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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割草,俊兰子又要揪你的骨头喔。俊兰是我的母亲,家庭暴力的代名词,很有威慑力。我只得悻悻离去,背着那个难以装满的竹篓。
终于割到半篓,青草,毛藤,酸桐,还有牛根本不吃的黄槿。我的发小邹现有出现了,他家的牛在耕地,不必放牛,也不用割草,因为他有个姐姐。喂,××来打扑克。他引诱我。我推托,不来,还没割满一篓啊。笨啊你,中间放几把黄槿啊。他要害我。但我喜欢他害我,我们坐在巨石块上玩牌,钓鱼,争上游,抓乌龟,吹牛皮。开始只有两个人,玩着玩着,人多了起来。邹现有特留心一个人,山顶来的小蛮,那家伙会偷牌。上回少了一张梅花J,在他家发现了。
我和邹现有凑一家,眉目传情,偶尔还眼疾手快地从已出的牌里捡一张自己需要的,也许两张。我们赢昏了头,肆无忌惮的笑声响彻云霄,至于割草这件苦差事,早被抛到九霄云外。但我的笑声戛然而止,僵在脸颊……那个叫莲生的人,扛着一把锄头,嘴角叼一枝烟,远远而来,他手里拎着一只田鸡。麻背心,白肚皮,胖乎乎的。一群小孩蜂拥上前,邹现有抓着牌也凑了上去。
好肥的田鸡,在哪儿抓的啊。有人问。
在田里,沙官北那的。莲生说。
可能有半斤多。邹现有说。
公的母的啊。有人问。
母的,肚子里好多蛋呢。莲生说。
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忍不住伸手碰一下,肚皮,也许脑袋。田鸡的两条后腿用力伸了伸,莲生的手指扣得太紧,它伸不动。下颌鼓了鼓,发出一阵轻微的叫声,咕咕。你可能不相信,平时张嘴就噼里啪啦的我,居然什么也没说。没错,我又想起了戚谭天,还有他的聚宝盆。
我盯着那只田鸡,它开始脱水了,后腿有些干瘪,麻背心也分外干燥。它被莲生抓起来,该有好几个小时了。之后,我说了一句极为搞笑的话,莲生哥哥,你拿回去养,还是放生掉呢。
养我一条卵,死了吃掉,没死提街上卖掉。莲生吐掉烟头,咧着嘴笑了起来,你们没吃过吧,田鸡丝瓜汤可好吃了,一流营养。接着,他给我们讲解田鸡丝瓜汤的具体做法,侧重点却是味道有多鲜甜可口,营养价值有多高。我听见了咽口水的声音,有别人的,有我自己的。
都想吃田鸡丝瓜汤,尽管丝瓜藤仅一竿子高,花都没开。
入夜,有月光,哇声一片。田鸡的叫声,咕咕嗷,在沙官北响起。我想到被莲生抓走的那只,是母的,在叫唤的那只该是公的。我分辨不了,但父亲可以,他说是的,那只肯定是公的,我没理由不相信自己的父亲。我还问到了田鸡丝瓜汤,我说,爸,好吃吗。
一个人的青山(4)
好吃,确实好吃。父亲说,但田鸡不好抓。
今天下午,莲生抓到一只。我嘀咕着。
那夜,我没梦见戚谭天,也没梦见聚宝盆,但梦见了田鸡丝瓜汤。我坐在饭桌前,母亲端上来,用搪瓷大碗装着,青的丝瓜,红的辣椒,白的田鸡肉,还有砂姜,热气腾腾,清香诱人。
在我的家乡,立夏是一个小节日,那天有两样小菜必定上桌,一是韭菜炒田螺,二是盐蛋或荷包蛋。据说吃了韭菜炒田螺,眼睛更亮,不会看不清。吃鸡蛋不记得怎么说的,盐蛋清凉,荷包蛋清香。我的少年时代,对各种节日都特别向往,包括鬼节——平时实在没什么荤菜。在有丝瓜的季节,母亲给我们一天三餐都准备了丝瓜汤,两天六餐也是丝瓜汤,三天九餐依然是丝瓜汤,而且是极纯正的丝瓜汤,休想找到半块肉,休想喝出鸡蛋味。
但那年的立夏,丝瓜汤里居然出现了田鸡肉。
修整鱼塘的时候,父亲抓到一只田鸡。当时我也在场,对于不需要付出劳动又能凑热闹的事情,我异常热衷。父亲把鱼塘的水放干了,捞起的鱼比放养的时候还苗条,数量也锐减。我在岸上,提着一只畚箕,等父亲把田螺扔进来。
泥浆里突然动了一下。
爸,那里有条鱼。我喊道。
哪里。父亲问。
