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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一段时间,她还迷恋上了显微拍摄,在照相机的镜头上套上高倍显微放大镜,针对蕊、蚂蚁、树叶的纹路进行放大的摄影,那里充满了肉眼所无法观看的奇迹。
她恍惚之间如同坠入到一个迷宫里,在大自然里,每一小块的生命都是可贵的,而且放大的倍数越大,引出的细节也越多,完美无暇地构成了一个宇宙,像永无止境的连环套。
那段时间,哪怕是一个朋友伸出手来想要与她握手,她的第一反应也是那个人的手的指纹里,将在显微镜下呈现出什么样的纹路以及那纹路里潜藏的污渍。
她感觉自身与世界隔绝了。
在她与那些旅途中遇到的陌生人共同度过的那些夜晚里,她尝试用相机拍摄下来那些男人的身体,以便证明这一切确实存在过。身体不可能永远的记下他们给她留下的感觉,但是照相机,却总能忠诚不二的将他们的身体特征精准留存。
长篇小说 上帝的旅馆(22)
显微、放大……在这样的过程中,她渐渐变了,沉默寡言,似乎累积、沾染和汲取了那些植物的习性……
有一天晚上,露宿于森林中的她,突然惊醒,月光从头顶的树叶间隙间照下来,她忽然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处,后来她止不住悲凉地想,如果她死在这里,是不是也永远无人知道?她心中一凛,对自己说:没错,你就是一个幽灵。自从童年时期从五层楼上摔下来,那个叫作苏姗的女孩就已经死去。而罗拉,只不过是一个幽灵在活着。
后来她时常会不经意间就想到那个夜晚的月光下她给自己的身份下的一个定义:幽灵。从此她可以明正言顺的暗示自己,她的所有困惑是因为她过的幽灵的一生,幽灵的生活,是虚无而非真实的一生。
一年之后,她再次厌弃了这种生活。
虽然她的生活驳杂不堪,但是她一直庆幸的,她的性情里有一把厌弃之刃。
这一次,她回到了离家几年的那个城镇,带着相册里的三十多个男人的*照片。这数字令她惊讶。
她以为自己是想回去探访一下自己的初恋,那个戴黑框眼镜,总是夹着地图去上课的地理老师。但是事实上并不是那么回事。
罗拉站在校园的一棵香樟树后面窥伺到他的时候不禁大吃一惊,地理老师梁晓智长胖了,脑袋似乎也秃了一些,油光闪闪,他腋下没有像往常一样夹着地图,而是不断地把手指间所夹的烟蒂,放到留着乱蓬蓬胡子的嘴上,随即,一团烟雾从口出喷出,遮蔽了他的脸。
“他结婚了,都快来不及了,刚由别人介绍一个对象,就把人家的肚子弄大了。”大门口传达室的老大爷兴高采烈地对她说。
她忽然知道自己想追寻什么了。她所追寻的并非地理老师,而是那个在一个细雨迷蒙的时季,将一把雨伞塞给她,让她冒昧的学习空军跳伞的人。那对几乎和她同时诞生的孪生兄弟。
如果说她的一生过的确实是幽灵生活,那么,左右兄弟,正是造成她命运的源头。
她悄然出现在那个“苏姗”曾经生活过,但是记忆里却没有一丝印象的地方,一个县城的教师家属区,但这里经过两次拆迁,已经物人两非。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年老色衰的老大妈,她还有一些二十年前的印象。她说:“死了,林家栋两口子都死了。他们的孩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追问这附近有没有人知道更详细的情况。但是那老人向她摇头。这二十多年来,整个世界变化太多,太繁复。没人记得清往事……
罗拉讲到这里,太阳已经西坠。,天空湛蓝,视野开阔,有那么几分凛冽的意境,让人总有几分淡淡的茫然与怅然若失。
也许正是因此,她暂停了自己的讲述。而修闯已经听得入了迷,眼神中带着渴望,期待她继续下去。
但她长久的不出声。话语无异是气氛的调和剂,当她沉默下来,空气里的凉意越加浓郁。
他看着她的瞳孔,她也看着他的瞳孔,她从中看出一股拥抱的欲望散发出来。
果然,他一言不发的扑了过来。
Ⅶ *
事情就这样子由静若处子般的倾诉,突然变成动若狡兔的激情戏。她挣扎一下又停止了抵抗。
他抱起她往自己房间内走去,跌跌撞撞,气喘吁吁。而她在他的怀里,只能看到头顶的天空、树枝在旋转。他把她扔到自己那个小小的床上。然后像一匹野兽一样扑上去。
他很快*了自己的衣服,*全身,继续向她进攻,并很快将她全身的衣物除掉得只剩下黑色的内衣。
长篇小说 上帝的旅馆(23)
他停下来,审慎地以审美的眼光看着她的身体。她能感觉到他的眼神带着微微的火花,在她的肉身上进行扫描。她忍不住睁开眼睛看他,看到他的婴儿般的瞳孔,漆黑的。
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就开始往后退缩。并对他说,“我怀孕了。”
他很吃惊,眼睛睁得大大得,愣在那里,旋即又低下头,一幅失落的模样。
空气一时凝滞了。
“我能否问一下,你怀的是谁的孩子?”
