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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报效国家自然不可少,那一份曲径通幽的文化心理状态也难消失。贾政喜欢与黛玉的老师贾雨村来往,看中的便是雨村的文人气质与不凡风度。贾政未曾有过的吟风弄月吟诗作赋机会,蠢蠢欲动而又功力不逮的文人情怀,在大观园的诗意景观中,被贾宝玉的少年风姿与吟咏唤醒了青春的记忆。
大观园就是这样一个所在,它的山水花草风情与人青春萌动的诗情相配,正如元春对它的理解:那园中的景致,若是敬谨封锁,不叫人进去,岂不辜负此园?而家中几个能诗会赋的姊妹住进去,也不使佳人落魄,花柳无颜。不仅彼此不辜负,而且还可以疗伤。贾宝玉因思念秦钟,忧伤不已,贾母常命人带他到新园子里来玩耍,缓解和冲淡了宝玉的伤感。
大观园中景致各有不同。林黛玉心无旁骛,是一纯粹文人。当元妃要众姐妹住到大观园去时,黛玉与舅舅贾政见解不约而同,“心里想着潇湘馆好”,她的理由是:“我爱那几竿竹子,隐着一道曲栏,比别处幽静些。”竹子似乎是文人居处的首选,郑板桥画竹自成一绝,别的文人也多喜欢竹子: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对竹的那一份喜爱已经不是单纯的视觉享受了,宁折不弯,空虚有节,已成文人的心志表达。贾政带着一帮帮闲文人游览时,看到一带粉垣,数楹修舍,千百竿翠竹遮映,众人心皆向往地大赞:“好个所在!”贾政更进一步,生了“若能月夜至此窗下读书,也不枉虚生一世”的想象。贾政没能在此读书,却做了他的外甥女黛玉的书房。刘老老看见时,便说:“这那里象个小姐的绣房,竟比那上等的书房还好呢。”再看宝玉在此的题联:“宝鼎茶闲烟尚绿,幽窗棋罢指犹凉”,简直有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境界。
大观园里不是没有喧闹的,但潇湘馆显然比别处更“幽静些”。袭人嫌宝玉窝在家里又要睡觉,便要他出去转转。结果宝玉看到“凤尾森森,龙吟细细”,顺路就到了林妹妹的潇湘馆。宝玉挨打后,黛玉立于花荫之下远望怡红院出出进进探望的人,回到自己的院内,则见:满地下竹影参差,苔痕浓淡。黛玉的住处显然寓示着少人行的幽僻。但林黛玉有自己的世界,她的房间的特点是“窗下案上设着笔砚”,“书架上放着满满的书”。 想夜月无人之时,黛玉无眠,看窗上虚窗竹影,听窗外萧萧竹声,竹声与竹影营造出的诗意与凄凉,定是引得黛玉诗情如涌之源。
与黛玉不同的,探春的房间里是阔朗的,三间屋子不曾隔断,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一书一笔,两位女孩的爱好与性格立见。探春是外向发展的,她是诗社的发起人。这一结社的倡议,非探春不能发出。李纨事后说自己也想过这事,可到底她也没做。李纨的顾虑在于她是一位寡妇,虽不用相夫了,教子与针凿才是她的本分,那点活跃的想法是有悖于大家对她的印象的,于是她宁肯放弃这一想法。宝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她本拿作诗当做闲情逸致,并不太重视。黛玉虽然爱诗,却没有精力和闲情管事。有了诗情是可以做给自己看的,那一腔诗情也可以化为哀怨的爱。
黛玉不止听竹声,还喜欢听雨声。数竿烟雨,与半榻琴书才能相映成趣。游大观园时,宝玉要把枯荷砍去。黛玉便说自己喜欢李义山的“留得残荷听雨声”*李商隐(字义山)原诗句为:“留得枯荷听雨声”,《红楼梦》中黛玉用的“残荷”,与原诗有不同。。明代诗人李东阳与林黛玉的爱好相同,因为喜欢荷花,便在园中挖了两个池子,种满荷花,可观赏,还可听雨,颇有情致。他在《听雨亭记》中写他听雨时的心境:“雨至众叶交错有声,浪浪然,徐疾疏密,若中节会。静观子闲居独坐,或酒醒梦觉,凭几而听之,其心冥然以思,肃然以游,若居舟中,若临水涯,不知天壤间尘鞅之累为何物也!”林黛玉倒无物累,却为情累一生。
