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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柳条边 第十六章(1)
胡嫂的饭店自从有张怀礼保驾,再也没人敢来捣乱。一个如意千品坊,再加上两个分部,每日里食客如潮,走了一拨再来一拨,白花花的大洋如雨点一般,不分早晚,不分淡季旺季,追着屁股往家里落,眼见着盆满了,缸满了,满得直往外溢,那大洋雨还是噼里啪啦地往里落。胡爷喜得直喊:“够了,够了!”胡嫂却说:“够什么够?钱也不咬手,早呢!”
胡嫂亲自去了一趟种家庄,要包销“种酒”。自老额娘寿筵上进了种酒,她就看出了这酒的市场潜力。种得瓜与慕雨潇商议,慕雨潇说:“行,在东北,也只有如意千品坊配得上咱们的种酒。”胡嫂欢天喜地地回去了,却不知拍板定下给如意千品坊包销的,正是她当年的老相好慕雨潇。
“种酒”进了如意千品坊,如风助火势,酒店的生意越发红火。每到月底盘点,胡爷和胡嫂都要兴奋得一宿不眠。开始时,往往是盘算哪个地方要重新装修装修,哪些用具该换了。再后来,商量的就是买房子置地的事了。某一日,两人说了一会儿当年的豫王府要出兑的事,说着说着,胡嫂竟扑簌簌地落下了眼泪。胡爷奇怪了,这老娘儿们,说着买王府的事,怎么还说哭了?胡嫂哭了一会儿,突然呜呜咽咽地说,咱挣这么些钱,买这么些房子、买这么些地有啥用啊?到咱们蹬腿的那一天,还不都是别人的啊!
自花小尤狗扯羊皮将胡爷和胡嫂撮合到一起后,两个人和和美美、恩恩爱爱地过了四五年的好光景。然而,美中不足的是,该打鸣打鸣,该絮窝絮窝,胡嫂却一直没有生育。胡爷不急,胡嫂却急,家业越来越大,死后都留给了别人,可不是件小事。胡爷说,要不咱认个儿子吧,虽说不是亲生的,总比没有强吧?胡嫂心里不情愿,但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就同意了。
一听说如意千品坊的老板娘要认儿子,沈阳城里人疯了,一时里,街谈巷议,报屁股文章,全是胡家认子的话题。不少人说着说着就把口水流了出来。如意千品坊啊!现如今沈阳城里最火的饭店,门庭若市,日进斗金,谁成了老板娘的儿子,那偌大的家业以后可就是谁的啦!
连着十天,胡爷和胡嫂连生意也没法照料了,来送儿子的人把家里的房门都挤坏了。这个说,我儿子三岁能读《诗经》,五岁能读《史记》,八岁时,《二十四史》已经看过两遍了;那个讲,俺这儿,他娘生他时,足足生了一天一夜,眼看着就要把他娘憋死了,就听天上突然响起一声炸雷,俺儿就像坐冰滑子似的,哧溜一声就出世了,算命的说,这是玉皇大帝派到下界来的真龙天子啊!有的让儿子当场背诵唐诗,有的让儿子现场来一通少林拳,还有的让儿子表演吞洋钉子,吃玻璃碴子,吐出来的洋钉子都带血丝。胡爷和胡嫂强挺了十天,再也受不了了,一把锁锁上了家门,跑到孝子山下老额娘家躲了三天。胡嫂说,吓死我了,这哪是过继儿子啊,这分明就是来抢财产啊!这都是啥人啊!不认了,不认了,咱费尽千辛万苦攒下的家业,说什么也不能交到这种人手中!
