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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的幸运神,抚近门是他的守护神。果然,就在这抚近门前,他认识了花小尤,这个美若天仙的姑娘一露面,就把他的心紧紧地揪住了,让他回到家里,五更天还大睁着双眼……还是在这抚近门,他与花小尤一起踏上了去江北的旅程,出发的时候,他与花小尤并肩,回来时,他希望与花小尤手挽手……还是在这抚近门,花小尤抱着德子,声音轻轻的、柔柔的:“我答应过你,孩子大了就与你成婚,把日子定下吧。”
大肚蝈蝈眼中湿润了,右手一用力,掰下了半块城砖。他把那城砖倒到左手中,右手拇指和食指碾着砖的边缘,一丝一缕的粉末顺着手指飘下城头,在暗夜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晨鸡叫了,大肚蝈蝈打了个冷战儿,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已经被露水打湿了。他刚想站起身,忽听城墙根有了动静。他低头一看,一个叫花子赤条条地从墙洞里钻了出来,两手掐腰,一条水线从两腿间激昂地射出。边射边唱:这么大个木头,这么大个壳,这么大个木头,做呀做手镯,这么大个木头,这么大个眼儿,这么大个木头,做呀做鞭杆。嗓音沙哑,吼得却很有气概。
大肚蝈蝈愣愣地听了一会儿,突然朗声一笑,从垛口上一个后空翻,翻到了城墙上,大喊一声:“这就是他娘的命啊!”说完,哼着唱着走下城墙,径直走进自己家里,对着满院大眼瞪小眼的人们说:“都散了吧。”进屋前对爹说:“别忘了工钱,给双份!”
不长时间,屋子里响起了呼噜声,爹娘相互看了看,娘抹了抹眼睛,说:“没心没肺的东西,他咋能睡得着!”爹叫了一声:“好,好儿子,这才是东北的老爷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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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柳条边 第二章(1)
老关东是第二天回到黄花寨的,一听慕雨潇活着回来了,他骑着马就冲进院子里,把院门都给撞坏了。见着慕雨潇,竟像小孩子似的咧开大嘴哭起来。慕雨潇搂着老关东,也是满眼泪水,连连说着:“长高了,长大了。”
老关东自当上黄花寨寨主后,再也不去关东义小上学了。花小尤给他约法三章,一、不许再跟小孩子们在一起玩耍,要学会抽烟喝酒,但不许抽大烟;二、要注意形象,站有站样,坐有坐样,要学会背着手走路,拉屎要用纸擦屁股;三、不许再骂人,说话要谦恭有礼。老关东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只知道小名叫民子,花小尤在“老关东”中摘出一个“关”字为姓,给他起了个新名,叫关向民。每天早晨,花小尤都要给他上训练课,内容不外乎接人待客的一套辞令、一套程序。花小尤说,给关寨主请安,冒昧叨扰,还望见谅。老关东要说,贵客登门,蓬荜增辉,小弟喜不自禁,何来叨扰?花小尤又说,愚弟有一事相求,不知关寨主能否赏脸?老关东要说,兄弟言重了,但说无妨。类似的话只说了两天,老关东便一脸哭相,直说,姐,你饶了我吧,这狗屁话说得我牙根子直冒酸水。花小尤照老关东屁股就是一脚,说,狗肉上不了台面,教你说人话做人事就这么难吗?老关东撅起了嘴,说,人家本来就是狗肉嘛!要不是狗肉,能说踢就踢吗?俺干爹当寨主,谁敢踢啊!一句话,把花小尤说笑了,搭手一揖,说,失敬,失敬,花某明日摆酒给关寨主赔罪,还望关寨主海涵。老关东嘴一咧,哭了,涕泪涟涟的,说,不敢让花小姐破费,只求日后不得已再用脚时,能轻展金莲为盼。一听此话,花小尤喜出望外,抱着老关东就在额头上使劲亲了一下,说,我就知道我弟弟行,瞧,也没教你,这话说得多好啊!
老关东当了两年寨主,却也当得很是称职,迎来送往,指挥调度,大事小情,无不做得像模像样。当初见他在山崖上写下“他妈拉巴子”五个字,花小尤曾担心他会随心所欲、胡作非为,没想到,担心完全成了“庸人自扰”。喜得花小尤逢人就说,我弟弟天生就是当寨主的料。连曲东民都说,这小子,我还以为他永远长不大呢!
