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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觉得,完全因为成都弄了一个,长沙着急了才这么干。上海北京咱不比,但成都有的,咱也不能缺。”
“谁出钱?”我问。
“有关系吗?”
“如果它不能自负赢亏,由政府出资,我觉得这是在浪费纳税人的血汗。我坚持包养不是保护艺术,艺术该自力更生。政府不该把钱花在这里了。
“能再说点吗?”
不愧是新来的,这几句其实足够她编一个版的。我又讲了很多,基本上都是帮她把这版做完了。她连说谢谢,以后有什么事可能还会麻烦我。我问你们报社还有个叫陈梦溪的吗。
“陈老师呀?”她说,”她怀孕生宝宝去了。以前都是她联系您,是吧?”
“男孩女孩?”我有点语无伦次了,”其实也不怎么联系我。”
就怕听到远方的消息,冲击太大。假设我三年没见过镜子,哪天一照,不精神失常才怪。镜子,员外又发生一封邮件,就这三封,再就没了。我不打算再引一次。挺简单,他说隔两年看看我的确是改变小婷的生活。这话挺沧桑,我也在变,忧郁敏感,不再下棋,一点计划也没有。
他说痕痕没有掉,永久留在脸上,不过她状态越来越好了,她就要毕业,会留在上海工作。她也找到了自己的爱情。
19.头脑毁于失恋
一份打印的档案标识石青萍1984年10月30日生于长沙雨花区,现就读于中南大学国际经济贸易专业,与大师在一个专业。后面是乱七八糟的奖项,大点儿的是全国声乐金奖,小点儿的是第五届升华杯学生课外学术科技作品竞赛二等奖,这是干吗的?现在釜山参加中韩友好交流计划。还有更多,住址,号码,邮箱,她父母的工作单位,他未婚夫的资料,未婚夫,他们已与去年十月定婚。我翻开她未婚夫档案,没有那吹箫的高,没有那写书的帅,但也许比他们值得托付。私家侦探跟我说这些都是当朋友白送的,如果要想花钱做点别的了断,他会联系他的江湖朋友。我说不用了,我只想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她还好吗,或者也就听听她的塑料普通话。
元宵节的下午我站在十四楼的阳台上想一个电话拨到釜山。十一位号码,输入,最后没能拨出去。我把窗户关紧以免自己掉下去。说什么呢,太多感情使得哪句都苍白,我以为我们两个注定有缘,就像我坚信我能在达到梦想后死去一样。可是不会,我们再没机会了,我们再也走不到一起去了。
总还是见过最后一面,定王府音像,那是我在长沙最受尊重的地方,我是他们绝对可靠的线人。每次我出现在那里,商贩们就明白文化局的领导就要带着一个叫陈梦溪的记者突击检查来了。有次我带俩朋友来显摆,我走前头背着手,他们在后面看我施法——走到哪里,哪家店开始收拾光盘,还连声说谢谢。因为我的存在,定王府成为2005年湖南省唯一一家零盗版音像市场。商贩们热情迎接领导,领导高度评价定王府的规范制度。陈梦溪带着摄影记者跟在后面拍照,远远对我眨着眼,提醒我别忘了挑宫崎峻。好吧,就让她定格在这一画面吧,我们分享了那么多幸福的小秘密。
听说朝鲜课本里还有百姓翻山越岭把自己珍藏的高丽参啊,泡菜啊,狗肉啊,献给Fucked King和他儿子Fucking King的感人故事。领导走后百姓就是这么对我的,他们把珍藏许久的贾术许、侯麦、阁楼、东京热,红热,隐私,一一献给我,路过每一家店都要拉我坐一坐,问我能不能下次通知他一家,这样那些不法商贩就完蛋啦。
就在我体察民情的时候,石青萍最后一次出现在面前。夏日的蓝花长裙,无跟的银色凉鞋,两只耳环在她卷发中似隐似现。而我蓬头垢面,被帽沿遮住脸躲在另两个男孩之间。她没有看到我,就像是她不知道定王府著名的头号线人就是我一样。我低着头看她走近,此时抬头会是个惊喜吗?我把左脚伸出一点,绊了她一小下。