那那那。我很着急,扔掉畚箕跳了下去,噼啪,泥浆溅了父亲一脸。哪里顾得了,抓鱼要紧,双手扑了过去,父亲也扑了过来。我什么都没抓到,除了两手泥浆,父亲却抓到一只。他走到鱼塘的角落,在清水里荡了荡,递给我看。
田鸡。我喊了起来。
父亲让我抓着,我忙摇头,怕抓不住跑掉。
正午,阳光灼热。墨绿的棕叶撕成纤细的一根根,三两根拧在一起,绑住田鸡的后腿,挂在涂过桐油的水桶上。房屋背后的荫凉处,邻近的小孩围成一圈,小心地看着桶里的田鸡,偶尔伸手碰一下。麻背心,白肚皮,后腿有浅绿的条纹。我把手伸进水里,轻轻摸了摸,滑滑的。手松开,它吐了个水泡,叫了两声,咕咕。棕丝把它的腿割伤了,在淌血呢。
我愣了愣,没错,只是愣了愣。
提出来啊。父亲在晒场上喊,让我赶紧把田鸡提出去。我赤着脚,噼里啪啦穿过大厅,跑出晒场。没提那只田鸡,我仅想确认一下,父亲是否真要把它杀来吃掉,田鸡丝瓜汤。父亲光着膀子,在晒场的角落里,右手拎着菜刀,地上放着菜板。我木木地看着他,阳光很热,他汗流浃背。晒场也很热,像烧红的铁板。我想说点什么,但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愣在那里,直到他骂我,你这烂畚箕,快把田鸡提出来啊。
我低垂着头,一步一步向后院挪动。
我的发小邹现有把田鸡拎起来,堆满笑脸递了过来,我没领情,让他放回了水桶。是的,我双手抓着提手,提着仍有半桶水的木桶,笨拙且缓慢地向晒场移动,三步一歇。我想不通,半桶水居然那么沉。
你这烂畚箕,把水桶提来做什么。父亲骂道。
我没说话,把水桶扔在他脚边,飞一般跑远。很快被他叫回来了,他说,得抓着它的脚,我才好下刀。邻近的孩子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嘻嘻哈哈。我的发小邹现有开心地笑着,你是不是怕啊,哈哈,怕就我来吧。
怕?怕一条卵,不就一只田鸡嘛。我反驳说。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一个人的青山(5)
不怕别抖啊。邹现有笑得更开心。
父亲发现我怕了,或者小小的田鸡并不需要有人专门抓两条后腿,他捏紧它的脊骨,示意我放手。我没离开现场,不能让他们笑话。我和他们一样,是圈子的一部分,蹲在那里,目不转睛。父亲拎起菜刀,对准田鸡的脑袋,手起刀落,头骨飞出好远,鲜血四溅。
刀落的瞬间,我本能地闭上了眼睛,但胸口仍然一阵颤抖。
菜上桌了,盐蛋,韭菜炒田螺,田鸡丝瓜汤。可能你不相信,以往我最讨厌吃盐蛋,它不仅咸,还有臭味,但那天吃得最多。田鸡丝瓜汤,我只夹了几片丝瓜。他们抢着吃光了,“他们”包括我的家人和邻里,大伯父为吃一小碗田鸡丝瓜汤,翻越了一座大山。
晚稻刚刚泛青,农闲时节。
夜黑黑,满天繁星。我躺在竹椅上,凉风吹起,无比惬意。一颗流星划破长空,陨落在夜幕里,我知道又有一个人要与世长辞。我不害怕,流星很远,那个将死的人也很远。但我害怕扫帚星,沉寂的村落,没有人声,没有狗吠,只有田鸡远远地叫着,咕咕嗷,咕咕嗷。谁家的烟囱腾起一团火光,或明亮,或暗淡,飞向别处。他家死人了,看见火光的人告诉八仙在哪儿散落,去那里打墓穴,包准没石头。你很好奇,八仙是什么——那八个抬棺材的人。
村庄并不宁静,近处有蚊子和蚯蚓,情歌对唱。稍远处的稻田,泥鳅钻出泥泞,吐着水泡。青蛙爬上田埂,后腿一蹬,跳进下一泅稻田。更远处,胖乎乎的田鸡在池塘里游泳,潜入水底,又浮了上来。一只小蚱蜢停在草叶上,田鸡看见了,在水里潜行,凌空跃起……蚱蜢真好吃,咕咕嗷,咕咕嗷。
捉田鸡噢。大伯父提着雪亮的手电筒,照了过来,让我瞬间失明。他哈哈哈地笑了起来,说,这电筒够亮吧,充电的,花了我十八块钱呢。
你不怕蛇啊。刚说完发觉自己好傻,蛇怕什么,大伯父可是捕蛇好手。扁头风,花手巾,对角斑,桃子根,泥蛇,差点忘了最名贵的,蝻蛇。它的肉细嫩爽口,做的汤香甜诱人,滋阴补阳,绝对营养。在我的记忆里,最贵的时候卖到两百六十多块一市斤。