林黛玉作诗,她愿别人也诗意一些,于是尽心尽力地教香菱。薛宝钗做人,把香菱领到大观园里,并让香菱去拜拜街坊邻居,教她人情世故,然后把教诗的工作交给黛玉,舍近求远地让香菱跟黛玉学作诗。作诗的日益沉浸到狭窄与深刻里面去,做事的越来越开拓了自己的生存空间。
宝钗的居处被一块巨大的石头挡住,贾政游园到此时,曾经怪这一处房子“无味的很”,及至当他走入这所院落时,却为里面的花草所吸引,极赞“有趣”。一块玲珑大石,阻隔出一方天地。虽然没有一棵树,但那些来自《离骚》、《文选》里的香草,依然遮不住它的芬芳气息。或者,宝钗之贤,正是在冷漠的浅表下散发出来的芬芳体现,她也为自己设置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精神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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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府女儿的性格缺陷
贾府女儿中,除了贾元春身心发育健康之外,其他的女儿性格上都有“不足之症”。
探春,人机敏多才,争强好胜,但因为庶出以及亲生母亲赵姨娘的不体面行为,造成了她极度敏感的性格特征,人称玫瑰花,“又香又扎手”,看上去极泼辣,其实内心极度自卑。她既有想当“正主”治理大观园的才能,也时时自危于地位的不稳,她无法真正摆脱来自卑微血统的压力。她在行为上的表现极为偏激:她排斥赵姨娘,不认这个母亲,但旁人依然拿她当赵的亲生女儿看。王夫人屋里失盗后平儿开始追查“罪犯”,发现是彩云,但对如何发落彩云平儿却犯了犹豫。平儿伸出三个指头,说查出那人并不难,只是“关系到一个好人”,这一个好人便指探春。探春与赵姨娘的这层关系无论如何是摆脱不掉的。探春理政时,大义灭亲,没有按袭人的标准给赵家四十两发送银子,赵姨娘来闹事,指责探春不拉扯自己人。李纨劝解:“他满心里要拉扯,口里怎么说的出来?”只这一句,探春生了气:“这大嫂子也糊涂了!我拉扯谁?谁家姑娘们拉扯奴才了?他们的好歹,你们该知道,与我什么相干?”但以探春的精敏,她肯定明白这不是李纨糊涂了,而是代表了众人的看法。界线划不清,于是探春多次因赵挑起事端而生气。抄检大观园时探春更是异常敏感,表现出既想立自己的威,又不由得强烈维护自尊的意识。
再说二小姐迎春,人称“二木头”,和探春相反,她不仅不主动参与贾家的事情,而且事情到了头上也不敢揽事、承担责任,而是任由别人裁决定夺。连柱儿媳妇也敢在她屋里大吵大闹,“累金凤”被奶母拿了去换赌资她也不管。后来她嫁给孙绍祖,受尽了折磨,这与她自身不敢抗争和不善抗争不无关系。
四小姐惜春年龄最小,按探春的评价是“孤介太过,我们再扭不过他的”。胆小怕事,冷面冷心,更是极端地逃避世俗纷争,甚至到了要与宁府断绝往来的地步,唯恐惹人议论,其后来的出家便也在所难免。
除了贾家的“三春”,与贾家有血缘关系的林黛玉性格孤高,目下无尘。这种性格也许遗传自她的母亲。而她的母亲死时黛玉方才五岁,可见贾母的这个女儿非常年轻。冷子兴演说荣国府时说到贾敏“老姊妹三个,这是极小的,又没了!长一辈的姊妹一个也没了!”而在林黛玉初进荣国府时,贾母哭说最疼这个女儿了,在整个《红楼梦》中,也并不见林黛玉有姨母,除了小说写作的需要外,便有可能贾家的上一代女儿全部短命而亡。那么,除了疾病就有可能是性格忧郁,哀伤易感而起。
与贾家相对比的是,王家的女儿个个强悍,上一代王夫人是荣府的管家,连同她的女儿元春大概也是继承了王家的传统,精明、干练、识大体,以至坐到了王妃的高位。王家这一代的凤姐更是十个男人都不及的脂粉队伍里的英雄,论心机见识没人能比,秦可卿死后受贾珍之托协理宁府时,风姿飒爽,处事干练,圆满完成了任务。与王家有血缘关系的薛宝钗在协理大观园以及为人行事上无不表现出那种敢于管理、善于处理人际关系的才能。
