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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的母亲高太后掌权,将年仅十岁的娃娃皇帝抱上了宝座,从此大宋的江山全归太后指点。她每日坐在高堂后垂帘听政,重用苏轼等老臣,尽废新法。直到元祐八年,高太后也在天下的哀声中踏上了黄泉路。哲宗登基,次年改元绍圣,封章惇为相。这个章惇实际上是王安石的门下,他又复辟了高太后废除的新法。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法就这样实施了又被废弃,废弃了又重新实施,百姓们怎能不抱怨。哲宗死后,向太后又效仿高太后听政,罢黜了章惇,新政又被废除。李格非大致在哲宗时做了人臣。徽宗继位,改元“崇宁”,赵挺之为崇宁政要。徽宗欲恢复新政,但此时大权却攥在佞人蔡京等人的手里,他们趁着皇帝恢复神宗新政的名头兜售其奸。于是,苏轼和赵挺之则被分割在蔡京两边。赵挺之与苏轼怨恨很深,正巧蔡京等人着手排挤并攻击苏轼等老臣,赵挺之窃窃欢喜,于是蔡赵二人为了共同的利益,以变法的名义将元祐年间被高太后重用过的老臣称为“元祐党人”并伺机除掉。于是,七月,李格非被贬职,九月被遣离京。
原来,一切都与翁舅有关,为了博取个人功利,了却私人恩怨,竟然与蔡京这等佞人做出如此勾当,使向来品性端正的父亲蒙受冤屈晚节不保,清照在心底向苍天喊出一声“不可饶恕”!
晚饭时,又见赵挺之,他若无其事地号令妻室子女动筷。李清照吃不下,那个被荣华和美艳簇拥着的男人,他嚼着肥腻的肉片的嘴唇尽显他的贪婪和污浊,是平日在府穴之外伪君子的真实秉性。
李清照放下筷子,愤懑着一直撑到离席,她不停藐视赵挺之。他却神情淡定,至始至终没看她一眼。李清照的愤懑转而忧郁伤神。婆婆见她不肯吃饭,用眼神暗示了一下,再无关怀。清照深感这个家庭的冷漠无情。日子越过越乏味,越过越凄凉,她蜷缩在暂时还属于她的角落里,望着初婚时亲手种下的一株江梅,泪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想起了天上的嫦娥,此时是否也孤单单地住在寂寞的广寒宫里,无处话凄凉,亦如现在的我。你依靠着月桂,我试问那江梅。
我问她那年爹爹将她折下,她是否听到过他的叹息?
我问她新婚过后便住进了别家的院子,是否曾感到过凄凉无助?
我问她月栖枝头的有竹堂前,是否嗅到过沧海桑田?
月落乌啼,啼声过,此时的李格非在做些什么呢?但愿她能变作一只玲珑鸟,逃离幽怨寂寥的广寒宫,哪怕只能远远地看着父亲,为他在不见五指的夜里哼唱一曲儿时的小调。童年的单纯美好在世事冷暖变迁中像一颗埋在蚌壳中的玉珠,在时间冲刷下越发珍贵。眼看曾经美好的日光已经荡然无存,眼下元祐风波还未平息,夜阑风起,她像个孩子一样静静偎依着树干,沉默着,任心绪波澜翻滚。流水的夜晚,她仿佛听到了黑夜低垂着纱衣幽然啜泣的声音。
元祐之事并没有轻易结束,城门外两块元祐党碑树立以后,一系列政治效应像骨牌一样在溃败中袭来。崇宁二年九月,灾祸降临到他们子女头上,皇帝下诏“宗室不得与元祐奸党子孙通婚。”何谓“宗室”?赵挺之虽然与皇室同姓,但却出身寒族,假若如此,赵家便不能获得皇家宗室的称号。赵挺之哪里甘心现在的身价呢?他要涨!如此一来,拉近了与皇帝之间的感情,也为自己的仕途铺平了道路。他心急地渴望着名利,却引来了怎样的一场祸事啊!檐下当朝的重臣全是苏轼生前的政敌,他们对苏轼等人尚且恨之入骨,哪里肯放过苏轼门下重要的弟子李格非!赵挺之深感如此下去,李家便会给正迈向青云之路的自己扯后腿,不如赶早打发了儿媳妇?
