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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找韩荆州,只要你心怀坦白,为他人着想,你到哪里都有朋友。她说:我在北大荒12年,交上了一些朋友,这些朋友给予我的温暖、帮助,至今还装在我的心里……
在西安,她应邀谈文艺创作自由问题。她坦率提出:“作家要正确理解创作自由,正确理解党的号召与行政干预是不同的。当代作家只要真正同四化大业息息相通,创作就会有广阔的天地。所谓创作自由,只有真正了解社会,了解生活,真正掌握了时代的脉搏、客观世界的本质,既懂得政策,又善于分析,那才能如鱼得水,在创作的天地里自由驰骋。如果你一提起笔来,就想主编喜欢不喜欢,得奖不得奖,总想在这些方面找什么窍门,那你就难得自由。”
1985年冬天,丁玲由于肺部感染,旧病恶化,第三次住进北京协和医院。谁也不曾料到,这是她最后一次住院。1986年1月份,丁玲最后一次在病室召集由她主持的《中国》杂志社的编辑会议,还审阅了一位青年作者的一部近10万字的稿件。那天,她和《中国》杂志社的编辑人员,谈当前的文学创作,谈《中国》编辑部的队伍建设,谈了许多许多。在握手告别的时候,她说:以后有机会,希望和大家再多谈谈心,促进相互理解。这是她留给《中国》的最后遗言。
她最喜爱她的小外孙。这年除夕,陈明特地带着小外孙和全家人到医院,坐在她的床边,希望陪着她愉快地度过这坎坷一生中的最后一个年节。丁玲爱抚着小外孙,安详地、情深地对陈明微笑着说:“你们都回家去高高兴兴地过个团圆年吧!看来我是真的要成佛了。”
1986年3月4日上午10时45分,我国杰出的无产阶级文艺战士、享誉国内外的作家和社会活动家、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丁玲同志,走完了82年光辉的人生旅程,与世长辞了。
丁玲去世的消息传到北大荒,宝泉岭农场糖厂厂长何富有的80岁老母哭着说:“我这老婆子活着也没有用了,让我去替老丁死吧,老丁还有许多大事要做哩!”
丁玲弥留之际,嘱告亲人:“我死后不开追悼会,不办丧事,何必惊动那么多人。”她还要求:“不要称我为著名女作家。著名不能靠标榜,作家也没有必要分男女。”王震将军听说丁玲生前要求不办丧事,立刻表示:“一定要开追悼会,我来主持。”
遗体告别仪式举行前两小时,悼唁大厅外面就簇集有人群。一位从甘肃自费来京的年轻人,刚下火车就赶来八宝山,喊着要见丁奶奶最后一面;山西长治的工人代表持着挽联,搭夜车赶来了;纺织工业部的一位干部,扶着老母,领着孩子,一家三代都赶来了……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人,与丁玲“非亲非故”,然而却都是丁玲生前在人民中间结交的最亲的亲人。他们站在卷起黄沙的冷风中,静静地等待着向自己敬爱的人的遗体告别。告别仪式的参加人数,原规定在500以内,结果一下子来了1500多人。老将军###紧紧握着陈明的手说:“我来晚了,来晚了。”有位鬓发斑白的将军,深情地向丁玲的家属一一握手,陈明暗想:这将军是谁?老了,认不出了。老将军深沉地对他说:“我是杨成武,杨成武!”
丁玲的灵床四周,撒满了鲜花。灵堂前竖立着她的放大手迹:“飞蛾扑火,非死不止,我还要以我的余生振翅翱翔,继续在火光中追求真理,为讴歌真理之火而死。”灵堂四周,厅内厅外,一直到走廊,都布满了感人的挽联、唁电、唁信。清华大学的悼唁信,后面署名“万名学子”,表达了这座著名学府的青年对丁玲的崇敬。山西长治学生的挽联,概括这位人民作家坚强的一生:“80年坎坷,两度入狱,数次蒙冤,经历创文坛奇迹;誉满人间,毁满人间,昭昭思史鉴千秋,论定不负我崇钦。”
黑龙江农场总局派专人来北京,代表北大荒人向老丁遗体最后告别。他们连夜赶到天津,在中国人民解放军某文工团特地送来的一面鲜红鲜红的红旗上,请画家范曾写了四个大字:“丁玲不死”,署名“北大荒人敬献”。然后把这面织着北大荒人千万缕哀思,寄托着北大荒人的深深思念,散发着北大荒人的温暖的红旗,轻轻地覆盖在老丁的遗体上。
从北大荒采访归来,我又坐到北京阜外大街22号9层丁玲家中的会客室里,凝望着迎面竖立的丁玲的巨幅照片。照片上的丁玲,穿一身八路军制服,扎着绑腿,这是1938年她在西北战地服务团工作时的英姿。照片旁有丁玲亲笔写下的字句:“丁玲永远是属于中国共产党的,是党的一个普通的忠实战士。”
我咀嚼着这句朴实的话语。
1987年5月采写于北大荒—哈尔滨
1987年10月修改补充于北京—武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