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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士兵的战地日记-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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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六年春节”字样的毛巾被。京山县人民政府曾想在春节期间组团到一线慰问家乡子弟,由于中央军委的限制,就把慰问品直接发到了前线。原本是他替我保管着,他所在的连队也要撤到芭蕉坪,怕以后见面不容易,这才专程送了上来。

  他同时带来了很多的消息,五连荣立了集体一等功,六连的盛其顺立了一等功,同时是英模报告团成员,战斗英雄,前线十大新闻人物。刘国清伤愈归来,胡良平病愈归队,徐祥辉立了一等功,并被报请了“战斗英雄”,据说通讯兵还没有出现过战斗英雄,如果中央军委批了,他将是第一个通讯兵战斗英雄。

  听说刘国清回来了,他的背囊在负伤时一直由我替他保管到现在,正好交给范胡子带下去还给他。物归原主,总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胡子(范帮祥)兴冲冲地走了,他一再叮嘱我要多保重,千万注意安全。我看着胡子离去的背影,感动的同时,更有一种无比的欣慰,胡子安全了!他孤独的老父亲再也不必天天担惊受怕了!

  一个士兵的战地日记(108)      八六年三月十二日,小雨浓雾。

  通信员哈继打来电话通知:信取上来了。我一听,跟排长说了,就一路飞奔着跑到连部,指导员递给我一张铅印的,陆军四十一师(乙)(就是138师,这是138师在前线的临时编号)政治部的《猫耳洞日记》征稿启示。我一看标题就暗自高兴,写了一年的战地日记,这回可派上用场了,精选几篇寄过去,没准真的能被选上,那就太美了。

  喻红又来信了,我突然忐忑不安起来,一扫往昔收到来信的兴奋与激动,似乎就要验证我预测的结果。城市——农村,就是童话中的天堂和地狱,如果比作动物,那就是天鹅与丑小鸭的巨大反差。由于环境,职业,收入,形象及各方面的巨大差异,在这两个几乎是对立的群体间形成了一个顽固的心理认同:高贵的无比高贵;低贱的更加低贱。事实似乎如此,谁都无力改变这一残酷现实。

  在她不知道我是一个农民的儿子之前,特别是不知道我只是一个只有初中学历的士兵时,我敢说,她一直认为我是到前线实习的军校学员,或者是一名军官,并在信中作了试探。只是我太需要那种收到信后的兴奋与激动,并用兴奋与激动,来刺激寂寞与到了极点的无聊。再则我也没有必要马上告诉她这些,只是我们的情谊快速升温后,这才有了告诉她的必要,于是我轻描淡写地告诉了她,潜意识里则希望她不会看重这些。

  我错了,她在信里发出了明确的讯号。“我一看到带有老山的字眼就做恶梦。。。。。。”我不敢相信这是她说的,我后悔给她寄去了十分珍贵的“老山防御作战胜利纪念章”。珍贵的赠予得到如此的回应,也许是我的错,得到这份友谊就应满足,而绝不应该再去奢求爱情。

  冷静下来后,我给喻红去了一封信。

  其实我早就有所顾虑,你是学生,我们频繁通信,会不会扰乱你心中的宁静?影响你的学习?但看你热情很高,我也极珍视这不平常的友谊,就主动寄给你一些值得纪念的东西。特别是近期,由于不了解你的心情,又贸然地寄了醒目地刻有“老山”字样的钢笔和纪念章,你却告诉我,你害怕听到老山和猫耳洞的名字。我很伤感,老山和老山勇士在你的心中,曾是那样神圣,那样令你崇敬。而今不复存在,谁之过?当然是我。在我最初与你的通信中,我展现的不是我,而是整个老山战士的形象,只是随着友谊的发展,我开始不自觉地展现自己,并试图得到你的爱情。我现在才知道,这不是你所需要的。因此,我错了,我破坏了老山战士的群体形象,你可以把我从你的记忆中抹去。

  其实,人不是靠别人的记忆才能找到自己的位置,而是通过努力找到了位置后,他才能被别人记忆。我没有做好,你可以把我从你的记忆中抹去,我却不能。不能忘却这段珍贵的友谊,不能忘却你带给我那么多的激动与兴奋,曾经美好的东西,会在我的记忆中永恒!我会把这份情谊当作我的初恋在心底永远收藏。不论你是否同意。。。。。。