我起身往反方向走去,我以为这会呈现形式上的美感,耍酷,仰头,打响指,生活又一次掘劣地模仿电影。我朋友问我认识吗,我说前女友,另一个说挺漂亮,我没说话。我想问她有没有回头,有没有喊我。她不会忘记我的背影,躬身,步调慢,学习阿尔帕西诺在《教父》的走路。我知道每走一步便离她远一些。到拐角处我说你们先走,我找厕所。然后冲回去,注意定王府的每一抹蓝色。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是吗?石青萍,你真是伤了我的心,你也曾回头望着我吗?你会看到那个愚蠢的假装自信的家伙吗?他以为在证明自己离开你也过得很好,他以为这样以会稍显不痛一点,但他不好,他现在还在想着你,他就要从十四楼摔下去了。
蓝色房间(1)
——献给格林兄弟
文/任晓雯
“去,再提一桶水。”母亲说。
她正在擦被客人吐脏了的墙,宽敞的的确良睡裤跟着大屁股一晃一晃。她停下动作,翘着手指捻起抹布一角。一个虚肿的高个男人被他瘦小的同伴拖上车,两人都精疲力竭。车很旧了,是辆坏了挡风玻璃的吉普,车身溅满泥点。高男人一直在哭,嘴角还淌着酒精味的秽物。姐姐在厨房里不满地嘀咕,把菜刀在砧板上拍得“啪啪”作响。
我穿过公路去提水。吉普车费力地“突突”两下,启动起来。妈妈在吆喝什么,我没回头。又一阵风,眼睛流泪了,我将舌头抵在牙齿缝上。桶底沉了薄薄一层沙,路在两边都望不到尽头。我放下铅桶,直起背。太阳在远处半垂着。
这时她的跑车从灰蒙蒙的路天交界处滑过来,像只在距离中迅速长大的银甲虫。车速放慢,车窗下摇,一副奇大的太阳镜探出来。我慌乱地扭过脑袋,拎起水桶。
“喂,你,”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处吹过来的,“小伙子,你多大?”
“十八。”
“十八。”她重复道。
她的车缓缓跟着我,我在桶柄上换了手。
“水很沉吧,”她顿了顿,“从小在这儿长大?”
她像在问话,又似随意陈述一个确凿的事实,我含糊应声。
“那么,你识字吗?家里几个人?”她突然按住我的手腕。她的指甲荧蓝,肤色苍白,手背的骨骼微微凸起。这是一只成*人的手。
“上车。”她说。
铅桶一晃荡,水泼了。她轻笑起来,放开我。车在我身边停下。我把湿手往裤腿上擦。
“水,水呢……”妈妈突然停止吼叫,因为看到了那辆富贵扎眼的车。她殷勤地小跑过来,睡衣贴在摇来晃去的赘肉上。
“小姐,要吃饭吗?”妈妈猫下腰,“家常小炒,新鲜时蔬。”
女人摇起车窗,冲我微笑。她窄小的鼻翼像随时会从两边镜片间滑出去,唇色浅淡,看不清轮廓,唇尖微耸的弧度却相当清晰。她把手指捂在嘴角,仿佛要掩饰笑容。
妈妈对着她缓缓离开的车啐了一口:“有钱就瞧不起人!”然后挥我一记头挞,“还不去打水!”
这时又起风了,我们同时用手臂挡住脸。闭眼的瞬间,车开远了。
妈妈急于打扫被食客吐脏的饭堂,姐姐的情人今晚要来。他是长途司机,胳膊上有大块肌肉。我偷见过他们在屋后响亮地亲嘴,他将一只手探进姐姐的领口。
长途司机是体面职业,并且,他还是个住在城里的人,父母留下一间单元房。这些都是他告诉她的,他宽厚的下巴让人感觉值得信任。姐姐指望他带她走。想要永远离开公路边的沙尘和烈日,只有两种途径,拿出两万元迁籍费,或者和异地人结婚。她曾暗示过几次——在他心满意足,或进一步提出要求的时候。
“这样,”妈妈又开始出谋划策,“态度强硬些,但不必明说。”
“不,”姐姐摇头,“直截了当,让他回避不了。”
“闺女家的,太直白了没面子,得让他求着你。”
我洗完最后一块抹布,挨着门缝蹭进里屋。屋角的小电视机有图像没声音,一个领口镶满蕾丝的女人在哭泣。小吊灯下,妈妈和姐姐臃肿的身体挤作一堆,脸凑着脸,像两头不知所措的母牛,徒劳地互递对策。
“得明说,”姐姐坚持,“不然他支支吾吾装傻。”
“这男人精明,咱们不能来硬的。”
“不是来硬的,是直接。” 。 想看书来
蓝色房间(2)
“直接?把人吓跑了怎么办?”
“我会有分寸的。”
“分寸,”妈妈提高声音,“你懂什么,你太小,根本不懂男人。”
“那你懂,爸爸怎么就跑了?”姐姐忽然来了气。
妈妈一愣。
“那么,就这样吧。”姐姐“嘭”地站起身,跑去五斗橱柜子里翻找什么。
妈妈板着脸,从桌底拿出账本,往门口瞥了一眼:“那小子呢?”
