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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第一场的时候她就一直在犯困。她顺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清凉油搽在太阳穴上,可不料一下子抹多了,熏得眼睛睁不开,最后眯着眼睛勉强填完了试卷。
中间休息十分钟。青槿端起凉水,大口大口喝起来,竭力赶着困意。下面还一场呢,你可不能现在就睡了。她暗暗提醒自己道。
同桌从她身边挤过,瞥见她喝冷水的狼狈样,举了举大拇指说,够生猛。青槿抬起眼看看他然后就笑了。三年了,他一点都没变,可是自己究竟改变了多少呢。她只知道,自己再不是那个只因为一句话就和别人笑骂扭打在一起的小女孩了。再不是了。
化学试题很难。青槿觉得自己就算把全部的知识储备拿出来也攻不下二分之一。正犹豫着,后桌伸了只手过来,说,借胶带。青槿侧个身递给了他。不巧正好被化学老师看见,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他走下来,指着青槿问,你们刚刚说什么?
青槿突然感觉到全世界的目光都聚过来了,针扎一样。
后座男生站起来:我们什么也没说。
化学老师一把扯过他们俩的卷子,说,不用做了,你们可以回家了。语气里尽是冰冷。
青槿刹那间只觉得头顶的光线特别刺眼,一张脸在众目睽睽之下变得难堪起来。后座还想据理力争什么,青槿一把拉住他,说,没用的,走吧。声音很轻。
然后二人开始收拾书包,快速离开了教室,就像真的作了弊一样。周围开始唧唧喳喳起来,男老师站到讲台上吆喝几声,教室里又如一开始那么安静了。
走出校门,后座喊道,喂。
青槿转头,有事?
要是我不借……
再多说也没用了。青槿打断他的话。再见。
喂……我送你?
不用。青槿背起包,走了。越走越远,直到后座都看不见,她是如何消失在夜色中。
【二】
青槿上了楼,掏出钥匙打开门,听到一阵洗衣机工作的轰鸣声。
母亲满手泡沫地从卫生间走出来。
小槿,今天回来得比平常早呀。
哦,学校停电,放得早。
没有更多解释。然后抱着书包走进了房间。
母亲又转回去洗她的衣服了。
由于喝了太多凉水的缘故,半夜里青槿的腹部开始剧烈地疼起来,拉了肚子。
她轻轻扭亮台灯,悄无声息地钻进厕所。
其实这些凉水本可以不喝的。
其实这些疼痛本可以不承受的。
其实自己本可以不这么拼命的。
可是,为了什么呢?
【三】
第二天早上有体育课,安排在接近正午的时间。每当想起母亲说过,“都初三了还有体育课”,就忍不住想笑。
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在自由活动的时候,会一不小心崴了脚。
青槿慢慢蹲下去。脚步的疼痛让她不禁抱起了腿。
去医务室?
当疼痛减轻了差不多一半的时候,一只篮球滴溜溜地滚到身边。青槿伸手停住它,然后迎面看见严西跑过来。
怎么了啊?严西一边低下头拾球,一边问着。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一个人的,淡然生活(2)
崴脚了。青槿把头低下去。
去不去医务室啊?
青槿抬起头来。严西高大瘦削的身体遮蔽了一大片阳光,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个黑色的剪影。汗水正从他的尖下巴上滴下来,砸在青槿面前的地面上。
青槿脸色一红,正欲说什么,忽然听见和严西一个班的男同学正喊他。她眼神一黯,说,没事,我自己去。
我走了。严西抱着球跑回去。青槿用目光一路追随着,直到严西重新兴致勃勃地打起球来。
勉强支撑着站起来,一步一步,向医务室挪过去。其间她有许多次抬起头看严西的身影。她盼望着他能再多看她一眼,可他没有。
下午青槿没来上课。她请假了,三天整。
【四】
当青槿再次返回学校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以后的事了。她默然放好课本,只等待老师来上课。
第二节化学,第三节物理。
青槿手捧几天前的试卷,她简直不敢相信。化学暂且不顾,物理卷子的评分处,赫然写着,“25”。
一阵眩晕。心情顿时坏到极点。
下午第四节是自习,因为心情不好所以逃掉了。这也算给自己开脱吧。
她登上教学楼的楼顶。时值四月。风很大。青槿眯起了眼睛。
每当心情不好,她便会独自到这里来。三年了,自己不知多少次来过这个地方。犹记得三年以前,因为一件恼火的事,来到这里。那时的自己放肆地宣泄着,大声地哭着喊着,手掌都捶出了血。
可是现在的自己,连哭喊一声的力气都没有了么?
她隐隐地告诉自己,这个世界,让我太累了。
她就那样一直坐在那里。其间她从楼顶向下看去,操场上有几个班正在上体育课。她毫不费力地认出人群中的严西。
白色的T恤。阳光一样的侧脸。
──自己是真的喜欢他了么?