“我也不知道……”
他愕然地看着她。
她想了想,改口说,“以后有机会时再告诉你。”
他没有再追问什么。他伸出有力的手臂,揽过她的头,使她靠着他的肩膀。两个人沉默着,一会他就睡着了,很快响起了均匀有节奏的鼻息。
她又等了一会儿,等待他睡得更熟,然后悄然起床打开自己随身背的拷包,从里面拿出相机,然后对准他的身躯按了一下快门。
光线有些暗,但是她仍然不准备用闪光灯。她讨厌闪光灯,这让她不由而然的会想起一个专门拍摄刑事案件的摄影师维吉,清一色用闪光灯照相。那些闪光灯发出的光是如此的强烈、刺眼,仿佛对现场那些猝发的人生悲剧很感兴趣。
当她把相机从眼前移开进,惊诧地发现修闯的眼睛已经睁开。
“你做什么?”尽管他很惊诧,但是仍然表现得很沉静。
“我……我在拍照。”
她突然想到拍照与人的关系。拍照对人而言并无任何实质意义上的损失。快门闪过,随着瞬间的曝光,不透光的帘幕被打开,景象被摄走。对于人而之,毫发无损。但如果不征得允许而对人实施拍摄,总是带着强暴的意味。
他没有愤怒,也没有羞涩,而是凝视着相机说:你继续拍吧。
她只好对着已经全然醒来的他,又按了一下快门,唯一清醒的,唯一没有和她发生关系的,唯一睁着眼睛的*男人。
然后两个人沉默不语。
这是她生命中的另外一个重要男人。他叫高广。时尚杂志社的美术主管,大学时候是学油画的,但之后,摄影似乎成了他一辈子想要追求的另外一种梦想。
她寄给他的照片,记录着她去过的无数个地方。“你做了我一辈子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他对她说。他像所有大都市的中产阶级男人一样,内敛、行为举止讲究分寸,谨慎得体。
他询问她都曾经用过什么样的机器,她列举给他听:美能达X…700,佳能G5、尼康D70、佳能30D,松下LX2,他静静的听着,随口便说出这些机器的性能,以及优劣之处。他对机器了如指掌的自信,让她对他产生了无限好感。于是,在成为同事之前,他们首先成为一种被摄影纽带所联结起来的朋友。
他引导她开始混迹于时尚人物摄影圈,为期是两年。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不适合稳定的生活,结果在稳定的状态下她生活得非常安逸。
但生活里的事情总是那么老套,他们不可避免地重复那些电影中的情节:在一天晚上的一次烛光晚餐之后,他们借助一瓶红酒的微醺,两个人睡在了一张床上。他同样不可避免地成了她镜头下的另一个*标本。
第二天,她收拾了东西离开。他追到车站,送给她一件贵重的礼物,就是那台纯机械的莱卡M6。他把相机放在她手掌上,迟迟不肯将手拿开,凝视着她的瞳孔说,“如果是五年前,如果我还没有结婚,我会不顾一切的跟你走。”
她收下了礼物,抽出手,背对着他离开。她反复想一个问题:在她迷恋显微摄像的那段时期,几乎将世界上所有的事物都放大拍摄,但是为什么没有想到,用超大倍数的显微镜拍摄一颗泪珠,以便看看眼泪里是否真的没有一点的杂质。 。。
长篇小说 上帝的旅馆(24)
最后,她就回到了生养她的那个城市。
“回来后,你就开了这家照相馆?”修闯问她。
“是的。”
Ⅷ 修饰
时间已经很晚了,罗拉让修闯送她回去。
他怕夜间的天气有些冷,就拿了一件自己的衣服给她,让她穿在身上。
她抱着修闯的腰,摩托车在夜间的乡村里行驶,一切就像此前的那个夜晚:单调的发动机声音,寥落的星光,路两侧剪影似的树木。唯一不同的只是有了月亮,大大的,白白的,挂在天空。罗拉将脸贴在他的后背,在想她回到平顶山这座城市之后,是否应该把她与左右兄弟之间的故事也无所保留的告诉。