我蜷在屋角的小板凳上,脚尖探进小吊灯暗黄的光晕。电视里有个穿西装的男人走出来,抚摸哭鼻子女人的肩,两人抱在一起。他们头顶上有一挂亮闪闪的水晶灯。
妈妈拍掉账本上的灰,她粗壮的手指挤在袖珍计算器狭小的键盘上。姐姐终于从柜子里翻出指甲刀,重在桌边坐下。她瞥了一眼电视:“真难看。”
“你在啊?”妈妈终于发现了我,“刚才叫你,怎么不应声?”
我低下头。
“翅膀硬了,不理老娘了!”
姐姐把小刀的折柄打开,漠然地瞥我一眼,低头抚摸她毛糙的手指。
我把脚尖从光亮里挪出来。妈妈在桌边闷坐片刻后,重新回到账本上。我看着她们。姐姐的脸扑了红粉,反而加重肤色的焦黄,身上是件新做的衣服,大翻领把脖子里的肉衬得一轮轮的。每当她把粘有污垢的指甲屑放到桌沿上时,总会顺势瞄一眼妈妈的账本。
“别看了,今天那人喝醉酒打碎瓶子,你都忘了拉他赔偿。”
“我在厨房里呀,怎么是我的错?”姐姐漫不经心着,中指指肚从刚打理完的那排指甲上捋过去,突然不易察觉地一笑。我喜欢她笑,她笑时最好看。妈妈叹了口气,姐姐又笑,并把修好的那只手张到灯下照。妈妈阖上账本,掸掉桌边的指甲屑。我注视姐姐,光线沿着她的指缝镶出一圈肉红色轮廓。我的心尖被刺了一下,幸福感泄漏出来,虱子似地爬满身体。
司机如约而至,吃妈妈亲手做的菜。猪肝和肉片里加了过分殷勤的油。姐姐在桌边陪着说话,表情和语调有些不自然,司机飞快地扒着饭,不时“嗯、嗯”应两声。妈妈在里屋整理床铺。我拎着小板凳往外间饭堂去。
妈妈在几条随意拼搭的长凳上入睡,我在草席上辗转了大半晚。地面有些凉,里屋的木板床开始响动,先是轻微的、试探性的,然后猛地“吱吱嘎嘎”剧烈起来。我在黑暗中咬毯子的边角,身体蜷成一团。
空气里有体液的味道,似毒酒一般。我突然想大喊着冲进黑夜。但我不能,“外面”是让人陌生和恐惧的字眼。妈妈说:你像你没用的爸,又瘦又胆小。
这一晚我梦见*女人,她们有蜜的芳香,鱼的弧线,身体洁白而干净。我的脚被浸湿了。她们高矮不一,却是同一张脸——从墨镜下露出一半的脸。嘴唇的线条因为讥嘲变得尖锐,让人想用亲吻将之抚平。我伸出手,浓稠的牛奶把我淹没了。
“死不要脸的。”妈妈皱着眉,用脚底蹭我手边的地板,那里结着一滩粘乎乎、亮晶晶的东西。我把污浊的指头放进嘴里拼命咬。情人一大早走了,姐姐还没出来。我浑身冰凉。妈妈在大腿上掸了一下抹布,进里屋去了。
我进厨房洗碗时,两腿还在打颤。不得不停下手里的活,把一阵阵回味无穷的酥软捱过去。姐姐的背影静止不动,洗过的青菜在漏盆里沥着水。
“他不会来了。”她突然说。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一声惨叫。我扑上前,看到了一小截手指。 。。
蓝色房间(3)
那截手指静静躺在砧板上,纹理细腻,沾着清水,竟呈现象牙般的质地。末端新修的指甲是月芽形的,半透明。断处平滑,血液以优雅的速度往外渗,顺砧板的木隙爬得深浅不一。姐姐的手腕抖个不停,但她仍不落泪。这截断指仿佛一枚精心打磨的圣器。亢奋感再次从深处冲击我,眩晕,一把瓷勺跌碎在地。
妈妈说,这才是她的孩子。她们都是强大的,她,和姐姐。她给她包扎时,我悄悄走出去。司机的大卡车开走了,路面仍和平时一样,轮胎浅而杂乱的印迹被轧得斜一条、竖一条。小虫子们飞得低,有的粘到脸上,痒痒的,我呆望路面,懒得伸手理它们。
妈妈出来喊时,我又看见那辆车,银灰的外壳浴在逐渐明亮的光线里。我慢慢向它走去,妈妈大叫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