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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epter 2
观澜穿过迂回的长廊,正欲走进小跨院子门,就见蒋妈迎了出来,一脸和气:“四少奶奶,三太太请您过去说会话。”观澜应了声,就随着蒋妈走过去。刚迈进门槛,便闻到一种很浓厚的檀香味儿,里头却是一点声音也没有。一掀帘子,只见卧室里,绿幔低垂,听不到一些响动。再掀开绿幔,钻了进去,却见她戴了眼镜,正坐在软椅上看佛经,软椅旁边,有一个长脚茶几,上面只放了一个三脚鼎,有一缕细细的青烟,由里面直冒上空际。看那烟只管突突上升,一点也不乱,越发显得屋子里特别的静谧,连空气似乎都停滞不流动。三太太见她进来,放下经本,一只手扶了眼镜腿,抬起头来,看着观澜道:“听说亲家母寿辰快到了,是吗?”
观澜嫁过来后,一年到头也没见过她婆婆几次面。如今她这番差遣下人来请,必是为了她母亲寿辰的事。 果不其然,观澜依旧低着头,恭敬地答:“是的。”
三太太许廷芳是赵占奎众多妻妾中最不受宠的一位。可能是她性子太过清冷孤傲,赵占奎不免总碰钉子。他堂堂一个大帅,哪受过这样的气。更何况他美妾如云、脾气又暴躁,一来二去的也并不怎么待见这位三太太。其实他们俩的故事说起来还是有些桥段的,听说许氏本来已许配人家,定过亲的。无奈因为容貌艳美而远近闻名,赵占奎又贪其美色便派人送去万两黄金,他向来财大气粗以重金打动了许氏未婚夫的心,那未婚夫竟丝毫不犹豫一纸退婚。许氏又迫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嫁给了赵占奎当了小老婆,其实根本就没什么感情可言。她心高气傲,从来就不肯说句服软的话。赵占奎自然将她冷落在一旁,连着帅府上下的下人也瞧着颜色敬而远之。她也不在意,每日青灯古佛相伴,过着清苦凄凉的生活。因着赵则昀受宠爱的缘故,许氏的日子也好过些。她就这麽一个儿子,如今赵则昀更是如日中天,蒸蒸日上。那些下人更是巴结得不得了,她却只是淡然一笑,依旧潜心研究佛经。
观澜过门已有两年,帅府里人多口杂。一点芝麻绿豆小的事早已传得人尽皆知,更何况许氏的傲气是帅府里出了名的。观澜站在一旁默然不作一声,却见许氏已起身从里屋拿出一个紫檀雕花的匣子,打开匣子拿出一件青瓷莲花尊摆在桌上。这件器物造型高大庄重,长颈直口,外沿饰一对桥形耳,流肩,颈、肩部有六个双系环耳。贴塑六团花,六兽面纹,
器身以多层仰、俯莲瓣堆雕,釉色莹润,积釉处呈浅绿色。
观澜虽不是行家,但其父余椿年却是古玩的痴迷者,她跟着多少也耳濡目染了一些。这座青瓷莲花尊应该是南朝时期的青瓷,其造型与装饰都带有浓厚的佛教色彩。看其雕塑华丽繁缛,工艺精巧细致,堪称稀世珍品。
许氏望着观澜站在桌子一边,低了头细看,不由得笑道:“亲家大寿,我也不知送个什么好。今生能结成姻亲,恐怕也是前世有缘。”
观澜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过是过个寿而已,难能这般兴师动众又铺张奢侈的。”
许氏拉着她的手坐下,笑着说:“我感谢她生了这么一个内敛仁义又善解人意的女儿做我的儿媳。富贵对我来说皆如浮云,一家子相处,只要和和气气快快乐乐,还计较那麽多干什么!”
说话间蒋妈已经送上茶和果点来,观澜顺势接过许氏递过来的茶,合着杯盖慢慢品茗。正是雨前龙井,其茶色泽翠绿,香气浓郁,轻呷一口,甘醇爽口,余香回味无穷。
真正是好茶!
许氏却轻轻叹了一气,随手在三角架上取了一挂佛珠,手里掐着,“少榛这孩子,打小就不在我身边养着……等长了个子,就被他老子早早地打发去了国外留洋。回来的时候,变黑了也瘦了。这才一晃眼的功夫,他就娶了媳妇。我真正是感觉自己老了!”
