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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照片都是这样。现实只有一个,你只能是生活在这里面。”我问她在网络里寻找无望的自己的身影,会不会是她的一个希望。她说是,“我都不由自主地丢掉希望,在‘现实’中寻找生活。”不由自主,说得多么好。在希望之上地不由自主,那对人具有强大吸引力的该是什么东西呢?
慕居家,一名无望的江南女子。我想安慰她,就像我想走入那则童话世界一样,虽然我改变不了童话的一切,但我愿意竭尽一切,向她表示我对这则童话的羡慕与向往。居家向我敞开了一条通道:请我在生活上帮她一些。如我们在工地帐篷里居住的时候,开始的几晚上,我拿桶去河边帮她打水洗漱。Y知道了就谣传我跟居家什么的,乖巧如她这般的人听了Y的谣传,就很不高兴,似乎还对居家带了点恨意。我只好不帮她,叫Y去帮她。她喜欢在清水中泡脚,直到把皮肤泡得泛白。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全部化作水。或许她像那清水,至柔至敏。怜水即是怜己。或许她像《红楼梦》里的林黛玉,再像林黛玉似的水,在心下里多心四疑,处处在意。这正是她的作为水的品性。
这是她后来告诉我的。骑车一回到家,居家就狠狠地关掉手机,再扔到床里边,将头扎在枕头下,无声地流出泪。“就是我们饮雨水茶的那天。”她不能忍受的是:我们几个都被Y对坚岩的取笑吸引去,而对她讲诗词的言行不管不顾。人可以被默默地忽视,但不能够一开始被关注,中途却似无心地被忘记。这关系到自尊的问题。那天,我们几个真是无心的,包括Y。居家误会了。并“一错再错”地误会我们是故意这样的。她多心且过于忧虑了。——这说明她是一个很要强的人。她愿意跟我们几个一起修筑土墙房,因为她说过,她希望有朝一日能住到一座独处自然的木制小楼中,可以在烟雨天色下专心读书。她便因此跟随着我们,参与干活,为着只属于自己的那一座木制小阁楼。
五、坚岩
名字也是我帮他取的, 坚岩。但我绝不是成心的。那天,在慕居家的墙上看到一幅字画,画的是一只猛虎行于深山之中,上题的是陆机的“渴不饮盗泉水,热不栖恶木荫。”我因此想到“坚岩士人”这四个字。——其意当然不是说自己。正好坚岩让我给他取一个好听的网名,我就说“坚岩士人”怎么样。这小子精明,不想完全赞同我,只拿了前两个字“坚岩”走。他说:“我就带‘坚岩’俩字走吧。‘士人’留给你自己去做。”Y听说了,不叫他“坚岩”,只呼“硬石头”。其余人等此后俱叫他坚岩。
坚岩现在跟他爷爷——铭大爷可以说是相依为命。家里家外再无别的亲戚。早年他在城里打一份工,但长得一副傻模样,人很老实,而且“脑子不好使”,长期地受老板和工友们的欺负。铭大爷听着坚岩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就叫他回来,干农活!“只要劳动,挣到一口饭,咱们照样活!”铭大爷说。坚岩还有什么打算呢,回家来靠着年老的铭大爷“过活”。他不是石猴,他有爸爸妈妈和哥哥,但是他们都对他爱理不理的,三个人打成一个似完美的家庭,一齐到广东打工。但这却是不完备的三人家庭。哥哥是比坚岩聪明,人也比坚岩强壮,但他不如坚岩老实,肯卖力气呀!是人的品质的东西,却不妨碍一个人做成傻子。坚岩顿顿能吃饱饭,他竟很满足,不似我,对前途的空白提前灰了心。他甚至来安慰外表颓废的我不要失去信心,“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该是——总有一天,会有吃不完的面包和奶酪的吧。(苏联人原话:面包会有的,奶酪会有的。)现在,都奔入“小康”了,“饥饿”二字该是被遗忘的吧。可是不对,我跟坚岩忧虑的地方不是找不着一口饭吃,而是前途?奋斗?那些具体的人生的下一步打算和意义,究竟在哪儿?我是找不着方向,所以更不必讲出路。坚岩不是这样吗?他虽则一心一意地干活,如一头拉磨的驴听主人的话,埋头卖力拉磨,可前途的召引是什么?不可能是那一餐饱肚的饭吧,也不可能是未来享受不尽或者享受从未享受过的美好的生活吧。定有一个身外的意义在引导、在激促着他。他没发觉,我也没猜透。铭老爷老是抱怨说“*”那会儿,从省城来的知青都要学习务农,上山下乡,然而现在的年轻孩子不懂得务农不说,还不学习干点农活儿,要是成了坚岩那样又该怎么办,如是云云。是啊,七十年代的知青们一边干农活还一边学习,不忘自己的前途、人生奋斗的目标,关于那时期的故事作品不都是这样讲述的么?我们现在呢?连方向都摸不着,更甭谈奋斗、坚持与学习了。如此一对比,不知该是惭愧,自责,还是索性就怨天尤人。——我们现在是不想去打算,不想去奋斗。