儿子不认了,胡嫂却不死心。她这辈子跟过三个男人,头一个丈夫结婚不久就死了,说不准没孩子的毛病出在谁的身上,可慕雨潇和胡爷可都是有了儿子,看来没有孩子的原因在自己。从此,胡嫂把生意丢给胡爷,自己带了两个跟随,拉了一箱大洋,把东北所有的送子娘娘庙拜了个遍,香火钱也捐了不少,肚子却仍然是毫无动静。
生死柳条边 第十六章(2)
齐二爷说,这不是拜神的事,身体上的毛病还得吃药吃偏方。齐二爷过去当过王府的管家,主家败落之后,他也没了营生,只靠着三寸不烂之舌,蒙人过活。齐二爷摸准了胡嫂的脉,知道她要孩子心切,就把胡嫂当成了摇钱树,缺钱了,就到胡嫂这来摇一摇,白花花的银元就装进了口袋里。胡嫂做生意精明过人,偏偏在这事上头脑就不灵光了,齐二爷说啥她信啥,齐二爷让拿多少钱她就给多少钱。齐二爷说,他在长白山天池边上住着的一个怪人处花五百大洋淘弄来一个偏方,生吃蝌蚪,要一次吃二百个。胡嫂二话没说拿出七百大洋,五百给怪人,二百给齐二爷,说是辛苦费。然后派人去抓蝌蚪,连吃了半个月,吃到最后,连打嗝都打出了蛤蟆动静。胡嫂说,齐二爷,咋不好使呢?齐二爷说,不对啊?我这方百试百灵的,真的,唬你我是小寡妇养的!城东老陈家二媳妇,吃了我的方,第二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胡嫂说,到我这儿咋就不灵了呢?齐二爷说,我给你试试,看你命里是否有子。齐二爷抓来一只癞蛤蟆,让胡嫂扣到尿盆里,说,晚上撒尿,你就往蛤蟆脑袋上浇,蛤蟆要是翻白了,你就能生,要是没翻,你就没戏了。当天晚上,胡嫂照着齐二爷教的方法试了一遍,那蛤蟆果然被浇翻白了,喜得胡嫂天刚亮就去敲齐二爷家的门,喊着,翻了,翻了!齐二爷一拍大腿,说,这就是了,这我就有办法了。胡嫂说,啥办法,你快说。齐二爷说,东北老林子里有一种林蛙,土名叫蛤什蟆,蛤什蟆群居,是母系社会,老娘儿们说了算,蛤什蟆王就是母的,下边的王公大臣也都是母的。抓来蛤什蟆王,在冰水里镇八天,活吞下去,石女都能生孩子。对这种明显是胡说八道的话,胡嫂也信,说,那还等啥呀,去抓啊!齐二爷说,抓蛤什蟆王可不容易,得百八十人,拉成大网在林子里兜,林子太大,得十天十夜不睡觉才能兜住。这份苦,一般人是吃不了的,所以,得出大价钱雇人。胡嫂问,得多少钱?齐二爷说,少说也得一千块现大洋。胡嫂打开柜子门,从里边摸出封好的十封大洋,咣当一声扔在炕上,说,拿去吧,快去快回。齐二爷兴高采烈地拿走钱,躲进一个窑子里,尽情尽兴地玩了十天。然后,去本溪山里抓了一只大个的蛤什蟆,一路吵吵嚷嚷地进了胡嫂家,说,快,快拿冰水镇上!胡嫂见真抓来了蛤什蟆王,满心欢喜。可对吃这东西却犯了愁。齐二爷说,要想有奇效,必须活吞。胡嫂看这蛤什蟆,灰不灰绿不绿的,个头足有小饭碗大,胡嫂使劲张大嘴,觉得还是不可能把这家伙吞进去。齐二爷说,正常情况下是不能吞进去,可你要非吞不可,就一定能吞进去,嗓子眼也是可大可小的。你没看老娘儿们生孩子,孩子那么大,十斤八斤的,像一个大个头的青萝卜,还不是一使劲就挤出来了,哪个烂在肚里啦?胡嫂说,齐二爷,你别为老不尊,我这用的是嘴,你咋扯到那地方上了。齐二爷说,你别生气啊,我这只是打个比方,你照我说的做,准能吞进去。齐二爷把那蛤什蟆抹上豆油,让胡嫂把嘴张大,尽可能地张大。胡嫂心一横,眼一闭,把嘴张开,齐二爷抬手抓出蛤什蟆就塞进胡嫂嘴里。胡嫂只觉一个凉凉的胀鼓鼓的东西进了嘴里,将嘴里塞得满满登登,心里一恶心就要吐。齐二爷用手死死地堵住胡嫂的嘴,喊着,不能吐,千万不能吐!憋住,别喘气,别喘气!胡嫂心想,不喘气,蛤什蟆没憋死,我先憋死了,但还是忍住了,一口气不喘。那蛤什蟆在胡嫂的嘴里憋得头昏脑涨,感觉前方好像有空隙可钻,一使劲,便从嗓子眼里滑进肚里。胡嫂只觉嘴里一空,一屁股坐在地上,怔怔地想哭,却没有眼泪。
生死柳条边 第十六章(3)
那蛤什蟆钻进胡嫂的肚子后,再也找不到出头的地方,便在胡嫂的肚子里折腾起来,直把胡嫂折磨得满炕打滚,爹一声妈一声地喊得岔了气。大约是过了一个时辰,肚子里才渐渐地没了动静。齐二爷说,这就好了,蛤什蟆王在你肚里落下根了,老板娘,你就等着生儿子吧!
胡嫂脸色惨白,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听了这话,还是笑了。
吞下蛤什蟆半个月,胡嫂身上该来的还是如期而至。胡嫂问齐二爷,咋不灵光啊?齐二爷一拍脑门儿,瞅我这臭脑子,忘了关键的一件事,你光吃蛤什蟆不行,你没抱灯求子,天老爷也不知道给你生个啥啊?胡嫂也一拍脑门儿,说,忘了,忘了,我也忘了!
