到我们头上,他自己找李定国要去。”
莽猛白一拍大腿说:“好,就这么办!立即将所有的兵马、大象、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