坚岩没我想的那么多。但这不代表他没有想法,没有任何过分的企图。他会接触报纸、电视、网络等,他会体验人生的快乐与悲伤。他的想法一旦被分享出来,会不会仅仅就是“简单”一个词结论呢?在我们一起筑土墙房的日子里,他以素日老实的语气对我说出了如下的话:“我最近发觉自己,有点那个,——那个是叫‘性无能’吧?性无能。假如有一个*的女人躺在我面前,我都不想动作一下……”我听后当然大惊。脸上立即火辣辣地烧起来。他都懂得“性无能”了,我自己都不敢想象这方面的事情。他只对我一人悄悄地讲,我说:”可不敢把这话讲给女生听!”坚岩说是,他知道这一点。我刚想问他从哪儿了解到“性无能”的,他却先又改变了说法:“哦,不对,应该是性冷淡。见了*女人,我身体会起反应,但不想做那件事!”我想了想,还是说:“为什么?”好像我已理解到“性无能”与“性冷淡”似的。他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他不想想那方面的事,没劲!我问他已经体验过那滋味了吧,他说是。我想这就对了,他只是没有人来安慰鼓励一下自己,让自己把握方向,继续那个女人眼中所谓的“使命”。我回答他的是:“你需要一个活生生的女的。”坚岩不能准确把握:“是吗?”我觉得我的回答其实并不好。“性冷淡”或者“性无能”说是一种病,但我想,它该是一种通病,人类都有的病。因为从单方来看,倘若得不到另一方的安慰与鼓励,这方一定继续不了多久——我是说次数,不是说时间。也就是说,无助的每一个人都需要得到别人的指引,摸到方向才能奋力地继续下去。以此说明,人类患重的不是性冷淡,是真正的无能,性无能。(若按照通常逻辑推论,先是性冷淡,再才是性无能。)坚岩还对我说的是:“你说,为什么女人们都不是性无能?”自然,女人既然有性冷淡的,就一定会有性无能者。而女性中的“性无能”大多数却还是属于人类通病的那一种情况。也许有人会问我的凭据是什么,我想是从多角度来看性行为,只要不站在*过程的体验者感受的角度上来看。
我曾用文字的形式问过居家这方面的事情,问完话我觉得自己有点“混”,好在她没有表示什么情绪,只回了一句:“人类的那号事,依我看,是不堪!”居家不喜欢坚岩,难道她看出了坚岩的这一点心思?她会深知坚岩的为人?坚岩俗是俗,但为人真诚,从不撒谎。当他把他的“性无能”或者“性冷淡”讲给Y听时,Y反问他一句:“是阳痿还是早泻?”反问红了坚岩的脸。Y嘲笑起坚岩:“你碰过女人吗?还讲性冷淡、性无能。哼,我看你是‘性饥渴’吧。靠!”坚岩辩解说他虽没碰过女人,但体验过那种感觉。Y捂着鼻子,作恶心状:“吃不到葡萄,你吃葡萄皮啊!别讲了,我听了半截话直搅肠子……”此后,在Y对坚岩开玩笑开过了火时的一次,当着我们四个人(我,Y, 乖巧如她这般的人, 慕居家)的面,坚岩怒吼了一句:“我恨透了人家编的一个个故事!这个世界的小说家都他妈该去死!”吼完喘息不已。Y为坚岩编了一个家庭故事,但他说又是真实的家庭故事。但他讲是明明是坚岩的家庭故事。四个人的反应不一。两个女生都被吓了一大跳,随后居家只唾了一口,起身就走。Y的脸红了,是因为生气。他怒骂道:“你骂谁?小混蛋。”冲上去“叭叭”地掴了坚岩两耳光。坚岩马上哭了。我和乖巧如她这般的人都上去劝。她安慰着坚岩让他不哭,我则把Y拉开,说:“算了算了。他还小,不懂事……”我想我能明白坚岩那两句话的意思,人类玩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游戏太过火,到底是真假不分,以至于让一些渴望跟上大步伐的忠实蚂蚁慌张失措,焦急得*身躯。Y个人对坚岩的蔑视,是另一回事。这事我们没敢让铭大爷知道。坚岩也终于没把挨打的事告诉铭大爷。但他人更显得木讷,无论Y,我还是乖巧如她这般的人和他搭话,他都很敷衍地应一两声。——会不会是他也产生了我的那种微妙感觉,并且感觉过火了?
