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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不会是这个人!”英二似乎情绪已完全沈浸在画像的辨认中了。大石躇踌了下见他没有回应,不由越发说不出口了。
门外已有下人来回报,有道士求见。英二立即跳起来,大石忙拉住他道:“英二,就算是为了解开画中之谜,你且忍耐一下吧!”
“是你请来的?”英二何等聪明见他纠结著眉,欲言又止,便猜到了原由。
大石点点头,英二思索了会道:“好吧,我且听你一次!”
大石一喜道:“此人是崂山道士,修为非凡!”崂山多仙人,世有所传,是以,他一听闻朋友说此人是崂山来的,便留了心眼令朋友细细打听此道士名号、洞府和修为等等。
此道士名声亦隆,不消一日便打探得七七八八,却是崂山太清宫的道士,年纪不过二十余却甚有修行,两年来降妖除魔,祈福祛灾,无不灵验的。
那人站在廓院下,身後花木扶疏,他一身白色道袍,风吹衣动,飘飘欲仙。大石遥遥望去,扶栏雕檐,繁花似锦,他洒洒然立於其中,身在红尘却脱离三界,当下心中不由一喜,真是仙风道骨。
想著,忙提步上前,不待走近便举手作揖道:“哎呀,先生可是崂山太清宫的手冢道长?”
那道人合稽还礼道:“正是手冢!”
大石抬起头两下一照面,不由大吃一惊。那道人修眉凤目,极是俊逸,自有股清冷离尘之姿,只见他左肩负剑右肩古尘,道袍飘飘端得谪仙风采。
可是,这人面容分明是画上人!
大石这一惊非同小可,张大著嘴说不出一个字。
那人显然也不是多话之人,行过礼便示意大石带路。大石便怔怔的在前头带路,也忘了说话,三魂七魄似丢了一半般,世间怎麽会有这麽巧合的事?
英二看著大石带了个与画上人一模一样的道人进来,亦目瞪口呆。这个怎麽与画中人一般模样?只不过画中人眉眼峥嵘,威势迫人,而他神情清冷,仿佛不食人间烟火,更似从古画中走出来般。
“你,你……”他指著手冢语不成声。
手冢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稽了一礼。
英二颤抖不能自已,只得转向大石道:“大石,他……”
大石上前握住他颤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他的心中也一样迷惑。
手冢自然不知他们失态的原因,正要合稽问询,目光却触到案桌上的画,心中一惊。当下劲步上前立於案桌前也不管是否失礼,目光如炬灼灼看向那副画。画中人跟他一模一样,连那份清冷孤傲的气质也如出一辙,他与他,就象照镜子般,只是那人穿著古服,眉眼躇踌,神情锐利。
手冢的手有些微颤抖,多年来古井不兴的心田忽如一阵轻风吹过,泛起一圈涟漪,轻轻浅浅的漾开,却绵延不绝。
心已乱。
画里画外,似真似幻,哪个是真实的自己?
手冢心中一片茫然,他生来性冷,自小又随崂山奇人修行,虽说不象出家人般五大皆空,但心境澄明,无欲无妄,此时,著实乱了心。仿佛自己才是在画中般。
“先生?”看他脸色阴晴不定,大石不由有些担忧的唤道。
“嗯?”手冢回神,转眸看他,现在才知道那二人见他时为何有那般怪异的神情。
“这画?”他问。
“画上有符。”英二径自答了。
手冢凝气运目一看,果然画中人的额角贴著一张神符,符上云气生。略一沈吟问道:“此画从何得来?”
大石讪讪一笑,总不能说抢来的或偷来的,倒是英二朗朗然应道:“有何关联吗?”
手冢沈默一下道:“无。”
“那依先生看,此符能解吗?”大石又问道。
手冢微微一点头:“可。”他举手取画,纸是上好的宣纸,洁白如玉,发出的光华如同经过岁月的沈浸般温润而柔软,带著淡淡的沈墨香韵。
画看来保护的极好,几百年下来毫发无损,一枝荼蘼绽红,一人卓然。无落款无题记,唯有一行字:元和三年春城飞花尽。
“春城飞花尽,春城飞花尽……”手冢呢喃著脑中突地现出一枝荼蘼,“大名荼蘼豔。”
铺天盖地的红,大名荼蘼盛开如火燎原,有人缓步坠行,年少裳薄,笑意澹澹。
他从花丛中走来,漫天的红凝成轻云绯雾,朦朦胧胧看不真切那张笑颜,依稀如画。
谁家年少,陌上足风流?
手冢心中突地一悸,如遭重锤,剧痛突如其来。这个陌生的场景莫名出现,然而却又有股久违的熟稔,连那突如其来的痛楚亦如此熟悉,仿佛曾经镌刻在他生命中,如此清晰如此深刻,带著与生俱来的缠绵,他目眩神驰,几乎潸然泪下。
他是谁?
