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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手经过友好的自我介绍以后,互相松开了。但是翻译却并没有把我的话
译过去。
波西宁上尉转过脸向翻译又问了一句什么。从翻译那里传来的,仍然是沉默。
我感到奇怪了。翻译这莫名其妙的沉默已经开始在影响这愉快而有趣的气氛。
于是我转过脸,用询问的眼光去看她。可是当我终于看清了那张熟悉的面孔时,我
顿时目瞪口呆地留住了。
南珊,阔别了十二年的南珊!她在我的生活中销声匿迹了这样久以后,现在重
新站在了我的面前,而且这一回竟是这样的近!
我呆呆地看着她,很久很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我的心被这突然的相会震慑住
了。而一种骤然产生的惊慌、迷惘、震动的神情,现在也正浮在那张曾经是多么清
秀的脸上。我紧紧盯着她那扬起的眉毛,睁大的眼睛,疑虑的前额和惊愕的嘴唇,
心脏不可遏制地狂跳起来。
是的,站在我面前的这个女翻译,正是我十几年前认识的那个少女。那一切熟
悉的特征,和这久别重逢的惊愕神情都向我证明,她就是南珊。然而此时的南珊已
经是一个成年的女干部打扮了。我呆呆地端详着那刚刚出现浅纹的眼角,那不再圆
润的脸庞,那已经有些干燥的头发,和我从来没有发现过的鼻子上的几点浅浅的雀
斑……我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眼中开始涌起一层薄薄的泪水,那双湿漉漉的眸子已
经不再那样黑,那样亮了。这一切,都正在渐渐地模糊着我心中那个少女的影子。
我开始意识到:那个天真大胆的女孩子早已不复存在。如今的南珊,已经不会再把
任何欢乐的情绪和调皮的念头汇在坦率的谈吐和响亮的笑声中,清澈见底地透露出
来了。不会了,永远不会了。在她的胸中,已经是一个深思熟虑的心灵。这个心灵
已经永远改变了她的音容笑貌,同时也给她的脸上换上了一切中年妇女都会有的那
种沉着而干练的神色。
周围开始响起了窃窃的低语声。
南珊的表情正在发生着迅速的变化。惊愕,迷惘,难过,随后是内心深处的痛
苦。当她的神智终于在剧烈的感情波澜中镇静下来的时候,她勉强控制住了一碰就
会掉下来的眼泪,咬着嘴唇,把头痛苦地垂下了。
我万分抱歉地看了被冷落在一旁的上尉一眼。这个感情丰富的外国军官正惊讶
地注视着我们。我又用歉意的目光环视了一下那群外国人,他们有的好奇,有的同
情,有的善意微笑,也有的冷静观察。最后,我为难地把目光停在了长老的脸上。
他正用无比深情的目光注视着我们。
“你们有多少年没见面了?”他问。
外国人的目光全部投向了老人。
“十二年。”我用发哽的嗓子回答。
“你们之间有一段难忘的往事,是么?”
“是的……”
老人低首合十,向我们微微垂下了和善的眼睛。
我几乎忍不住就要掉下的泪水,却不知用什么方式来表示感激。
“谢谢……”我感到嗓子被什么噎住了。
“谢谢……”南珊也用极累微的声音说道,同时尊重地向老人微微鞠了一躬。
那群外国人惊奇地注视着一向以稳重著称的中国人之间这感情的流露,显然意
识到这样多的人围观在一旁是不合适的,于是有人低语了几句,相互示意离去。首
先是两个比较年长的男人向南珊礼貌地微笑了一下,转身去了。然后大家也向南珊
说了祝福的话,结伴离去了。他们漫步走到天街尽头,穿过南天门那道云流,又重
新出现在对面的山坡上,不时还有人好奇地回身向我们张望。
上尉和长老是最后离去的两个人。满怀友好之情的上尉很清楚自己在这场重逢
中充当了重要的媒介,他充满感情地伸开双臂,用力抱了一下我和南珊的肩,说了
一句什么。然后,他好象征询似地望了长老一眼。长老深沉地向他点了点头,上尉
后退一步,举手向我们敬了一个礼,不等到我还礼,便微笑地转过身,与长老相携
而去了。
现在,在天街的岔路口上,只剩下了我和南珊两个人,但我们好久没有说话,
直到上尉和长老也双双登上了月观峰的山坡,我才轻轻问道:“上尉说什么?”