生性敏感的李清照在遭遇翁舅令人心寒的一击之后,更加能感受到自己地位的危机。她恨赵明诚生在赵挺之膝下,她悔当年这么轻易就进了赵府的宅门。那一日,见翁舅视她大步跨入厅堂后,她便明了他的心思。夜深仍无法入睡,想自己早已成了赵家的人,他便不该这般绝情。
李清照越想越觉得凄凉,索性再饮一盅烈酒,灭了青灯。那就让她沉醉吧,只有醉了的时候才愿意敞开心扉诉衷情。帘外楚雨,落英缤纷。她仿佛看见飘飞的花瓣中有一个女子,带着一丝醉意,就像少时的自己,清风舞袖似醉人间。曾经的单纯美丽是哪个男子不欣赏的,如今却这般凄凉,孤寒月下何处漂泊,却问苍穹,不如放浪形骸,舞她一世人生,再回首,风沉百年。亦或化作飘风的江梅花瓣,任他西风吹散人间。
【09】余香
爱情本生就是一场假如,在某个未知的时刻偶然开始,回过头时才发现一切,太匆匆。
夜来沉醉卸妆迟,梅萼插残枝。
酒醒熏被春睡,梦断不成归。
人悄悄,月依依,翠帘垂。
更挪残蕊,更拈余香,更得些时。
——李清照《诉衷情》
汴梁之地,已经很久没有父亲的消息了,他此时到了哪里?是否已经回到儿时的小院!那里有一口泉井,泉水四季常流,泉旁的假山,还是父亲为了她能有一个舒适的读书环境亲自装点的。清晨薄雾未消之时,到那里坐上一天,悠悠然安适地看着珍贵的书册,伴着泉水叮咚的声音,最能将愁乱的心绪平静下来。如若再品上一口热茶,香醉田园,再也不去理会风尘世事。
她若是也能回到那样的日子,多好。只是如此一来便会失去赵明诚,又有多少意义呢?她是那么死心塌地爱着赵明诚,宁愿无奈地活在赵府的疏远中,认为他便是生命中的意义。她曾不断鼓励自己去相信所谓的命运,无论发生什么,无论遇到怎样的灾祸,他都不会离开她。每当弯弯的月亮挂在天边的时候,面对空荡荡的闺房,她又从心底滋生无法抗拒的忧伤。她不再欺骗自己,赵明诚的选择不是她能左右的,她,只是一介女子,丈夫身边一朵孤芳自怜的花。他若是想起她来,会轻轻爱抚一番,若是忙了,说不定就把她忘了。即使开放得再美,也无人欣赏。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乐趣呢?
忧愁像丛生的杂草,在心里的某个角落疯狂生长,思念,如同催生的瘤子,每当夜深人静之时便会隐隐作痛,愁煞了青春。
卧枕香床,思绪被无情放逐,被冷风摧残。掀开被褥,点一支红烛,任蜡泪低落,一滴又一滴。同样的桌椅,同样的格局,不一样的是曾经的欢笑已不再。她知道丈夫此时就在汴京的某个角落,他会不会也这般无聊这般担忧?猜疑是深夜最可怕的利器,若有一日他负她而去,他是该高兴还是尚存一丝缅怀?她,何去何从?
爱情本来就是生命中的一场假如,太虚幻,太偶然,有的时候,前一秒钟还沉浸在童话般的温暖中,后一秒就成了支离破碎的现实。来不及预料,就已经发生。谁都说不准下一秒钟会怎样。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怪不得古人喜欢将爱情发生的可能归结为“缘分”二字,幻想每个人都有一个前世,今生能在一起那都是前世修来的福。如果今生不能在一起,那就再许一个来生,把今生没有如愿的“缘”托付给下一辈子。
可是,下辈子,你还记得我吗?
