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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人大会是部队内部宣布重大事项的军人*，仇剑生的意思很明显，崔伟你要是再不服气，连队就要处理你，让你在军人大会上做检查。崔伟当然不想上军人大会，他大小也是个班长，做了检查以后这工作还怎么干？尽管心中有气，但他也不敢和仇剑生当面对抗，于是瞬间立正，低沉而短促地回答，“明白！”
仇剑生满意地挥了挥手，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对雷鸣说道，“回去洗漱吧，今天好好休息！”
18 退伍报告
当天，雷鸣连写了两份退伍报告，分别交给了连长和指导员。
新兵连指导员叫朱成武，27岁，是个毕业三年整的大学生干部，也是四连的指导员。他看着雷鸣交上来的退伍报告，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那张报告上只有一句话，“部队太累，我不干了。”雷鸣看着指导员僵硬的表情，心里琢磨，你如果知道我原来准备写的是“部队球事太多，老子不干了”，那会是什么样的反映呢？
朱指导员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对雷鸣说，“雷鸣同志，你先回去休息，好吧，这个事情我知道了。”
连长仇剑生的反映却不强烈，他只是用眼睛扫了一眼报告，就说“你等消息吧，会给你答复的。”
当天晚上，崔伟在班务会上向雷鸣诚恳地道歉，并向所有新兵保证自己不再动手打人。
此话一出，其他新兵虽然嘴里无话，但看雷鸣的眼神全都是鄙夷之色。
这么一来，雷鸣反而不好意思了。可他仔细想想，本来就是崔芝麻动手锤我，给我道歉也是应该的，于是心里便逐渐平衡，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看着崔伟把这个人心惶惶的班务会开完。会开过后，朱指导员找到雷鸣，和他谈了一个多小时的话，总算把雷鸣要回家的想法打消了。
雷鸣心想，看着这势头，似乎会好起来的，那就再留几天看看情况。
说来也怪，这次班务会开过之后，崔伟对雷鸣客气了不少，日常生活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他督促其他新兵叠“豆腐块”时，对雷鸣那床松松垮垮的被子却貌似视而不见。相反在内务卫生检查前，他还亲手帮雷鸣将被子修整得有棱有角。但最令雷鸣惊讶的是，崔伟还安排自己去坐新兵连的大值日岗。
位于新兵连宿舍楼门内的大值日岗是一个所有新兵都羡慕的美差。
值日员每天担负着接待来访人员，看管营房营具和维护公共卫生的职责，实际上落到雷鸣身上的任务，无非就是用湿拖布在走廊上拖几个来回即可，剩下的时间便可在温暖如春的宿舍楼里度过。雷鸣穿着崭新的陆军冬季作训服，假装一本正经地坐在走廊里的椅子上。他听着风从门缝中呼啸而过的声音，不由同情起那些和自己入伍的新兵们，他们正在外面接受班长们的严格训练呢！
但这种同情转瞬即失，因为在新兵连雷鸣几乎没有一个朋友，所有的新兵都排斥他，不耻和他为伍。新兵们都很听班长们的教诲，“那个叫雷鸣的小子是个鸟货，看那一身的毛病，你们要想在部队好好干，就给我离他远点，别跟他学坏了！”于是雷鸣在新兵连里就成了一个被孤立的人物。新兵们看他不顺眼，他也用一种冷冰冰的傲态俯视其他新兵。即使和一个班里的战友，雷鸣平时也极少交谈，没事的时候就自己看着天空发呆，大有同居一室而老死不相往来之势。
不过今天雷鸣心情很好。这是新兵连的第三个星期，班长崔伟把一个星期的大值日岗哨都排给了雷鸣。而按照规定，大值日岗哨是两个小时轮换一人的。雷鸣坐在桌椅前，看着其他新兵们疲惫不堪地从他面前走过，他甚至看到了一些新兵眼神中的羡慕，心中翻起了几波涟漪，崔芝麻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崔伟是这么解释的：小雷，你身体弱，底子薄，先适应适应部队再说，还有，你要发挥你文化基础好的特长，多看些部队的书，以后为部队出力。他给雷鸣找出了一些类如《中国人民解放军条令条例》、《队列规范守则》、《单兵战术讲解》、《士兵读本》之类的书，让雷鸣利用上哨的空闲时间阅读。