南珊没有看我,她望着上尉与长老的背影,静静回答说:“他祝贺我们旧友重
逢……”
我们陷入一阵沉默之中。
现在,我可以仔细地端详她了。她知道我在看她,一言不发地注视着散布在月
观峰上的许多游人的身景。此刻,屹立在万里云海中的月观峰已经被斜照的夕阳镀
上了一层金红的颜色。金光辉照中,南珊的侧影显得异常的安详与柔和。那金色的
光线重新勾画出了她长长的眉毛和眼睛,重新映照出她明亮的眸子。她就这样安详
地凝视着,使她少女时代的形影又重新在我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这使我心中一阵
轻微的俘动。我就这样看着她,在沉吟了好久以后终于说道:
“真想不到,会在这个地方看到你。”
“我也是。”她不自然地笑笑。
“也没想到,是在这么多年以后。”
“对。”她点点头。
此刻,无数往事在我心头翻滚着。但是那样多的话,一时竟无从说起。
“南珊,我最后一次见到你,是在你去边疆的火车上。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
在火车开动的时候你一定也看到我了。”
她看了我一眼:“对,我看到了。”
“但是你可能并不知道,在火车开动前,我还在车上听到了你和你家里人讲的
许多话。”
她微微一笑:“不,那天我弟弟看到了你。所以事后我猜想到可能是那样的。”
“是的,是那样。当时我在夹道中听你们全家交谈了很久,而且那些话留给我
的印象至今也不能磨灭。”
“是吗?”她用诚恳的目光直视着我的眼睛:“我愿意这样。”
我们互相看着,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我知道那趟火车是向北去的。这些年你一直在草原上吗?”
“那趟火车一共送走了三批知识青年,一批去内蒙,一批会吉林,一批去北大
荒。我们到内蒙昭盟去了。不过一年以后又转到了兴安岭。”
“一直当牧民吗?”
“不,在草原上是当牧民——在那里学会了骑马,到了兴安岭后,就在林场当
了女工。”
“伐木?”
“不,开拖拉机。”
“后来呢?”
“后来我们全家都回江苏老家务农去了。一九七四年,我在无锡一家医院里翻
译了一段时间的外文资料。三年以后,也就是一九七七年,我又先后调到杭州,苏
州,上海,南京,最后才在省外事局当了翻译,一直到现在。”
“那是哪一年?”
“一九七八年低。到现在我已经做这件工作两年多了。”
“你看,刚一见面我就打听这样多。”
“不要紧,久别重逢的人大都是这样。”
我们现在可以坦率地笑了,但是都不看对方。
“我能想象得出来,在这些辗转中你经历了不少波折。”
“嗯……可以这样说吧。不过生活也给了我很大磨练。你怎么样,这些年在军
队中还顺利吧?”满堂花醉三千客
一剑光寒十四州
理想
娶一个美女
过颓废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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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想着我所经历的那些失败和挫折,却用肯定的口气回答道:“是的,我非
常顺利。”
她点点头:“我相信。”
她的话是诚恳的。她为我的顺利而感到高兴,也可能,还为我的幸福感到欣慰。
但是我却并没有这些东西。我不由地发出一声苦笑。
“你怎么了?”
“噢,没什么。我在想,你曾经想过要问我一件什么事情吗?”
她不解地摇了摇头。
“要知道,你直到今天以前还并不知道我的名字。如果你愿意知道的话,我想,
我应该作一个虽然已经为时太晚的自我介绍。”
她迅速地闪动了一下眼睛,但是并没有流露出自己真实的心情:“不必了,我
早已经知道了。”
我感到万分惊讶:“你怎么会知道呢?我从来没有机会告诉你呀!”