田埂上传来大伯父的叫声,咕咕嗷,咕咕嗷。
大伯父从芳村学来的,那里有个抓田鸡的好手,叫二月生。大伯父教他杀猪,他教大伯父抓田鸡。
一只田鸡应声了,咕咕嗷。
大伯父继续叫着,左手提着电筒,右手握成空心拳头,嘴巴贴紧拇指和食指凑成的圆圈,咕咕嗷,咕咕嗷,咕咕嗷。那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变声,听上去更像田鸡在叫。确实很像,若不细听,根本分不出来。
没过多久,听见了大伯父的喊声,哈,捉到一只呦。
过了一会儿,大伯父又叫了起来,咕咕嗷。
又一只田鸡欢快地应着,咕咕,咕咕嗷。
……
一早醒来,我奔向大伯父的家。在水桶里,尼龙丝编织的网袋里,挤着许多田鸡,在冒水泡呢。大伯父看见我了,惋惜地笑着,叫你跟我去啊,没捉到,我会分你一只的。很想说现在分我一只吧,但我没说,只是蹲在水桶边看着。
一,二,三,四,五。五只田鸡,没错,刚好五只。我嘀咕着。你该知道,我又想起了聚宝盆,还有那个仁慈的地主,戚谭天。
我试图讲个故事,但哪有小孩给大人讲故事。况且,我十多岁了,早该知道聚宝盆并不存在。到底想说什么呢,对对对,有一只田鸡的后腿在流血,流了好多血,它可能死掉。
死不了。大伯父凑前看了看,说。
多少钱一斤啊。我问。
十多块呢。他说。
今晚我跟你一起去。我说。
好啊。他笑,摸了摸我的脑袋。
在刀尖上跳舞(1)
策划/掘火网刊
(一)
简评瑞典电子乐队The Knife
文/Rate
The Knife的音乐是什么?好比在一个寒冷的夜晚,独自走在斯德哥尔摩街头,你发现了一家防空洞改造的酒吧,穿过昏暗狭长的走廊,怀着兴奋去寻找宣泄;走廊尽头是闪烁的舞池灯光,但并没有你预想中的放纵。每个人衣冠整齐却面目模糊,喉咙里发出浑浊但又尖锐的声音,厚重坚硬的墙壁上透出陈旧岁月的气味,摸上去有一点点潮湿。
这是一个关于他们的情境化设想。在他们的视频中,你可以看到更加充满想像力的精彩细节。
他们自己成立的厂牌名叫rabid,无独有偶,同于一部70年代吸血鬼电影。弥漫着血腥和恐慌的画面背后,是深深的孤独和难言的悲怆。网络上关于他们的评论很少,在大陆的文艺青年中也并非尽人皆知。但是the knife的确是应该受到国人重视的乐队。
他们的音乐并不胜在庞大的编织或高智能的设备上,也没有一般电子乐队常见的物质化和消费气。他们是把合成器的音色当作一颗颗小而坚硬的大理石,在茫茫雪地上搭建起城堡。用大远景去看,似乎凛然不可侵犯,但用特写镜头的话,却能看到每一颗大理石之间精致的缝隙。 ? ?
先说说2005年的Deep Cuts专辑中个人比较喜欢的曲目。具有琶音特色的分解和弦和简洁并带有house色彩的鼓音色几乎贯穿了这些曲目,搭建出了极其风格化的大结构,仿佛疏朗的银河太空。女主唱Karin带有哭诉气质的人声经过另外一位成员,也是她的弟弟Olof的处理,突出了高频部分,产生一种尖锐但不刺耳的滤波器效果,听来鬼气森然,为整个曲目画龙点睛。
如果说Deep Cuts里的歌曲已经显示出The Knife精彩的编曲思路的话,那么在2006年的Silent Shout里,这种才华表现的更加洗练。这张专辑的每一首都可谓独具匠心又浑然天成。
主打歌Silent Shout,16小节的琶音一直低徊着下行,在最低音处轻轻地收进,反复几遍后一个沧桑而辽远的男声从深处涌起,好像一个长满了锈的机器人,从上个世纪的工业废墟里爬出来。你以为他会走近,但并没有,整首歌就是这样含蓄地结束,却让人感觉荡气回肠。
Neverland的女声以一种接近呐喊的姿态冲出机械化的节奏,使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