那么造成不同性格的原因是什么呢?书中有交代,凤姐在王家是当小子养的,而王家并非没男丁,凤姐有一兄就叫王仁。由此可知,王家在女儿教育上表现得更加开放,而非禁锢。贾家则不同,贾赦因不满贾琏办事不妥,没有要来石呆子的二十把扇子,动手拿鞭子抽他。在贾母到道观祈福时,贾珍嫌贾蓉图凉快不在跟前伺候,大怒,说我这里没热,他倒凉快去了。令小厮啐他。若让赖嬷嬷说来,那贾珍管教儿子是着三不着两,下死里打。贾政更是对宝玉大加挞伐,这样的耳濡目染,使贾府女儿不免自危。况这贾府的女孩除了探春父母双全而且生母地位低下外,迎惜两个亲生母亲都早死,成长过程中少人真心疼爱。而最高领导层的贾母虽知养育,却一心在宝玉这个孙子上,难得分出心来关心这些女孩。即使对自己宠爱的外孙女黛玉,在怀疑她是“心病”时,顿时不悦,说“就是这个病,不但治不好,我也没心肠了!”。贾府污浊不堪,明争暗斗,众女孩各想办法洁身自保,更造成了女孩们的身心压力。而在此前谈及才子佳人私订终身时,贾母更是搬出一番贞洁的大道理,这些可能都是造成贾家女儿们性格压抑的原因。
薛家兄妹的性格差异
薛宝钗与薛蟠,一个平和细腻,诸事周到;一个任性使气,为所欲为,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家庭教育出来的。但兄妹二人的亲密,除了宝玉与黛玉外,却是贾府任何兄弟姐妹间都没有的亲情。宝钗在外面与人相处,就是一个最老成的,到了薛姨妈与薛蟠面前,那一份女孩子的娇贵便显现出来了。撒娇生气,哭泣说笑,女孩子的行当全来。薛姨妈自然拿她当宝贝,那薛蟠本是一个粗糙之人,哪里想到过别人的感受?但他对妹妹却也是一片真心的关爱。因为被人委屈,薛蟠说了过头话,惹得妹妹生气哭了,更是一味在妹妹面前赔着小心,说着好话,任宝钗把话说完,把气出尽,直到破涕为笑为止。行商归来,诸事都不大在意的薛蟠特地给母亲和妹妹各带来一大箱东西。只看给妹妹的那些笔墨纸砚,各色纸,香袋、香珠、扇子、扇坠、花粉、胭脂等物,还有从虎丘带来的自行人、水银灌的打筋斗的小孩子、沙子灯、一出一出的泥人小戏,挑拣的都是素日妹妹喜欢的玩意,显见是对妹妹的喜好非常清楚。以薛蟠的没耐心,不知费了多大周折,搞到这么一大箱东西来,对妹妹的情意真可谓尽心尽意。宝玉空落了个在女孩子面前尽心的名,可妹妹探春想要“柳枝儿编的小篮子儿,竹子根儿挖的香盒儿,胶泥垛的风炉子儿”还要自己拿出十来吊钱,并用“我还象上回的鞋做一双给你穿,比那一双还加功夫”地哄着,宝玉却毫不在意地说:那不值什么,拿几吊钱出去给小子们,管拉两车来。若是这么着,探春妹妹还用得着求你吗?宝玉此时全然没心没肺,远没有薛蟠对妹妹的细心体贴。其实倒也不是宝玉担了怜香惜玉的虚名,他的心思全在林妹妹身上,哪还顾得了别人呢?
薛家这兄妹二人的表现却是截然不同。薛蟠是性情中人,因对柳二郎有非分之想,被柳打了一顿,吃了一大亏,发誓要烧了他房子,打死他。被薛姨妈劝了一回,又假称畏罪跑了,倒也没见薛蟠有什么行动。后来出外行商,被柳湘莲救了,便很感激,要为他娶妻盖房,大家过起来。那一种长长远远的打算,倒像亲兄弟一般。等知道柳湘莲因尤三姐自杀,不知去了何方,薛蟠哭得眼红红的,找遍了城里,那一份真诚倒也可叹。而宝钗听到妈妈说尤三姐自杀的事,一点都不惊异,完全没有表情,轻描淡写地就把他们的伤感转到现实事务中来:“如今已经死的死了,走的走了,依我说,也只好由他罢了。妈妈也不必为他们伤感了。倒是自从哥哥打江南回来了一二十日,贩来的货物,想来也该发完了。那同伴去的伙计们辛辛苦苦的,回来几个月了,妈妈和哥哥商议商议,也该请一请,酬谢酬谢才是。别叫人家看着无理似的。”宝钗是务实的,理性淹没了性情,那些于事无补的感情全无必要存在,只关心眼前那些人,做好眼前那些事,就已经足够了。就如黛玉所说:“你就哭出一缸眼泪来,也医不好棒疮。”既如此,那又何必流泪伤感呢?
宝钗温言细语,讲的是理。薛蟠脾气暴躁,行的是性情。不止脾气性格,连同所受的教育程度也大为不同。宝钗的学问修养恐怕整个大观园女儿无人可比,就连黛玉恐也不如。只说到一个画画,宝钗张口就来,头头是道,把要准备的东西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