观澜合上杯盖笑了笑:“妈你这样说,岂不是要让那些上了年纪的太太们自形惭秽麽!况且,你一点都不显老。”
许氏笑着说:“傻孩子,竟说些俏皮话。”她轻轻拍了拍观澜的手背,感叹着:“哪能不老呢?就是如花美眷,也敌不过似水流年。”
观澜细细地瞧了眼,她是典型的桃子脸,狭长的凤眼里流转着说不尽的风情,妩媚中却给人一点淡淡的忧戚感。观澜不胜唏嘘,这样一个*绝伦的*,怎麽看都是绝色佳人。观澜对自己的相貌还是有些自信的,可如今跟许氏一比,倒觉得相形见绌了不少。她应该是不幸福的,纵使她风情万种,也抵不过眉角眼梢流露出的皱纹和内心的沧桑。
她端着脸仔细瞧着观澜,笑着道:“我瞧着你就中意!知书达理、温婉可人,为人又不虚夸,你沉稳的性子正好能中和下少榛火爆的脾气。我始终觉得给他娶了房媳妇可以定一定他的性,一开始他就长篇大论。什么*啊,什么自由啊,婚姻啊,他这几年确实在外面胡闹了些,但知子莫若母,他越是在意就越会变现得不屑
观澜陪着许氏又说了一会儿话,就随着蒋妈出来
了。前面的院子里,寂焉无人,院子犄角下,倒种着数株杜鹃,茂密繁盛的树枝交叉横斜,硬生生地撑起一个漂亮的弧度。远远望着,倒像盆景。那上面载了满树的杜鹃花,正开得如火如荼。衬着这这院子里,倒生出一番别样的滋味来。
观澜沿着石阶拐出月亮门,正欲穿过回廊,却见五太太转了出来。她身上正穿了一件绿底花织锦紧身旗袍,脖子上绕了法国细绒水墨围巾。手上提了一个银丝络子的钱袋,后面一个老妈子捧了一大包纸包的东西,似乎是从外头刚买东西回来。
她正侧着脸对那老妈子嘱咐着什么,忽然一抬头看见观澜,倒吓了一跳。转瞬间,早已笑脸相迎:“哟,你这是打哪冒出来呢?”
观澜微微一笑:“兰姨这是满载而归、收获丰盛,连走路都不忘仔细瞧着,倒怨起我唬了您一跳。”
五太太言玉兰本是梨园的名角儿,当年凭借《四郎探母》名声大震。她长得光艳烁人又是坤伶须生泰斗。听说赵占奎以前经常是包场捧她、回回不落。最后终于抱得美人归,娶回家做了姨太太。瞧着年纪,她只长观澜几岁。观澜碍于是长辈,只跟着少榛他们一起喊他‘兰姨’,那声‘姨娘’她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的。
只见她尖尖的脸儿,略施薄粉,显得很是俊秀。观澜虽未听她唱过堂会,但清晨时分她偶尔会吊吊嗓子。当时观澜就感叹她苍劲的歌喉,醇厚的唱腔,想来她的功夫也已炉火纯青。只是自做了赵占奎的五姨太后,她便再也不登台唱戏了。
这一点,倒真的有些可惜了!
她用手拨了一拨头发,“不就是胭脂水粉、绫罗锦缎,要不就是珠宝饰物来来去去那几样麽?我送你你都不会瞧得上眼。像你们这种留过洋的开过眼界的,什么没瞧见过。就说你上次送我的那瓶舶来品的香水确实很好用,味儿闻着也香!”
“兰姨要是喜欢,我那还有下次再送您几瓶。”
“哟,那我就不好意思了,做个长辈的哪能跟个小辈儿讨东西呢!”
“您这话不是让我无地自容麽,孝敬长辈本就是孝义。倒是我顾虑不周、有欠思量,应该早先遣个丫鬟送来的。”
“既然你如此客气,我就不推搡了,不然就显得矫情。我可不想像四房那样端着脸儿做人,这不是折腾人麽。”
观澜笑了笑,她说话向来夹棍带棒、不留情面,若说她尖酸刻薄、使坏心眼吧,倒也不尽然。
言玉兰弯着眼儿笑:“我看这府里头的人啊,算是你顶厚道。不矫揉造作,又不盛气凌人!人长得漂亮不说,脾气也温顺,最难得的是贤惠。”
“兰姨,你这话不是要羞死我麽,哪有你说得这般好!”
正巧,观澜院里的李妈气喘吁吁得跑进来,远远地迎着她便说:“小……小姐,二太太……二太太她在屋里头……等你半天了。”
观澜心里纳闷,二太太都等了半天了,怕是有什么要紧事吧!她同言玉兰道了别,就领着蒋妈和李妈走了。
言玉兰看着观澜袅袅婷婷地背影,竟像似蒲苇柔韧的姿态好像不胜秋风萧瑟的寒意。她忽然喊了她一声:“观澜。”
观澜闻言转过身子,疑惑地看着她。
她忽然笑了笑:“你的这身衣裳很漂亮!”