雷鸣坐大值日岗哨坐得实在无聊，索性拿起崔伟给他的书，一本本地读了起来。没几天功夫，雷鸣把那些书本看了个遍，他的记忆力很好，闲来无事看了几遍后，再合上书本，很多内容竟是过目不忘。雷鸣一边看一边想，反正要在部队混两年，多了解了解也没什么坏处，还能钻钻规章制度的“空子”，于是更加专心致志地坐在哨位上看那些“必读”和“规定”。
新兵连的第一个月过去了。一天上午，雷鸣拖了两遍走廊后，身体微微出汗。他用手拄着拖把，眯起细长的眼睛，打量着那束从玻璃窗外射下的阳光。阳光金灿灿的，又美又暖。雷鸣走过去，他站在阳光里，看到旁边宿舍门玻璃窗上映出自己模糊的面孔，他被温暖的阳光晒地有些恍惚，似乎发现自己的睫毛变成了金黄色。
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雷鸣，你在干什么？”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19 我想坐岗
雷鸣心里一惊，立刻转身，他看到连长仇剑生站在自己身后。
仇剑生穿着冬季作训服，胸前戴着土黄色的子弹带，他的衣领上有一圈被汗水湮湿的黑色痕迹，身体左侧沾满了尘土和泥沙。雷鸣知道，今天是单兵战术，仇剑生肯定是刚刚给新兵做完亲身示范。
“连长好，我在擦地。”雷鸣靠在墙边回答，“今天太阳特别暖和。”
仇剑生咧嘴笑了笑，走到大值日岗前，随手翻了翻木桌上的书，抬头问道，“这些书都是崔班长给你的吗？”
雷鸣点了点头，如实回答，“是的。”
“看是看了，能记住吗？”仇剑生又问，“不要看完就忘。”
“大部分…能吧。”雷鸣犹豫了一下才回答。
“是吗？那我考靠你。” 仇剑生拿起一本《新兵入伍训练教材》，翻开，看着书本问道，“跑步的动作要领是什么？”
“听到‘跑步’的预令时，两手迅速握拳，提到腰际，约与腰带同高，拳心向内，肘部稍向里合。听到‘走’的动令后，上体微向前倾，两腿微弯，同时，左脚利用右脚掌的蹬力跃出约85厘米，前脚掌先着地，身体中心前移，右脚照此法动作；上体保持正直，两臂前后自然摆动，向前摆动时大臂略直，肘部贴于腰际，小臂略平，稍向里合，两拳内侧各距衣扣线约5厘米；向后摆臂时，拳贴于腰际。行进速度每分钟170…180步。”
雷鸣握着拖布，站在走廊里一口气说完，而后他眯着两只眼睛，看到了仇剑生微微变色的面孔。
等了三秒钟，仇剑生没对雷鸣的回答做出评价，直接问道，“81式自动步枪卧姿装退子弹步奏？”
“听到‘卧姿…装子弹’的口令后，右手移握上护木，使枪口向前，左脚向右脚尖亲迈出一大步，左臂伸出，掌心向下，手指稍向右，按照膝、手、肘的顺序顺势卧倒。以身体左侧、左肘支撑全身，右手将枪向目标方向送出，左手接握下护木，枪面稍向左，枪托着地，右手卸下空弹匣…”
雷鸣还没说完，仇剑生打断了他的话，“左抄抱的动作要领？”
“在格斗势的基础上，左手下伸至左腹前约30厘米处，掌心向上；右手成掌置于左胸前，掌心向外，接腿时，左手向上兜抄…”
“加压包扎止血法？”
“加压包扎是在伤病急性期中减少组织出血的有效方法。静脉、毛细血管或小动脉出血时，先将敷料盖在伤口上，然后用三角巾或绷带用力包扎…”
雷鸣回答完仇剑生最后一个问题后便闭口不语，走廊陷入一片寂静。
五秒钟后，仇剑生用手指点了点雷鸣，只说了两个字，“好，好。”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雷鸣，又问道，“你是想继续坐岗还是去训练？”
雷鸣瞟了眼窗外阴冷的天空，吐了吐舌头，笑着说，“连长，我当然是想坐岗。”
仇剑生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转身走上楼去。 。 想看书来
20 下一名卧倒
雷鸣的新兵连在大值日岗哨上缓缓度过了。
三个月的时间，崔伟没有找过他的麻烦，仇剑生更是对他表扬有加，几次在军人大会上夸奖雷鸣的记忆力好，文化底子好，还亲自赠送了他几本理论书籍，让他好好学习。雷鸣心里也美滋滋的，有点腾云驾雾的感觉。于是，他把每天擦三遍地板改成了擦四遍地板。走廊的地板被他擦得油光水滑，干净利索。