在照相馆门口,他们站了很久。她没有挽留他,他也没有要求留下来。
于是,罗拉知道,关于她与左右兄弟重逢的故事,她将永远不会告诉他。她想,如果一个人的所有故事比喻成一卷胶片,底片冲洗之后,并不是所有的底片,都将冲晒出照片。总会有一些底片,因为不宜示人而永远保持它们灰暗的本质。
其实,回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她无所事事,每天泡在网络上。
有一天,她无意中打开一个本地论坛,命运再一次展现了它戏剧性的一面,她偶然打开的一个帖子,竟然使她找到了左右兄弟。
那是本地论坛里一个寻求帮助贴。有人在寻找有经验的摄像师,希望能够帮忙解答一些专业问题:曝光、白平衡、色温……因为她是摄影师,就理所当然的驻目一分钟,突然,她的眼睛被帖子后面的署名所牵住:林左。
她心想,同名同姓的人太多了。难道是一种巧合?不然,她寻觅多年的这个人,怎么会这样子轻易出现?贴子后面没有留下电话,不然她可以先行打电话询问一下。但好在留下了地址,“欢迎有相同兴趣的朋友前来交流。”
那是一个音像店。于是,她就抄下了地址。在犹豫了两天之后,终于决定循着地图去找。
出现在她面前的音像店店里,前半部分放置着一些好莱坞大片,而沿着两排竖长排放的音像架往里面走,越能发现那是一个品味独特的影迷的私人世界。堆集如山的DVD,封面上不再是传统好莱坞设计风格,充斥着不常见的异国格调。
“请随便看看。”
一个打扮得很漂亮的女孩走过来向她打招呼。是音像店员。罗拉在进来的时候竟然没有注意到她。店员年龄不大,但*迷人,头发很黑,披散着,仿佛油光闪闪的波浪。
“我找林左。我想与他谈一些摄影方面的事。”
“你在这里稍等一下,我去叫她。”
女孩的眼神里透露出来一种好奇,为了掩饰自己,罗拉专注于看周围的DVD。作为一个视觉艺术的生产者与资深审美者,她对DVD的封面情有独钟。
他终于出现了。果然是他,幼年时的眉目埋下了伏笔,使她仍然一下子就能把他辨认出来。很幸运,他如今的长相完全符合她的审美,脸容较瘦,刺猬头。她恍然意识到,冥冥中,她之前的那36个男人,只是林左的复制品。
她不动声色,“我是一个摄影师,在网上看到了你的贴子。”
林左马上对她表示欢迎。把她带到他的卧室兼工作室里,笨手笨脚地为她倒水。
“我想自己拍些电影。”他开门见山地向她讲述自己的理想。他想拍几个电影,《太极》、《龙蛇》、《化妆猪头》,他沉浸于自己的构思之中,滔滔不绝的地对她说着。
他试图说服她当他的摄影师,因为她至少比他懂一些摄像技巧。。 最好的txt下载网
长篇小说 上帝的旅馆(25)
她一边端着水杯,小口小口地抿着,一边听着。她很快就明白,那都是一些虚无缥缈的事情,一个空想家的白日梦。
听他越来越兴奋的说着。他拿出自己的剧本,给她,然后一页一页地翻开给她看,并指着那些文字,向她描述他想象中的影像画面。
虽然她听着,时而点头回报他一个赞同的笑容。这给了他鼓励,使得他的情绪更为高涨。“我很想表现一些命运的宿命感、偶然性和巧合性……”
他开始抒发大段大段形而上的话题。她难以进入他想表达的思想空间。就走神了,她看着他,心想,他是否知道,此时坐在他对面的面相平和的女子,就是那个曾在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