那个在漫天花红中拂衣而过的少年,他面目模糊,可是却又似乎能细细描绘出来一般,他的发丝,他的眉眼,他唇角弯弯的笑意。仿佛一伸手就可以触到。
人淡如菊却别有种风流妩媚。
手冢蓦地苍白了脸,身子晃了晃,似乎承受不住那样的打击般。
“先生?”大石迟疑的唤道却见他蓦地袖袍一甩,那画便浮上了半空,徐徐缓缓,舒展开来,仿佛画中人的衣袂在飘动,那一刻,大石几乎怀疑那人会从画中走了出来。
手冢拂尘一甩,脚踏八卦,道:“你们退下!”
大石知是他要解开符咒了,忙拉了英二退下,不敢打挠。
八卦阵中,手冢宽大的道袍与拂尘齐飞,拂起满室风云,那副画便那样静止的浮於空停他面前,画里画外两张相似的脸,一样的冷峻、坚定、执著的神情。大石与英二看著,忽然一阵迷茫,不知是画中人出了画还是他入了画。
拂尘拂过,画中忽然射出一道金光,手冢一手执拂尘一手捏咒诀,双目微阖,面目庄严。
金光渐长,如同旭日东升般,一时满室光彩。大石盯著那金光忽地眼光一闪,那金光涌动时仿佛出现一个漩涡般,他看到了年少的自己身著道袍,梳著道髻。
“啊!”他失声惊叫,赶忙闭眼。
“大石!”英二叫道。此时,阵中亦发生一阵波动,金光大炽,手冢衣发飞扬,忽地开目咄喝道:“起!”
喝声中,一道黄光从画中飞出,手冢张手,黄光落在他掌心却是一道符。
“不二!”他忽然张口大叫,仿佛揭开的不是道符,而是心中千年的封印般,尘封的往事纷拥而来,千年的痛楚和忧伤也纷拥而来。顿时,心痛如绞,“不二,我负你一生,千年累行。”
“啊!”他身子一顿仆倒在地,悬浮半空的画也咚地一声坠落於地,满室金光顿消。
“先生?”大石只觉得眼前一黯,不由担心的唤道。
手冢抬起头,却张口吐出一口血,血溅在了画中人的衣襟上,正正落在胸口,仿佛烙心般。
“先生你怎麽样?”大石大惊。
“啊,我的画!”英二也大惊,却是担心那画作。
手冢拾起地上的画,用手拭了拭,却发现那点朱红却是怎麽也拭不去了,仿佛烙印般点在画中人青衣上。
“抱歉!”他垂眸敛去眼中狂澜般的思绪,强作镇定的道,“神符已解,但这血渍,我很抱歉!”
英二一把抓住,却发现手冢还抓著另一端不放,不由竖眉怒目:“放手!”
手冢其实想放手的,但不知怎的就放不了手,手刚一松开,身子便如玉树倾倒般再次倒下,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手冢先生?”两人皆大吃一惊。
☆、5
修竹篁篁,箫声悠悠,月清冷。
白衣少年倚竹而歌。
一人踏著斜径行来,斜径随山势蜿蜒,渐行渐逼厌。他青衣染霜,耳侧拂过风过林声,声簌簌,紧一阵缓一阵。雾岚萦绕,山隐雾中,若隐若现,如同沈睡的龙般。
他负手而行踏月而去,颇闲情。青草在脚下铺延开去,照著月光,叶间泛著一片湿漉漉的白,如珠如露。衣袂掠过,他缓步而行,鞋面渐湿,鼻尖可闻及淡淡的湿意,一阵清新的香气便也在拂衣间氤氲开来,弥散在月色中,凭添了几分温柔。他心中原本沈浮不定的思绪竟也随之一敛,无端的沈静下来,渐渐的,又从心尖深处泛起一丝湿意,晕开,如同长出一层细茸茸的草般,顿时绿意氤氲,柔软,悠远,却也缠绵。
他止步,举头望去,足下小径曲曲折折往上,没入山林中,不二他,便是住在这里吗?