如果能把美好的向往存留在一个自己给自己设计的幻想中,或许能够找到情感的寄托。这或许也是爱的一种方式,至少还能盼一个“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的美好。
思绪,如梦幻泡影,说来说去还是许愿盒里的一个个猜想,一次次假如。假如赵明诚没有闲游溪湖;假如他没有遇到李迥,假如他没有留意集市人流里清照楚楚动人的眸子,假如他没有踏进过李府的宅院,假如……太多的假如,清照悉心数着蜡炬上滑落的泪珠,默默沉思。
假如,他不是赵明诚,她也不是李清照。
他只是一个致力于金石碑文研究的学者,一个清贫但不失浪漫的诗人,一个关爱体贴的丈夫,她呢,愿作他身后的一盏灯,在每个舒心的夜里为他照亮,他们有一样的志趣,一样的爱好。他肯将他的时间脉络与她缠绕在一起,就像古老的石壁上交织缠绕的藤蔓。如同埋藏在地表下的两只生灵,若干年后,当人们发现他们时,他们已合二为一成为一块石头,一旦分离便是粉身碎骨。
夜是穿越梦境最好的掩护。
假如再回到寒食节前一个淡荡春光的早晨,依旧是疏雨绵绵。你坐在缠绕着藤蔓和牵牛花的秋千上,欣然呼吸着泥土的芬芳,感受着雨的滋润。他向你走来时,你依旧徜徉在自然的幻妙中,丝毫没有感受到风向的变化。他悄悄蒙住你的眼睛,不用出声,你便知道那是谁,那个人在旖旎的春天走进你的城门,又在秋天的黄昏将你打入冷宫。
她又一次从梦里惊醒,全身的每一处毛孔都渗透着伤心和无奈的失望。
汴京的那个家没了,剩下一座空壳,也许千年以后,院中父亲栽种的江梅树也作了古,斑驳的墙体外,还会有一个秋千,在疏雨的黄昏中吟唱着千年前沧桑的恋曲。
皇帝的诏书下至李清照的闺房,宗室不得与元祐奸党子孙为婚。赵挺之无情地将李清照推出赵姓的族群,以免她与李格非的关系成为自己日后晋升的绊脚石。
她早已料到赵挺之不会对自己手下留情,一觉醒来,赵挺之丑恶的嘴脸果然在她面前尽显无余。茶饭过后,素日来对李清照极为不满的赵挺之竟流露出慈善的一面,他苦口婆心地讲了一早晨,问长问短,关怀备至,实际就是为了向她传达一个命令:奸党不得擅到阙下。堂堂李格非之女,有着铿锵的决绝,走便是,谁稀罕你的牢笼!
这天,她气喘吁吁地找到赵明诚,希望他能以一个大男人的姿态让她感到踏实和安全,却没料到他抢先兴致满满地告诉她他将步入仕途的消息。他陪不了她了。看着丈夫兴奋至极的样子,她心灰意冷,像一只斗败了的孔雀,只好颔首默默离开。
残蕊经不起手捻,指尖留下些余香,慰藉明朝挂肠的思量。这一天还是来了,在驶往赵府的马车上,她看到一条苍凉的路,说不出的爱恨辛酸。
【10】残藕
她无声地离去在他熟稔的梦靥,恰似初秋时节的荷塘中凋落的最后一片花瓣。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李清照《一剪梅》
月亮总是明亮而博大的,它的光芒如慈母温暖的双手,呵护着万物安睡,温柔如泥。
这一夜,她却无法入眠。那只疲惫的老马在管家的牵引下,踏在青石板上,一声,一声。因为元祐事件的牵连,朝廷已向她下达最后的通牒,她无助地望着月亮,不禁想问天上的织女,我该何去何从?
夜安静得很,她站在门外,听见自己的心脏微弱的跳动声,像数着倒计时一般。闺房的温度低得可怕,像要冻结昔日的温存。月华如水,她看见月亮挂在遥远的天上依然向她微笑,仿佛告诉她这只是她生命的一隅。这一刻,地面的李清照和她身后的府宅似乎被凝结成一块琥珀,不小心漂流在丝般的月光中,不知当李清照孤单年迈的时候,会不会有一个人出现在天涯,为她拾起这块被埋在记忆下的琥珀?
马蹄声哒哒,叮当的铜铃锁住河畔的风月,平日熟悉的街道巷陌也变换了通常的形态,显得那么陌生,似乎早已不认得自己。她还是第一次洞见如此安静的街道。走时,天还未亮,夜里下过一场雨,像妇人哭泣过后的面庞。每一步都不叫人安宁,湿乎乎的气息。
路过太学府的时候,她叫停了马车,拉开车帘,外面是太学府森严的围墙,重重环绕的墙垣遮住了书香的院子,只剩墙内高高翘起的一角屋檐,那面朝天空张着大嘴的辟邪石狮,仿佛在催促每一个即将通往天朝的官宦子弟。
她不由幻想开来,在鳞次栉比的房屋之间寻找她的爱人。在某一张床榻上,赵明诚的思绪是否也在流浪的途中?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她在太学院的墙垣外洒下思念的种子,便命令马夫,急奔而去。
墙内的你是否听见墙外我的心意?唯愿日光初放前,他的思绪能陪她到未明的天边。
离别总叫人心疼。
数日之后,她回到了阔别多年的明水,故乡的温柔慰藉着她空空的心。天涯各一方,在依然慈祥的皓月之下,她忽然感到人生的渺小,生命的相似。
千诗织就回文锦,如此阳台暮雨何?
只有英灵苏蕙子,更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