  选择并修改了三篇日记,把信和日记装入不同的信封寄走了,两个信封把我的心无限拉扯着,生疼生疼,像一个无辜的囚犯,在等待着法官的特赦。

  一个士兵的战地日记(109)      八六年三月十六日,晴。

  412团特务连和师侦察连轮流在结合部上潜伏。潜伏的滋味我晓得,为了给特工出其不意的打击,士兵们必须像眼镜蛇一样蜇伏在丛林深处,完全溶入到蛇鼠及叫得上名和叫不上名的爬行类动物的世界里。或者是藏匿于石缝树角,在最隐蔽处给敌人最有力的一击。只是溶入丛林太需要耐力去承受无边的孤寂,更需要承受得起毒蛇和爬行类动物从身上爬过的恐怖。

  从十号起,师侦察连的小分队就上来了,分成两个大组,一组到前沿潜伏,另一组留在29号阵地上担负保障和替换的任务,一天一夜对换一次。只是这鬼地方太喜欢下雨,留在阵地上等待替换的队员没有栖身之地,他们又不好意思到我们藏身的哨位和猫耳洞避雨,大家都知道,洞里只能容纳一个人坐卧,他们只能在盖沟里(在战壕上横放几根木头,盖上油毛毡,这样的地方称为盖沟)避雨,过夜。如果遭遇炮击,他们没有任何防护,其情形与后果不堪设想。

  队员里有一个湖北老乡陆胜华(洪湖人),他是承担开路任务的工兵,单位番号是35295部队77分队,小伙儿长得潇洒英俊。一听说是老乡,我们马上亲热的不得了,给他找住的,送吃的,因张国富的个子小些,就和张国富在一个洞里挤了两夜,他完成任务下去时,特意留了一瓶午餐肉罐头,我和张国富悄悄地享用了。不知为何,我们一线阵地的罐头能分到手的越来越少了,大家怀疑有人克扣,但又没人敢提出质疑。

  耐心的猎人终于在昨晚等到了猎物。潜伏的侦察兵与渗透的越军特工激烈交火,正在阵地上休息的队员像被松开的弹簧弹跳了起来,但没有得到增援的命令。十多分钟后枪声平息,他们又安静地回到盖沟里躺下了。

  下午,侦察兵奉命撤出潜伏位置,三排长率先开路,在走过多次的通路上踩响了地雷。这种情形虽难以置信,但确实多次真实发生过。一名军工在八里河村旁边的山坡上,在无数次踩踏过的路上踩响了地雷。一连有一名班长修工事,一锹下去,铲到了一颗被深埋的地雷,巨大的冲击波将锹把像一把利剑刺进他的胸膛,那名班长当场牺牲。还有。。。。。触雷的事例真的是太多太多了,地雷伤不像枪伤和弹片伤,承现在眼前的只是一个弹洞和一片血迹,只要不致命,经治疗是可以恢复的。而随着地雷的爆炸,完整的双腿一下了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有谁接受得了?

  二月一号的一幕真实地再现了,他们都是济南兵,都是张念勇的老乡,而且都是八三年兵。他们同样躺倒在担架上,双眼微闭,嘴唇紧咬,同样是满身的血迹与草渣裹挟着他的身体,同样是腊黄的可怕的脸,同样是豆大的汗珠湿透了他的军衣,同样是双手死死地抓住担架的两边,同样像一尊躺倒的雕像一声不吭;不同的是工兵失去了双腿,侦察排长失去的是一条腿。但他们的痛苦一样,意志一样,精神一样,都是共和国的英雄!

  我参加了抢救的行列,担架载着他向前飞奔,我们气喘吁吁,汗如雨注,突然他睁开眼睛,像一个在晨曦中醒来的少年,对悉心呵护他的亲人报以感激的一笑;又像是一个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的少年,脸上带着深深的歉意。看到他这样的眼神,我的心热了,我看一眼他扎着止血带,缠着绷带的断腿,只恨交通壕太窄,我们跑的不够快,更恨自己无力解除他的痛苦。 

  跑到天梯时,几乎垂直的坡道考验着我们的体力和耐力,为使伤员身体保持平衡,不让血液涌向断腿截面,减轻伤员痛苦,前面的需将担架高高举过头顶,后面的需将担架尽量放低。我和任文革在前面,高高举起的担架让我们在那样陡的坡道上无法支撑太久,张国富见状上前帮忙,却因天梯太窄无法通过,情急之下,他不顾一切地从灌木丛中跑向担架前面,他的这一举动让我们很震惊。“兄弟!别从那过,小心地雷”!没等我们开口制止,担架上的侦察排长轻声制止着,但他已经幸运地跑到了前面,奋力地举起了担架。

  山下已有团卫生队的人在等候,把伤员交给他们,我们都瘫软在地上了。

  事后我问张国富:“你小子怎么不怕地雷”?