东北有个习俗,是关里人带过来的。每年正月十五要摆黄河阵,人们穿红着绿,踩着锣鼓点舞进秫秸扎成的黄河阵,以求上苍保佑,今岁平安。这时,希望生儿育女的人家要找一个没结婚的人进阵偷灯,也就是偷白面或豆面做的灯碗。要男孩者偷红灯,要女孩者偷绿灯。然后,将灯送到求子人家,进门高喊:“送小子(或送丫头)喽!”主人家要张灯结彩,人换新装。送灯人要先把灯抱到灶王爷神龛前,三磕九拜,接灯的夫妻也要随在后边磕头谢上天恩典。待这仪式完成之后,送灯人才将灯碗交与女主人,女主人要面朝里坐在门槛上将灯碗吃掉。
此时不是正月十五,问遍城里城外也没有摆黄河阵的。齐二爷说,这事可等不得,没有摆的咱自己摆,自己摆的也许更灵验呢。胡嫂一听也有道理,就在前些年关老爷领着满人祭天的抚近门外摆了一个黄河阵。齐二爷推荐自己的小儿子当了送灯人。送灯是个美差,尤其是给有钱人家送灯,那赏钱是少不了的。月色朗朗,锣鼓声中,齐二爷的小儿子将一盏红灯偷出,送到胡嫂家,胡嫂坐在门槛上,三口两口将灯碗吃了,齐二爷说,老板娘,这回擎等着抱儿子吧!
又过了二十天,身上该来的仍然如期而至。胡嫂问齐二爷,还是没有动静啊?齐二爷说,这些日子,你跟胡爷那个了吗?胡嫂说,没有啊,光忙着寻偏方了。齐二爷一拍大腿,公鸡不踩蛋,母鸡哪能下蛋啊,你得做,天天做,老农民种地看见过没?一个坑里不能只撒一颗种子,要多撒几颗才能保证出齐苗。胡嫂想了想,也是,这就像进林子打鸟,你枪没准,光又暗,看不准鸟儿在哪,可你带上几千几万发子弹,闭着眼拿着枪瞎放,蒙也蒙上一只了。
从此,胡嫂就把精力放在了晚上,她认准“乱枪打死鸟,多撒出齐苗”的道理,逮住胡爷就温存一把。两口子原本在这件事上就挺不拘一格的,胡嫂这回又玩了点小花样,温存前,胡嫂先说:“清明忙种麦。”胡爷得回答:“谷雨种大田。”开始时,胡爷对这套新花样还觉得有趣,配合得也挺好,但没想到,胡嫂这麦却不光是清明种,而是想起来就种,晚上种,早上种,有时睡完午觉还要种。饶是胡爷生得雄壮,也架不住这番折腾。胡嫂再说:“清明忙种麦。”胡爷咧开了嘴,有气无力地说:“小满鸟没全。”胡嫂揪住胡爷的耳朵:“说啥呢?重说,谷雨种大田。”胡爷哭咧咧地说:“媳妇,别种了,再种犁把子都扭断了!”胡嫂说:“不行,地还闲着呢,种!”胡嫂已经把这件事上升到千秋万代的高度,关乎胡家拼死拼活挣来的家业有没有人继承的问题,她可不想有半点妇人之仁。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生死柳条边 第十六章(4)
麦子抢种了一个月,该来的还是如期而至。胡嫂长叹一口气,说:“不种了,盐碱地,种也白种,想别的辙吧!”
胡嫂决定给胡爷纳妾,胡爷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不纳,不纳,真要是纳了,我也快死得过了,你今天‘清明忙种麦’,她明天‘谷雨种大田’,骨髓油还不得都让你们抽干啊?”胡嫂也不管胡爷如何喊叫,她定下来的事从来都没有更改过。
齐二爷闻听消息,又盯了上来,说:“我认识几家人家,都有姑娘待字闺中。”胡嫂笑着问:“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样的姑娘吗?”齐二爷说:“老板娘想要啥样的?”胡嫂一招手,喊来两个伙计,说:“把他给我按在炕上,裤子扒了!”伙计几下子就把齐二爷按倒在炕上,裤子扒了下来,齐二爷连挣扎带喊叫,屁股一拱一拱的。胡嫂从后厨拿来大饭铲子,这些日子积攒的火气都对着这个老骗子发泄出来,朝着齐二爷的屁股一顿猛拍,直拍得齐二爷的两爿屁股肿得像肥猪屁股一样,才把他放开,说:“就找像你这么大屁股的,大屁股能养孩子。”齐二爷满脸鼻涕眼泪,提上裤子,一瘸一拐地走了,从此再也不敢登胡家的门。
胡嫂教训了齐二爷,说的是气话,却也是心里话。她要给胡爷找的小老婆,一要屁股大,二要长得本分,狐狸精模样的绝对不行,她可不想让胡爷娶了小的,忘了大的。
胡嫂相中一个人,老额娘家的丫头。那丫头身体强壮,长相也符合胡嫂的要求。她去孝子山下一说,老额娘也同意,丫头陪伴她已经十来年,早已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只是用顺了手,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替换她。如今能进胡家门,也是她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