不过,老关东还是打心里不愿意当这个寨主,每当看到大东小东大北小北们在村子里玩游戏,他总是心里发痒,要不是花小尤约法在先,他早脱下长袍,跟这些儿时玩伴们滚打在一起了。现在慕雨潇回来了,老关东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他娘的寨主总算是他妈的当到头了,再也不用我李代桃僵秃子扮和尚猪鼻子插大葱了,老关东顿时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
吃过早饭,慕雨潇想去给爹娘扫墓,花小尤一个人陪着他去了墓地。
慕雨潇不在的这两年,每到清明节,花小尤总要替他来给爹娘扫墓,每次来,都把墓地打扫得干干净净。可是,花小尤陪慕雨潇来到墓地,却发现坟前有一堆烧纸的灰烬。
花小尤问慕雨潇:“你来过这里吗?”
慕雨潇说:“没有啊,我是直接回的黄花寨。”
花小尤疑惑地说:“这会是谁呢?在东北,你们家也没有别的亲人啊。”
慕雨潇想了想,说:“也许是哪个朋友,给我爹娘烧纸的总不是对咱不利的人。”
花小尤说:“如果是朋友,他更应该到小平湖墓园去,可我们从没见过这样一个人。”
慕雨潇问:“小平湖墓园?在哪儿?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不知道?”
生死柳条边 第二章(2)
花小尤说:“就是你们当年遇到南时顺的地方,跟你一块去娶亲的那二百个胡子,还有猩爷,都埋在了那里。”
慕雨潇的脸色暗淡下来,说:“他们是为我而死的,一会儿去看看他们。”
花小尤点着了烧纸,陪着慕雨潇跪在坟前。磕完头,慕雨潇说:“爹,娘,不孝儿雨潇九死一生,总算还能活着给二老磕头。”
花小尤抬起头看了慕雨潇一眼,在思琳的坟前也点燃了烧纸,说:“跟小妹也说两句话吧。”
慕雨潇站起身,对着思琳的坟鞠了一躬,说:“小妹,哥没想到还能活着回来看你,小妹,好好陪着爹娘吧。”
花小尤说:“前些日子,我来墓地,见小妹的坟被什么东西扒开一个洞,小妹下葬时,你放进去的那条红围脖被扯到了外边,我赶紧找人又把它埋了进去。”
慕雨潇着急地问:“小妹没受什么侵害吧?”
花小尤说:“没有,只是很小的一个洞,估计是耗子、豆杵子之类的东西掏的,就把那条红围脖掏了出来,那围脖还是那么红,就像当初放进去时一样。”
慕雨潇松了一口气,说:“等过了这段时间,咱给爹娘和小妹重修一座坟,用砖砌,再抹上洋灰,可不能再让什么东西祸害了。”
花小尤说:“这事得抓紧,我看过两天就办吧。”
慕雨潇说:“好,过两天就办。”
慕雨潇和花小尤回到黄花寨时,大肚蝈蝈已在家中等待多时。
一见慕雨潇,大肚蝈蝈起身一揖,嬉皮笑脸地说:“恭喜慕爷重返人间。”
慕雨潇拉住大肚蝈蝈的手,亲热地说:“两年多没见,郭老弟还是这么风趣。”
大肚蝈蝈哈哈一笑:“不是说有改不了吃屎的东西吗,那就是我。”
花小尤仔细地看了大肚蝈蝈一眼,发现他的脸上眼中都没有一点哀凄、沮丧的神情。不过,因为她太熟悉大肚蝈蝈了,还是从他的语调中听出了做作。
花小尤招呼大肚蝈蝈坐下,叫下人给他沏上茶。茶上来的时候,花小尤亲自接过茶杯,双手递给大肚蝈蝈。大肚蝈蝈忙站起身,接过茶,脸上的嬉戏神情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慕雨潇问:“兄弟,还演二人转吗?又会什么新戏了?”
大肚蝈蝈又恢复了常态:“从你走后一场没演,我这妹妹天天惦着你,又猫月子又生孩子的,我一个人咋唱啊?这不,头几天我试了试嗓子,一喊,没喊出声来,我找来镜子一看,他妈的,嗓子眼都长毛了!”大肚蝈蝈说着,与慕雨潇一齐笑了起来。
花小尤听着大肚蝈蝈夸张的笑声,突然心中一恸,忙转过脸去。慕雨潇说:“兄弟,见了你我真高兴啊,晚上别走了,咱哥儿俩好好喝一顿。”
两个人正在唠着,忽听门外有喧闹声,花小尤出去一看,原来老关东已经派人把老额娘和胡爷、胡嫂都接来了。
大肚蝈蝈与额娘等人打了招呼后,对慕雨潇说:“慕爷,你们唠,我先走了,家里还有事。”
没等慕雨潇说话,花小尤说了一声:“你待着!”大肚蝈蝈看了看花小尤,乖乖地坐到一旁。
老额娘已明显见老,眼窝塌陷得愈加深了,摸到慕雨潇,就紧紧地抓住他的两只手,哭着说:“我可怜的潇儿,可想死额娘了。”
慕雨潇也紧紧抓着老额娘的手,说:“额娘,孩儿也是每时每刻都在想您啊。”
老额娘松开慕雨潇的手,把他从头到脚摸了一遍,说:“潇儿啊,你可是瘦多了,身上哪还有肉啊,这该杀千刀的小日本!”
