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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法特最终留在了这里,他死后即被安葬在官邸。我这次见到他,距他最后告别人世也就几个月。但就是对这样一个已走入人生暮年的老人,沙龙当时又发出了死亡威胁。阿拉法特成为激流中的焦点。
就在我们进入官邸时,一架以色列的侦察机不停地在空中盘旋,发出刺耳的噪音。
一队阿拉法特的卫兵抬头,看着只有一个白色小点大小的飞机,一脸的无奈和悲愤。对只有老式轻便武器的巴勒斯坦来说,以色列的飞机总是可望而不可即。就是他们手中的武器,很多也是几十年前以色列士兵淘汰下来的,是在巴以谈判的“蜜月”期间交给巴勒斯坦警方让他们维持治安。
阿拉法特依然临危不惧。虽然他同兰提西不和,早已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但当着我们众多媒体的面,他公开出席在官邸为兰提西举行的葬礼。民族大义面前,他毫不含糊。兴许是一种故意,一脸凝重的阿拉法特,特地当着我们的面检阅了身边的卫队。
仪式很简单:每个卫兵走到阿拉法特跟前,“啪”地一个立正,敬礼。阿拉法特则“唰”地把右手举到额头还礼,神情肃然,眼睛中泛着泪光……
依然是穿着标志性的深绿色军装,依然是头戴白黑相间的“地图”装头巾,但在长达两个小时的过程中,阿拉法特每个动作都一丝不苟。自始至终,他紧抿着嘴唇,一句话没说,似乎也不必要说。
检阅,是领袖地位的一种表示。阿拉法特正是借此宣扬自己的不可替代性,他要告诉沙龙:在巴勒斯坦,还是阿拉法特说了算。
作为一个叱咤一生的领袖,一般认为,一旦缺少阿拉法特,巴勒斯坦肯定陷入全面混乱,沙龙将面临难以收拾的全面战乱这个烂摊子。这也正是沙龙最终没有对阿翁下手的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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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穿行在枪弹和怒火中(5)
阿拉法特正在进行着最后的搏击。这位“生存大师”在兰提西灵堂前检阅士兵,就是他不屈精神的流露。
在以前的许多次采访中,我在各种场合见到了憔悴的阿拉法特、愤怒的阿拉法特,更多的却是微笑的阿拉法特……但这一次,从他的神情和整个气氛来说,悲壮之感扑面而来。
因为这是风暴即将袭来的前夜,沙龙既然已对亚辛失去了耐心,还会在乎一个阿拉法特?身材粗壮的巴勒斯坦首席谈判代表埃雷卡特就说,现在一切事件都可能发生,“沙龙的处世方式就像黑手党一样,他们的所作所为和恐怖分子没有两样,我认为他们的这种(暗杀)行动会继续,并越来越嚣张,阿拉法特将是他们的下一个目标。”
阿拉法特不可不防。在距阿翁居住的官邸主楼约十米远处,我突然发现,与不久前采访不同,这里增加了三个集装箱改装的简易宿舍。我前后沿官邸转了一圈。这是官邸内唯一新增的住所!这意味着,官邸内增加了保护阿拉法特的士兵。
一队又一队的士兵在官邸内操练。士兵们踏着大步,用力挥甩着手臂。当他们走过我面前时,一位年轻军官高喊:“为了保卫阿拉法特主席,我已作好牺牲准备。”士兵们回应,高昂的声响在官邸大院内回荡。
我抓紧机会“咔嚓”“咔嚓”拍照。与以前相对回避态度不同,士兵们都摆开架势,让我轻松拍下了整个过程。
在这里,我又见到了“老朋友”穆萨。几乎每次去阿拉法特官邸采访,都可以看到他。有几次,也承他的帮忙,能到近距离的位置拍到阿拉法特活动的场景。
穆萨是九死一生的人物。他告诉我:“以色列围困官邸时,犹太人不断朝我们射击,一颗子弹就从我身边飞过,我差一点被打死。”说这话时,他眼睛眨都不眨,我对他说,他真有一个古代勇士的气概。
作为一名长年追随阿拉法特的卫兵,穆萨更多是为他的领袖担忧。他说,不管前面是枪林弹雨还是死亡,也绝不会在关键时候退缩。
“如果沙龙胆敢对阿拉法特动手,我们将血战到底,这将是一场全面战争,没有人能幸免。”他拍了拍手中的冲锋枪,半晌,很有力度地冲我点点头。
与穆萨表情相对稳重不同,穆罕默德则充满了军人的严肃和决绝。站在一片废墟的官邸,对着我们这些记者,他充满自信地对我说:“以色列绝不敢对阿拉法特下手,如果沙龙敢动手,中东就将爆发一场新的战争。”
“你们有这个能力吗,你们真做好了万一阿拉法特遇到攻击的准备了吗?”一位西方女记者追问。在阿拉法特权威不容置疑的拉姆安拉,这样的问题无疑戳到了巴勒斯坦人的痛处,许多巴勒斯坦官员横了她一眼。
穆罕默德有点激动了。他用力挥着手,加强着说话的语气,“我们已做好一切准备,我们希望和平,杀戮只能激起仇恨,我们的仇恨将摧毁一切敌人,没有一个人会感到安全。”
两年的采访中,我听多了巴勒斯坦类似的悲壮誓言。斗争使仇恨凝结,仇恨则正如地下奔突的熔岩,正寻找着喷发的裂缝。它什么时候喷发?喷发后会怎么样?