一颔首。一转身。忽地想起张悦然的话来:
那爱被我像童年的压岁钱一样藏了又藏,
直到最后再也想不起来放在哪里。
青槿轻蔑地对自己笑笑。
只剩两个月就中考了,还有心情想这点事。
毕业以后,分道扬镳了吧。
青槿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土。这时下课铃放肆地响起来。
是该回去了吧。
【五】
没过几天,就月考了。
这个消息是青槿离校时公布的。所以她坐在偌大的教室里,捧着试卷一阵阵发呆。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到她的笔尖上,宛若静止。
三年的时光啊,就这样流走。
窗外的人声开始让青槿厌烦了。她用笔在纸上画起线来,那是一道道笔直的线,没有交点。
云遮住阳光,又飘开。遮住阳光。又飘开。
原来年华就是一道道笔直的线,没有交点。
青槿在心中默念着。一点钟。两点钟。三点钟。
然后交卷。
青槿走出教室。
有多少人,离开,回来。离开。再回来。
终究是在离散。
然后忽然觉得,心中很温暖,
就不知不觉笑起来。
因为她看见──
天空中,云飘走了,没有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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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的爱
文/柴梦婕
那天日暮的时候,我看到了你。
漫长的假期里,一个人在深夜生活,习惯每天天亮才睡,每天日落的时候都领着小狗出去散步,习惯坐在面对着小区篮球场的秋千上飘荡,闭上眼睛,听着哀伤的小提琴曲,沉溺于另一个时空里。
可是,我突然发现了你,一定是你。
我8岁认识了你,13岁就喜欢上了你,这种喜欢持续了仅仅一两年的时间。从来都不相信一见钟情,因为人一生不可能只看对方一眼。那时我还是个简单而安静的女孩,成绩出奇的好,内心却停留在普通小女生的年纪。
张悦然曾写到,她的王子,喜欢蜡烛胜于灯,喜欢绘画胜于篮球,喜欢咖啡店胜于游戏机房,喜欢文艺片胜于武打片,喜欢悲剧胜于喜剧,喜欢村上春树胜于喜欢王朔。那应该是一个忧郁而沉和的男孩,其实,我会喜欢这样的男孩。
可是,你喜欢灯,喜欢篮球,喜欢武打片,是个阳光的男孩,皮肤黑黑的,有着健壮高大的身材和温暖的微笑。看到你就会心慌,老远就躲着走,可是见不到你时,心里又空荡荡的。
每次年级举行篮球或是足球赛的时候,我都会躲在人群的后面,捕捉你的身影。无意中的一个机会,戴上你厚厚的手套,被你的有温度的汗水包围在手掌的粘稠感觉,以及那些汗水散发出的味道,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记得当时你是卫生委员,每次来我们班级检查卫生的时候,我都会羞涩的把头深埋在书底下,后来你也害羞,不好意思来检查了,就私自把我们班的卫生都打了满分。我不知道,赠予你的木石,你还留着么。
那时我十分内向,很少说学习之外多余的话,我从不敢直面你,从不敢跟你说一句话。这些年,也从没向身边人提起过你,宁愿把对别人的感情刻意拉长,也不愿意提起对你的爱和那份唯美感伤的情怀。因为它是珍藏于心底的。
渐渐长大,喜欢上了读书和写作,相信文字是最接近自己灵魂的表达方式,喜欢上了电影,西方油画,大提琴曲。忧伤,浮世,宿命,灵魂,苍老。迷恋它们,像吸食鸦片一样,无法自拔。它们相伴相生存在于我单薄而又厚实的青春里,像横梗在棉絮里的一根针,随时提醒我关于疼痛的预言。
每次看电影我都会浑身瘫软,然后灵魂开始沉溺和释放,一个人在空空的地方流泪感伤不已。每次看梵高的画我都会感到深切的压抑、窒息、纠结和痛苦。每次听大提琴曲我都会感到沉寂得像死亡一样,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
喜欢各种各样旧的东西,或者古时的箫、发簪、玉镯,或者简单而美丽的花草,只要有一丝惹我怜爱和疼惜,我便会珍藏。
安妮宝贝说,孤独的人都会有恋物癖。
再也不是那么纯真的年龄,可以痴傻地看我并不十分喜欢的球赛,只为捕捉一个人的身影。开始喜欢忧郁而沉和的人,开始喜欢灵魂相通的人,再不会像那个年纪的我,因为觉得阳光健朗的人内心世界十分简单,却总是夺走了人间太多的幸福和快乐。也许心底是光明的,表达出来的是单纯。
开始偶尔用极端的方式伤害自己,来对抗这个世界,一切关于热爱和决绝,纠缠和解脱。一直想找到灵魂的出口,却终不得解脱。开始活于凡尘之外,开始沉溺,可是那么多的郁结,仍纠缠着我的生命。
记得去电影院看《情书》时,面对着白色幕布上的茫茫白雪,音乐刚一响起,我就潸然泪下了。也许所有的观众,只有我一个人在光影中默默流泪。纯美而感伤的往事,触到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触到了埋藏已久的爱和疼痛。男主角把那段深埋的爱写在普鲁斯特的小说《追忆逝水年华》的封皮后,他在登山遇难时,唱起了生前最不喜欢的歌曲。
村上春树说,死,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
回家的时候,刚刚在夜市上买的精致的玻璃杯碎了,伸手去拣,却划伤了手指,渗出了血。
我看到寂寞的血滴沿着玻璃缓缓滑落。原来,鲜血也可以这样的缠绵。
与你一别经年企图再遇,流年追悔不及。
伤口,开始感觉到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