“却有别人告诉我了。”
“谁?”
“我不太想让你知道这件事。”
“为什么?”
“可能对你不太好。”
“不会的。”
她望着苍茫的云海沉吟不语,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
“请你相信我。你的任何话都不会对我有什么伤害。”
她望着那遥远的地方,惨然一笑:“你叫李淮平……”
我的心跳动了起来:“是的。”
她凝视着远方,似乎又不打算说下去了。
“但是请你告诉我,究竟谁会告诉你。”
她微微眯起那凝思远望的眼睛,回忆着那些遥远的往事:
“我不知道那个小红卫兵叫什么。那天,当你在客厅中盘问我的外祖父时,我
就在门玻璃后看到并认出了你。当时,那个男孩子抽了我一皮带,说等会李淮平教
训完了你爷爷再来教训你。那时,我就知道了你的名字。不过这个名字我却从来没
有向谁说起过,直到今天,我也只是头一次提到它,李淮平。”
我的心象被鞭子抽了一下似的。我想和她一样地微笑,但是我的声音却发抖了:
“从那天以后,我的心再没有一天平静过,真的,没有一天!……”
“从那天以后,我的心却象燃烧过的灰一样的平静。”
南珊在叙述这些往事的时候,他的整个身心都和她那凝视的目光一样投在了遥
远的天边。她完全不看我,好象我并不在她身边,她那些话不过是在自言自语而已。
一种痛悔与惭愧交加的心情残酷地折磨着我。但是在这样的岁数,我却必须把
少年时代的回忆所唤起的任何一种感情都挤命克制住才行。
“我希望,不,我相信,那天晚上的抄家不会成为你生活中的转折……请你相
信我的话,你应该永远是你!……”
“整个国家都发生了那样巨大的变化。我们谁也不可能,也不应该依然故我。”
她垂着眼帘,脸上显现着一种异乎寻常的平静和淡漠。
变化了,一切都变化了!曾经是那样的,今天变为这样。而失去的,也就永远
不会再循环回来。现在我面前的这位成熟而刚毅的已近中年的妇女,曾经是一个多
么天真活泼的女孩子。她曾经在无心中唤起了多少美好的憧憬啊!可是在那个无情
的夜晚,我却亲手将它打得粉碎。多少年来,我梦想着重新见到她,梦想着恢复那
已经失去的希望。然而直到今天,她才为时已晚地回到我的面前。而命运使她重新
回来,似乎也只不过是为了向我证实:十五年前的那个少女已经不复存在,而我那
少年之梦的任何一点影子,也永远不会再出现了。变化了,一切都变化了!但是使
生活这样逆转的原因和力量究竟何在?而我那毁灭性的无情,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人间的一切,就是这样地难解!
南珊轻轻叹了一口气,慢慢转身看着我。
“你还记得吗?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们曾经讨论过一个题目?”
我茫然地看着她,痛苦地感到自己无法去回想起那个题目。不错,那次林中谈
话的愉快情景至今还如此清晰地留在我的脑海里,但那次谈话的内容却几乎一点也
记不清了。
“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了么?”
我惭愧地摇了摇头:“我确实记不清了。”
南珊用责备的眼睛审视着我:“这样的题目怎么能轻易就放弃掉?你怎么能随
随便便就把你关于文明与野蛮所讲的那些那样出色的话忘记了呢?”
“对的,当时我们是谈到了这样一个题目:关于文明和野蛮。但是,我却得承
认,我从来就没有好好想过它。至于当时我讲的那些……不过是些……怎么说呢?
我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说明我当时怎么会说出那样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她看着我,摇了摇头:“不,你说的并不是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十五年前,当
我责备人们总是用野蛮去破坏自己创造的文明时,你曾经向我说,文明和野蛮就象
人和影子一样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