没有人能预测。巴以这片土地充满变数,这里一直是预言学家的“滑铁卢”。就像谁也不会料到阿拉法特最终会被送到巴黎治病,又在那里悄然告别了人世。没有人清楚,没有阿拉法特的巴勒斯坦又将走向何方。
在枪雨中,我看到太多被认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接连发生,感受了太多失去亲人的民众的苦痛,听到了太多对和平的期待和渴望甚至哭喊。
有的时候,我真希望在这里的所有记者都失业,人们听够了血腥的新闻、死亡的消息,请给他们一片安宁,哪怕是很短的一段时间。
和平,对这片土地来说,总是一个太沉重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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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泪垂耶路撒冷(1)
一位以色列少女站在军人墓地,缅怀自己的亲人
在这块是非之地,我见过了太多的爆炸,场面血腥我却总还能承受。我后来想,或许我毕竟还是爆炸的旁观者,毕竟死的不是自己亲人。但当和我同样肤色、说同样语言的同胞倒在血泊中,我再也止不住泪流——没有先兆的,长叹着,泪水溢出眼眶。当我向全世界发出国人遇害的最快消息,这种“第一”却让我心中充满负罪感。
发出遇害国人消息,有一种负罪感
从“9?11”事件后前往阿富汗,到现在又来到耶路撒冷,尚算年轻的躯体,也算迭经过险境,也算曾见识到杀戮血腥。孤独恐惧有过,流泪却似乎没有。但到耶路撒冷不到一个月,我却突然脆弱地流泪,一声长叹,生命是如此地短暂,命运又是如此让人难以预测。
时间会抹平人生的许多悲伤,但不一定能洗去镌刻在骨髓中的痛苦。2002年7月17日,又一次自杀式爆炸在以色列“自由的心脏”特拉维夫发生。
这是一个夜晚,原拟放松的大脑,又化成了一夜无眠的紧张工作,更糟糕的是,可怕的预感又变成了现实,又有中国人在这起爆炸事件中丧生。
这已不是中国人第一次在以色列遭遇劫难。三个月前的4月12日,一名年轻的巴勒斯坦女子在耶路撒冷市中心的耶胡达集贸市场附近车站拉响了裹在身上的炸弹,六名平民丧生,其中也有两名同胞,另两名同胞重伤被截肢,生活就此改变。
半年后,又在特拉维夫,又有三名同胞在爆炸中身亡。
2002年7月的这一次,却是我抵以色列后发生的第一次有中国人遇害的爆炸。就像许多中国人感到恐惧一样,我感到更多的是难以言状的同情和作为记者良心的拷问。
时间已到了后半夜,外面月光如水,我长叹着编发着特城爆炸的稿子,与我的同事、中国驻以色列大使馆官员仔细核对着遇难中国劳工的名字、家庭住址、年龄。
我知道,有些遇难同胞的家人,很可能就是看了这条新闻,才知道了万里之外亲人的不幸,随即陷入巨大的痛苦。因此,任何一点姓名、年龄的差错,都可能使其他不应着急的家庭,陷入无比的焦虑中。我反复核对着短短的新闻稿:
特拉维夫爆炸中死伤的中国工人身份已确认
新华社耶路撒冷7月18日电(记者明大军 刘洪)在17日晚以色列特拉维夫市发生的两起自杀式爆炸中,有1名中国工人身亡,1名中国工人失踪,另有4人受伤。他们的身份18日均已得到确认。
经核实,死者和失踪人员分别是来自中国福建省平潭的许恒勇和李斌,隶属中国福通对外经济技术合作公司。遇难的许恒勇现年39岁。