生死柳条边 第二章(3)
慕雨潇哈哈一笑,说:“额娘,儿子掉下去的这点肉,到您那儿住两天,就能全吃回来,没准还能多长几斤呢。”
老额娘也笑了:“那是,那是,潇儿就爱吃我做的饭,吃我的饭就长膘。”
慕雨潇这才看到站在一边的胡爷和胡嫂,胡爷脸上满是笑,胡嫂脸上却满是泪。
慕雨潇惨遭不幸,胡嫂心里的哀痛一点也不亚于花小尤,毕竟在一起恩恩爱爱地生活了七年。虽然现在已经与胡爷成为了一家人,但与慕雨潇在一起的日子,怕是终生在心里也消磨不去痕迹。
慕雨潇扶着额娘坐下,走到胡爷和胡嫂面前,说:“你们都挺好吧?”
胡爷高声地说:“好,好着咧!”
胡嫂笑着点点头。
慕雨潇又问:“你们还在城里开饭店吗?”
胡爷说:“开,不开吃什么呀?就是店名换了,不是原先那个店了,大发了。哎,慕爷,你知道了吧,南时顺那小子让俺们杀了,那金把头也让俺打死了。”
慕雨潇点点头:“我刚回来就听说了,你们不打死他,我这次回来也饶不了这个狗杂种。”
胡爷问:“慕爷,你待的那山洞在什么地方?”
慕雨潇说:“在北边,很远呢,你问这个干什么?”
胡爷说:“咱带上人马,端了他个狗日的!”
慕雨潇摇摇头:“算了吧。”
胡爷瞪大了眼睛:“咋?这帮狗操的这么折磨你,你不想报仇了?”
慕雨潇说:“这两年,静下心来的时候,我也想了不少事情。想我吃苦受罪,也是该着,打打杀杀十几年,伤害了不知多少人,惹下的仇家也不知有多少个。睡不着时,我就想,这是何苦呢?算了吧,咱们还是安安生生地过日子吧,过去的两年,就把它当做一页纸翻过去算了。”
老额娘也说:“潇儿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对,过咱自己的日子,把过去都忘了,潇儿,哪天到额娘家去?”
慕雨潇刚要回答,花小尤抢先一句:“一会儿就让他跟额娘走,看他瘦得这个样子,让人心酸。”说完,又转对慕雨潇说:“我可告诉你,不吃胖了不许回来。”
胡嫂凑到花小尤身边,附在她的耳边说:“刚热乎一晚上,舍得吗?”
花小尤也把嘴贴到胡嫂的耳边:“热乎七年又如何呢?”
胡爷嚷了起来:“你们俩鬼头鬼脑地说什么呢?”
花小尤说:“胡嫂说她有喜了,怀上你的儿子了。”
胡爷瞪大了眼睛:“真的?”
胡嫂说:“听这小狐狸精胡吣!”
花小尤笑着跑到老额娘身边,说:“额娘,走,带你的潇儿回家。”
老额娘满脸都是笑:“好,好,都去,都去。”
花小尤看了大肚蝈蝈一眼,大肚蝈蝈站起说:“额娘,我真的有事,哪天我再去看望您,我先走一步。”
花小尤说:“我送送你,额娘,你们先走,我随后就到。”
两年中,从黄花寨到城里这条路,花小尤与大肚蝈蝈已经并肩走了多少回。在村子里,在人前,花小尤对大肚蝈蝈少有好话,一副百般看不上眼的架势。可一走上这条路,花小尤就庄重了,不苟言笑了,大肚蝈蝈也不再嬉皮笑脸,不再脏话满口。他们之间好多正经话、好多心里话都是在这条小路上倾诉的。
走了有半个时辰,两人都没有说话,看着已经到了浑河边,已经望得见远远的城门楼,大肚蝈蝈说:“回去吧。”
花小尤站下,看着大肚蝈蝈,轻声说:“真是对不起。”
大肚蝈蝈笑了笑,笑得很勉强:“这就是命。”
花小尤说:“你爹娘怎么样?这样的打击,老人怕是承受不了。”
大肚蝈蝈说:“爹倒没什么,只是娘病了,一天没起炕。”
花小尤说:“真不知道对你说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