观澜也笑了笑,客气地说声谢谢带着两个婆子走开了。
她的视线,落在回廊上几盆*儿,正是开得如火如荼、枝繁并茂,挺立在下秋日光亮的日光之中,使屋檐廊角都生出了一种幽静出尘冷若冰霜的华美。
旁边的老妈子怯生生地叫了一声:“五奶奶。”
她却恍若未闻,只是幽幽叹了一口气:“可惜了!” 。。
chaepter 3
要说在这个大帅府里,观澜最尊敬的恐怕就是二太太了。就如同世代书香官宦之家的千金小姐,对教养良好懂得做贤妻良母的富有之家的女儿,这种事,她做起来恐怕是得心应手的。这一点,观澜的母亲曾经是不遗余力教导过她,做人要谦虚安详,稳静而端肃。尤其做太太时更要举止得体,庄重娴淑,处世得合规中矩,办事要井井有条,并且一定要慷慨宽厚,那样才能笼络人心。要知道何时要坚守原则,最重要的是,知道何时得屈己从人、包容宽恕。
观澜当时就不深唏嘘,这样八面玲珑又精明算计的女人稍微失之于王熙凤的毒辣狠决,又凌驾于薛宝钗的处事圆滑。这样的手段作风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的。
观澜在见到姚太太之后,想法就彻底变了。
姚太太年约三十五岁,她是赵占奎的二太太,正好比他小十五岁。姚太太虽生得纤小清秀,再加上体质单薄。在这样年岁,本应该是一副孱弱之姿,但她皮肤细嫩,仍然年轻而美丽。
据说赵占奎原不打算娶她,经不住旁人的劝说,就命人去合八字,当时的意思就是不合就不娶。可算命的一看,连连说是天作之合。姚太太是土命,年轻的时候体态圆润,皮肤白皙,整个人看上去就是沉稳安静、圆通富足,她的像是富贵相。娶了她的男人是相当有福气的人。而赵占奎是木命,是木里的上品,土养木,木就越加滋长繁荣。姚太太又温柔似水,以柔克刚,他跟姚太太的土正好相配。
赵占奎又极信算命所言,自然依了娶过门。没想到,倒是成就了一段良缘佳话。
可上头的大太太却是个极苦命的女人。听说是赵占奎还在乡间当混混的时候,在邻村娶了一家农户的女儿。在观澜看来,她更像是王宝钏独自在寒窑苦守十八年,含辛茹苦拉扯大儿子。在丈夫功成名就、封侯拜相之时,原以为是苦尽甘来,却早已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大太太终其一生何其悲哀,她儿子赵则晖战死沙场,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不久因心情郁愤也跟着去了。掌管大帅府里里外外的操劳事自然就落在了二太太手里。
观澜走进花厅时,二太太正坐在沙发上喝着咖啡瞧着她进来,便放下手中的白瓷小杯,笑着说:“这西洋玩意儿,你们年轻人是赶着时髦,可在我看来,竟似比那药还苦,说不出的什麽滋味儿,舔在嘴里,既苦又涩!还不如咱们的茶来得清香,醇甜甘美。”
“姨娘您只是喝不习惯,要是您打小喝惯了这个。回过头让您喝茶,恐怕也是难喝的。”
观澜就着姚太太另一端的沙发坐下,丫鬟立即送上了清茶。她在外留学十年,所以习俗品味慢慢趋西化,她习惯穿洋装,习惯早上喝咖啡,但绝不借他人之手。煮咖啡是门技术活,譬如水温的高低、咖啡豆的优良甚至是器皿的选择,她都事事讲究、无一不精。赵则昀因此而笑话她,西洋做派!
姚太太笑笑说:“那倒也是,地域文化差异恐怕是根深蒂固的。莫说是西洋,就是整个中国境内,还十里不同乡,南北口味也是宜淡偏重的。”她看向观澜的目光是温和的,其实姚太太是打心底里喜欢观澜,甚至要多过自己的媳妇。不光是她聪慧机敏、知书达礼,更重要的她英气豪爽又不失幽闲贞静的须眉气质。要不是阴差阳错,观澜怕是要做自己的媳妇的。
观澜吩咐下人拿出起司蛋糕来,笑着说:“我知道众口难调,但是甜品点心人人爱之,这个应该是不挑的。”她亲自捧着瓷盘并配着叉子,端在姚太太面前,“反正离午饭尚有一会儿,不如先充充饥。”
姚太太尝试了一口,嗯了一声,说:“这洋人的蛋糕瞧着真正是秀色可餐,吃起来绵甜软滑、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