是Y的这两耳光,打走了在工地同我们一心建筑土墙房的坚岩。坚岩是最先退出工地的。他离开的时候,土墙房刚打好地基,一面墙一根柱都还没起。而那些运来做椽子、房檩的木材和沙石堆得满工地都是。几场雨下来,它们散乱得亦如我们剩下几个的心情。
六、Y与铭大爷(M老汉)
Y,应该在我的想象之外,被确立、生长。他跟我的想法中的他可能不同,但在真假难辩之时的今日,姑且认定我想法中的他就是Y本人吧。Y最大的优点就是活泼、阳光,喜欢音乐。在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他的耳朵是塞着耳机的。在工地一起干活时,Y会用他的音乐手机一直播放着音乐。有时他会跟着唱,很好地唱。我们说把音乐关掉,清唱一段。Y就关掉音乐,闭着眼睛唱起来。他听的和唱的都是一些流行的深情歌曲,自我陶醉同时想让他人疯狂。唱完一段,我们稀零的掌声响起,Y还会趁此之时扬扬手,说:“谢谢,谢谢……”受狂风暴雨袭击的第二天早上,乖巧如她这般的人带给Y单独的精神安慰便是给他下载了几首最流行的单曲,让Y尽情享受音乐最前沿。
Y说过,当代发展最好的艺术就是音乐艺术。当代的音乐作品产率很高,而且不乏优秀的感动人的艺术型音乐。居家不同意这种说法,理由是有上千年历史的文学艺术才是中国的典范,一时的几首流行歌算什么,随便哼哼咿咿地几句就是一首歌,“谁又不会呢?”说到文学,Y的鲜明的想法是搞文学的女作家都不行,他不喜欢中国女作家,可是他举出唯一的一个例外:“宋代的李清照除外,因为她的词确实写得好。”然后又论当代的中国女作家,要么做时尚才女,编风花雪月的故事;要么做感情女人,聊生活情感的话题。慕居家质问Y:“你不喜欢才女吗?”“不喜欢。”Y可能想说“才女都是丑女”,但怕无意伤到居家,且按下那句话不说。刚刚他说的“李清照除外”,便是因为慕居家的关系。他知她很喜欢李清照,惟恨不能自比。“可有才女,美女兼得的啊?”Y说:“是才女,我都看不上。是女作家,我都不想瞅一眼。”“那幸好我不是才女……这样说,你不会爱上一个作家,只会爱上一个音乐家?”没有笑声脱离掉禁锢,而像流星那样划落下来。“差不多吧。搞音乐或者懂音乐的都行。关键还是要善良、温柔、漂亮……”Y已经有女朋友了,而且他们已经订了婚。他们在大四确定的关系。(我见过那女的,果真漂亮。我相信她也善良,温柔。)——Y是我们几个之中最有前途的。从各个方面看,他都是有前途的。
坚岩离开后不久,Y说他未婚妻帮他注意到一份好工作,要让他快些回去准备,争取能应聘成功。Y跟我们告别。临走时,身穿一套黑色西服的他打着鲜红的领带,手提一台笔记本电脑,来工地请我们去吃饭。我们嗔怪他怎么不把未婚妻带来,他说她要上班,没空过来。吃过了饭,我们回到工地,喝茶聊天。Y说:“剩下的工程可全都交给你一个人了!”他说我。我犹豫着:“恐怕不行……”慕居家说:“根本不可能!咱们只有放弃了……”乖巧如她这般的人叹口气说:“只可惜咱们一开始都是有各自的美好愿望的。坚岩一离开,队伍就支离破碎了!”Y说没有办法补救吗,乖巧如她这般的人说她打算请民工,来筑出这几间房子。“也好,修建起来,表示我们曾花的工夫没有白费。”Y说。我说Y该去看看坚岩,Y反应过来:“哦。的确该去看看他……我去说服他回来帮你们的忙。”我们说其实那不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