  “你又不是不知道,当时哪顾得了那么多”。这小子跟我说话总是不够客气。好在我们关系不错,否则我才懒得理他。

  一个士兵的战地日记(110)      八六年三月二十一日,晴。

  我有两个多月没洗澡,也没洗过衣服,脏不脏?自然很脏,痒时多抓几把就是了。抓不够时,要么请人背后帮忙,要么靠在工事上,左右上下地擦,家乡的水牛就是这样擦痒,我一试,效果非常好。

  大家的观点逐渐趋于一致,认为如此宜人的气候实在没必要爬山涉险去洗什么澡,只要不烂裆,这样下去就非常不错。衣服也是同样道理,还多出两条,一条是衣服当天洗了当天就脏;二是洗衣就没用过洗衣粉,都是放到水里搓几下就算是洗过了,这样也能洗干净?当然不能,就干脆不用再洗了。直接往工事上面一扔,夜露日晒,下雨就当是洗了一回,省得扔在洞里,没准有蛇把它当窝,那就得不偿失了。

  现在一天比一天热了,这预示我们的好日子结束了,早晨一觉醒来,洞里弥漫着浓浓的说不清楚的怪味,我想,是该找个机会下山去洗洗了。

  我找姚连生请示,他正迎面过来,耸着肩膀快活地说:“师宣传队到咱们29号来演出,我去接一下,你看,我们今天都应该破例洗一洗脸吧”?说完他戏谑地一笑。

  姚连生就是这样,他大不了我们几岁,只要越军不打炮,他就和战士们一起用扑克捉“王八”,来冲淡难耐的寂寞与单调。

  “那是得好好洗洗,宣传队应该有姑娘吧?让人看到以排长同志为首的小和尚个个都是这副德行,那人家就要小瞧你排长同志了”。

  “洗洗”,姚连生下决心似地挥着手说完,就用仅有的一点水洗了脸,我也想跟着洗一洗;一看水太脏就罢了手。

  下山就不用开口了,我得去背水,不然演出队的战友们到了连口水都没得喝。我拖着水囊就往水源处跑,跑到一看傻了眼,天啦!已有五名战友等在那里接水,一桶水用时十五分钟是快的,五桶就是一个多小时啊,往回走还得负重爬山,看演出那不泡汤了?

  我死死盯住流水的楠竹片,小指头粗的一股细流缓缓而下,心里一急,似乎越流越慢,越流越小。

  轮到我灌满,背起就跑,自然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奔回29时,演出已经结束,两名女战士正和战友们告别,我像泄气的皮球,疲惫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从我面前走过,有位女战士向我道声“辛苦了”,我正喘着粗气不及着答,她们就过去了,我脑际闪过一个数字,4+2=6,是表示我上一线后,将近一年时间里,我看见了六名女性。

  张念勇可能是受女战士演出的启发,下午站岗的时候琢磨了一个哑剧,吃晚饭的时候,他找来相关道具,一本正经地表演给我们看。

  早晨从猫耳洞里爬出来,衣服没扣完,就忍耐不住打了一个哈欠,接着就是一个舀水的动作,挤牙膏,涮完牙,咧了咧嘴,很舒服很惬意的样子。用手摸脸,看手,手似乎很脏,提起水囊倒水,想起了什么,又将水囊放回原处。然后开始做饭,大概没有锅铲,只得用手在锅里摆弄,很烫手,急忙缩手,在膝盖处一擦,如此反复,将菜炒好。偶尔看到膝盖处透亮,大惊,提起裤子一看,他的脸映在上面,又大喜,就当镜子照了起来。大概是镜子里的小伙很精神,他忍不住亲吻了一口,却闻到一股难闻的怪味,一气之下,脱掉裤子扔了。

  一个士兵的战地日记(111)      八六年三月二十六日,阴,浓雾。

  连接山下一炮连的交通壕最终没有挖掘,爆破的缺口又被地雷封住,十多米宽的植被都没有叶子,视线良好,反而有利于防守。

  受班长刘景昌的指派,下山去领取麻袋并背上来,四班的刘少波与我同行。麻袋是用于装运个人物资的,这表示我们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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