雷鸣偶尔想到，如果在部队这么干，也挺轻松的，反正每天只是站站岗，看看书，擦擦地，闲暇时还能自己偷偷玩会儿扑克牌。但就是闷得慌，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逛逛。不过这个破营房四面环山，天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水泥路啊？
南国的冬天阴冷潮湿，山林地带的天空始终是灰蒙蒙的一片，看了就让人心情压抑。新兵连临近结束的一天早晨，雷鸣提着刚涮好的拖布，一个人躲在水房里抽烟。他抽的是自己偷偷从军人服务社买的白色软包红塔山烟，连抽了两根，让蓝色的烟雾在肺里完美地巡回了一便才觉得过瘾。他把烟蒂扔进了便池，放水，再打开窗户，让那些带着青草味道的湿润冷空气钻进水房，他对着空气抽动着鼻子，眯缝着细长的眼睛，正在琢磨是不是今天多擦一遍地的时候，突然听到走廊里传里了急匆匆的脚步声，而后就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
“雷鸣！雷鸣！”
雷鸣听得出来，是本班的一个新兵在喊他。他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提着拖布，慢悠悠地走出水房，懒洋洋地靠在墙壁上回答，“在这呢。”
“连长和班长让你去训练场！快点！”那新兵的左半身沾满了泥，一看就知道刚爬完战术。
“叫我？干什么？”雷鸣纳闷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你快去吧，我替你坐岗。”那新兵不由分说地抢过雷鸣手中的拖布，嘱咐道，“别忘记戴帽子扎腰带！”
当雷鸣晃晃荡荡地走到训练场时，才发现场面有点不对劲。
草色枯黄的大型训练场南侧站满了整个新兵营的官兵，黑压压的五百多人分列在布满各种障碍物的战术训练场地左右。战术训练场的一侧摆放着几张桌子和椅子，几名穿着毛料制服的军官坐在椅子上，神情轻松地看着两名正在战术场上飞快奔跑的新兵。跑道外一名一级士官立正站在指挥员的位置上，正在响亮地下达口令，
“敌火猛烈！”
“跃进！”
“低姿匍匐！前进！”
……
那不是崔芝麻吗？雷鸣心里一动，他发现自己班的新兵在爬战术，班长崔伟正在进行指挥。雷鸣不由放慢了脚步，心中疑窦从生，这个场合叫我来干什么？他隐隐地预感到了什么，正在犹豫是不是要走过去，突然看到远远有人向他招手。
是连长仇剑生。
雷鸣默默地走到仇剑生面前，抬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仇剑生的眼神空洞而漠然，他机械似地对雷鸣说，“雷鸣同志，今天进行新兵基础科目考核，全连新兵都要参加，你先活动一下，准备参加考核。”
“考核？”雷鸣心里咯噔一下，他的目光透过人群，看到了曾经相识的团长赵天弓。赵天弓穿着军官毛料制服，肩膀上的两杠三星赫然醒目，正侧着脸对身边的一名上尉参谋耳语。
雷鸣还站在原地发楞，一时没回过味儿来。仇剑生大手一挥，几个新兵蜂拥而上，七手八脚地给他胸前捆上了子弹袋。
一支沉甸甸的“八一杠”自动步枪被雷鸣握在手里。
在雷鸣仿佛明白自己将要做什么的时候，他已经懵懂地站在了战术训练场的跑道上。
不远处障碍场上的一名新兵像只燕子般飞过了矮墙，显示出惊人的弹跳力，赢得了两侧观战者的一片喝彩。
雷鸣站在起跑线上，眯着细长的眼睛，看着天边的云。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更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摆脱现在的困境。
“下一名！”嘶哑的声音从右侧的指挥台传来。崔伟用手背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用左手指向站在起跑线上的雷鸣，右手高高举起，声嘶力竭地喊道，“卧倒！”
……
“卧倒！”崔伟以为雷鸣没听见，又喊了一遍。
雷鸣依然站在原地，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下一名！卧倒！”崔伟声嘶力竭地又喊了一遍。
雷鸣依然没动，提枪的手有些微微颤抖。此刻，全场新兵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不少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