小径悄寂,如同月色清泠,他举步,听到自己的脚步声笃笃,一下一下,敲在这一片空寂中。
忽然一阵箫声传来,随著竹摇曳声传来,隐隐约约仿佛掠过竹梢的风。这片夜色越发显得沈寂,空灵,仿佛已被尘世遗忘。他蓦地停下脚步,箫声飘渺,他侧耳倾听。初时,箫声不可捉摸,渐渐的盈满耳,如同漫过竹林的风般,一波一波涌上来,漫过林梢,一时满耳皆是。
月光如银倾泄而下,箫声如水漫来,他如同痴了般,竟那般住了脚呆呆的聆听著。
箫声空灵却也伤感,呜呜咽咽,亦勾起了他心中潜藏著的心事,那些无法诉诸於口的情感,隐秘的、禁忌的,不敢触之却又难遣难忘。一曲毕,他仍呆呆的立著,仿佛箫声已化成拂过耳侧的风,流过身侧的月光,他沈浸其中,难以自拔。
“不二!”半晌,他才喃喃的叫道,缠绵的如同晨间拂过林梢的轻风,温柔的如同开春枝头初绽的花心。
一声低喃,黯淡了一生情怀。秋意萧瑟,他竟然站到了天白。
箫声早已停止,唯有风吹拂著衣发,时疾时徐。满眼雾绕,隐隐见得其中浓翠浅黄,景色似无稀奇处,只是雾特别大,大的可遇风化龙,龙雾山之名莫不是由此而来?
他伸手摸了摸脸庞,一脸湿漉漉……
手冢恍恍惚惚睁开眼,看到一张陌生的脸庞,细看却原来是大石。
“先生,你醒了?”大石见他醒来心中一喜。
手冢刚从梦境中挣醒,仍有些恍惚。梦中的青裳男子,虽只见背影,却也知道是自己。那种哀伤他感同身受,甚至连他心中的犹豫挣扎都一清二楚。那是什麽时候的自己?或者,什麽时候自己曾有那种挣扎?
他紧紧的蹙眉,他从小就跟龙崎道长修行,尘心已灭,七情六欲断绝。他从未有过梦中那种徘徊的心境,可他确实又感觉到了?而且,醒来後,那种挣扎的痛苦不是结束,而是,越发浓烈,仿佛累世的哀伤般。
“先生?”大石见他失神不由再唤道。
“啊!”手冢回过神来,翻身起床,大石忙阻止,他却已下了床,仍是那副冷冷清清六欲不萦怀的样子。
大石一恍神,手冢已稽首告辞。他迷迷糊糊的送了他出门,手冢顿住脚,从怀中取出一个碧玉瓶。
“把此水於子时洒於室,画中人便可现形。”
“画中人?”大石大为诧异,正要询问,他却不再语言飘然离去。
“大石!”画中神符一除,英二的疑惑不减反增,还有那个与画中人一模一样的道士。
几百年前,也曾有这样一个人出现在不二身边吗?满腹疑团,满是辗转。抬眼间却见大石拿著个碧玉瓶,神情恍惚。
“怎麽了,大石?”
大石便递上碧玉瓶如此这般照著手冢的话说了一遍,英二沈吟下道:“快把他请回来。”
两人出了门,却见日光照下来一片白茫茫,哪里还有那个道士的身影。
却说当晚,英二洒扫於室,香兰铺陈,自己又静身焚香,仿佛恭迎贵宾般。至子时,窗外月至中空,桂影婆娑。
他打开瓶塞,将碧玉瓶中的水抛空洒於室,然後目不转睛的看著。烛影照见画中人的脸,冷漠,严肃,锐利,仿佛一把利剑般,随时可以割破画纸破空而出,触之惊心。
半晌,画中的人影渐显得模糊起来,细看却是一缕轻烟从画中溢出,轻烟如水雾般漫过画中人,然後,嫋嫋升上了空。
大石、英二吃惊的看著那团烟雾升空,漫开,渐渐的烟雾飘动时泛出衣纹如水,隐隐泛著一缕琥珀色的光泽闪过,在灯火闪烁下如同轻云绛雾般,然後,耳际听得一声清越的环佩叮当声,恍恍惚惚觉得有身影从烟雾中慢慢显现出来,绰绰约约。
英二捂住嘴,一双猫眼睁得几欲掉出眶外,那人的身影似与烟雾溶为一团,越想看越看不真切。只觉得眼前一片白,一袭白衣的男子,面容如罩了云山雾水般,朦朦胧胧,倒是那道琥珀色光泽渐显清晰,却是飞扬的发丝。烟雾在他身上聚了散散了聚,灯火摇曳,他的身影也晃动不已,大石与英二屏息看著,一时不知是梦还是真。终於,那人身上烟雾淡去,慢慢显出真面目,年青的脸苍白得几近透明仿佛一吹即化般,他半阖著眼,嘴角微翘,明明漠然无表情,但感觉却是在笑。他穿著寻常的白衣,同色的发带松松的半系著发,余下的便披了一肩的琥珀色,全身上下唯一的装饰便是腰间悬著的一块古玉,系七彩串珠丝绦,下坠彩穗,这也是他全身上下唯一生动的色彩。
他身悬空中,衣袂飘飞,身姿清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