受伤的4名中国工人分别是中国福州国际公司的许祥敏、中国厦门国际公司的孙美昌、中国福通公司的许祥兴和郑彪。许祥敏右眼受伤,视力能否恢复还要看进一步治疗的效果。其他3人伤势较轻,郑彪已经出院。
特拉维夫老汽车站附近17日晚连续发生两起自杀式爆炸事件,共造成5人死亡,40人受伤,其中6人伤势严重。据以警方介绍,在死亡的5人中有2名自杀式爆炸者、1名以色列人、1名中国劳工,另1人身份尚未确定。
在今年4月12日发生在耶路撒冷的自杀式爆炸事件中,有2名中国工人丧生,2名中国工人受重伤。(完)
一条很短平白的新闻稿,只是由于负载着太多其他的感情,处理得很累。
我真不希望,是我的这条稿子,或者说是我的行为,打破了这些家人平静而充满希望的生活。
事后和分社同事明大军、聂晓阳、蒋国鹏聊天时感叹,真不希望这条稿子是由我处理——这没有任何捕捉新闻的成就感,却仿佛是“作孽”了一般。
夜晚,我惧怕着铃声。铃声响了,是家人的电话。
“你还好吗?”没有太多的言语,总是最为担心安全。
和家人聊着这次特城爆炸的情景,不由地长叹声声,感慨于生命的艰辛和脆弱。
就以特城遇难的许祥勇和李斌来说,他们正值壮年,万里离家,只是希望能在以色列多挣些钱。为了挣钱,他们起早贪黑,拼命工作,一直都属于黑工。但最终,他们却把自己的生命留在了这里。可怜他们的家人,还等待着他们能回去,一家团聚并还清欠款。
李斌的遭遇更让人感叹,起先他被宣布失踪,后终于在医院找到。由于头部被弹片击中,他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以色列大夫的精湛医术,最终仍未能挽救得了他的生命。
悲剧见多了!似乎感觉生活中总有一种宿命。别人告诉我,李斌此前出过车祸,本打算早点回国,但由于一个以色列人借了他一点钱,最终决定再留一段时间,但不想这一留,却把自己永远留在了这里。
和家人聊着,突然间忍不住泪流。
虽然也素昧平生,但现在死的,毕竟是同肤色、同语言的同胞。以前爆炸,由于死伤者一般都是犹太人,总还觉得爆炸与我们这些外国人无涉。
2。泪垂耶路撒冷(2)
接连的中国人遇难,却打破了这种自以为是的幻想:原来爆炸是如此之近,就近在身边,不管你是什么国籍、肤色、性别、职业……
无辜的中国人,也为以巴之间的暴力纷争付出了血的代价。
和平茫茫,我见多了哭泣场面
打开以色列电视台,哭泣的场面屡见不鲜。因为在这片只比北京略大的弹丸土地上,每天都有人丧生,不是以色列人,就是巴勒斯坦人;不是死于巴勒斯坦激进组织的自杀式爆炸,就是丧命于以色列军队的枪炮甚至导弹攻击。
似乎是武力冲突正不断升级的一个标志,近年来,外国人也频频成为暴力的牺牲品。
就在中国人遇害十几天之后的2002年7月31日,被称为耶路撒冷最后一块“和平净地”的希伯来大学也遭袭击,正在用餐的多国学子被爆炸所吞噬,7人当场死亡,其中5人是美国人,可怜有个女孩才刚到耶城不到一个月。
在特拉维夫本-古里安国际机场,遗体起程前,一名美国死难者家人突然抱住旁边一个工作人员,失声痛哭。其景其情,让周围的人无不为之动容。
爆炸似乎总没有绝期。当年8月4日,一辆公共汽车在以色列北部城市萨法德附近爆炸,现场惨不忍睹,十人丧生,其中还有两个菲律宾女佣。也是年轻的生命,遽然逝去在这块美丽而流血的土地。
更多痛苦的还是以色列人和巴勒斯坦人,以暴易暴的冲突已使数千人离开了这个世界,空留生者,独自咀嚼亲人逝去的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