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楔子
公元1889年农历5月27日,地处豫东平原的河南永城县骄阳似火,正是小暑过后的第九天,晌午刚过,气温骤然上升。热浪如同无形的熨斗把烦燥的人们灸烤得五内俱焚。恐慌的人们如同落进火坑的蚂蚁,纷纷聚向孙家疙瘩的村头大槐树下跑去。农家的狗、猫、鸡、鸭争抢着往各自家中的下水道中挤着,大张嘴只有喘气的份儿。天上没有一丝风,地上树叶耷拉着脸儿垂首沉默。人们仰望苍穹,昏黄中闪烁着太阳白亮亮的光刺,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孙家疙瘩每一个村民的心头,仿佛世界的末日将在这焦热宁静中光降……
可怕的宁静绵延至黄昏,突然从西北方向滚滚卷来一阵狂风,巨大的灰砂尘粒拔地扬天,挟枯枝、麦秸、鸡毛、败叶,雷霆万钧地向这个弹丸小村猛烈袭击而来。大地在颤抖,天空在呻吟,孙家疙瘩倾刻间淹没在黄澄澄的烟尘之中。暴热的狂风过后,西北半天空如同着了火般殷红,血红的云镶着黑铁似的云边,沉沉滚轧而来。人们突然感到掉入冰窟般寒冷,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口唇瞬间一齐冻成乌紫,上下牙捉对儿打架。孙家疙瘩男男女女的哭嚎声和轰天的霹雳混搅在一起,一道道闪电之后,鸡蛋大的冰雹劈头盖脑无情地砸向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
孩子钻入母亲的怀抱,男人们痴呆呆傻望着大自然的疯狂蹂躏,老人们把菜刀、斧头抛向院里,喃喃祈祷,然而一切都无济于事。冰雹裹着风雨依然倾泻、倾泻,残枝、木屑、树皮、绿叶、冰雹一齐飘浮在水面上漫过各家大门的门坎满村涌流。
大约掌灯时分,雨住了,孙家疙瘩成了冰雹和水的汪洋,麻雀和家禽的尸体漂游着顺街而去,老街房屋和古墙的倒塌声此起彼伏。孙家疙瘩10多个在地里干活的青壮年,50多头家畜成了这场雹灾的牺牲品。仅仅两个时辰,哭声中的孙家疙瘩已变成了凄凉的世界。晚清《永城县志》记下了这旷古未有的悲惨一页:“……孙家疙瘩雹灾砸毙13人,倒塌房屋72间,伤畜禽无数,毁良田百二十顷……灾难过后满目疮痍,惨不忍睹,离家逃难者络绎于途……尤为奇者,在雹雨交加之时,该村村民孙玉林之妻苏氏竞产一男婴于村头古槐下,而母子竟然平安无恙,如有神佑,举乡称奇,竟相往观者月余不绝。”
孙家疙瘩座落于永城、夏邑两县交界处,清咸丰前属夏邑治辖,同治八年划归永城,更名杨楼村,但村民叫顺了口,仍以原村名为口头禅。原来村子很小,不过200口人。光绪年间,由于天旱蝗灾,外地逃难的相继落户,才初具集市规模,人丁过千,大都以种田务农为本。后来才有豆腐坊、染坊、肉店、当铺、药店等,村里百十数年也没出过什么“人物”。却说雹灾过后,杨楼村神话般产出一个奇儿,引得全县震动。奇儿的父亲名唤孙玉林,是该村老住户,生活不算富裕,倒也有薄田数亩,草房5间。怎料孙玉林一表人材,年纪轻轻却是个游手好闲之徒,吃喝嫖赌之余尽交些狐朋狗友之辈,父母下世不到三年,薄地房产典当变卖一空,便厚着脸皮举家迁到岳父家寄住。岳父姓苏,原是外来户,识得几个字,粗通文墨,凭着精明算计落脚杨楼村20余年竟发成了殷实之家,在村里也属个有头脸的人物,人唤苏老先生。苏老先生花多果少,膝下四女为长,盼儿望穿秋水,本来对孙玉林所做所为多有不齿,但上门女婿终是个依靠,才勉强让孙玉林夫妻寄住。后来苏老先生又纳一妾,翌年竞举一男,不免对孙玉林冷淡起来,再加上孙玉林恶习不改,苏先生越发对其嫌弃了。
天无绝人之路。孙玉林正将被逐之际,却神话般奇生一儿,只这天地震动、来历不凡之子亦让苏老先生刮目相看了。
话说杨楼村西紧靠栖凤山,栖凤山虽不高,但嘉树蔽日,灌木葱茏,山中有道观一座,名曰金家观,供奉三清,香火颇盛,更有嘉庆年间一举人出资建书院一座,开馆教授,当时颇负盛名,栖凤山因有这一观一院而闻名遐迩。
苏老先生雹雨之中得一小外孙之事不径而走,金家观道徒岂能不知,道长金三便得知此异,心颇有动,一是想亲睹此儿以满足好奇,二是想凭三寸不烂之舌狠敲苏老先生一笔竹杠。金道长主意已定,便换上竹青道袍;穿上黑圆口便鞋,打上裹腿,肘挎拂尘一柄,挑精明道童一名随侍,择日飘飘然往杨楼村而来。
金道长中医出身,颇通易理,自幼精研太极,能神游太虚,知人生死福祸寿夭,在永城县也算是个江湖奇人。说话间到了杨楼村,径直往苏先生家跨进门去,进门一抱拳连声高叫:“可喜可贺,可喜可贺!”连叫数声却不见人应,到门前掀帘往堂屋一瞥,却见苏先生正坐在圈椅上打盹儿,金道长声音便低下来了许多。道童倒是机灵,抢上去大声说:“苏先生,道长来给你贺喜啦!”
苏老先生微启双目一瞧,慢悠悠站起身打了个呵欠,一拱手算是还礼,扫了道长一眼说:“不知道长大驾光临寒舍,有失远迎,只是不知有何喜可贺?”道长倒是吃了一惊,心想:莫不是那男孩……双方三人都忘记了落座,六只眼对望无语。苏先生不失大雅,给道长让座,又让家人沏茶,默然不乐良久,才叹了口气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正为这孩子犯愁呢!道长来得正好,有病不忌良医,孩子生得倒奇,只是将近满月,从落地至今还未听到这孩子哭出一声,全家都担心这孩儿是个哑巴!”道长心里一紧,暗中思忖:我闯荡江湖50余年,学富五车,颇通歧黄,这点常识连村妪都懂,新生儿若哭不出声,多是活不满月,今日怕是自讨没趣了。心虽如此想,嘴里却说:“老先生不必多虑,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贵人自有与众不同之处,能否让人把孩子抱来让我瞧瞧!”
家人从内室把孩子抱出,金道长仔细看去,见这孩子虽未满月却健壮异常,腿膊如同莲藕,当胸带了个红兜肚外,全身并无其它服饰,面色泛出红润,单眼皮,双瞳如同点漆,骨碌碌左顾右盼,似有威光,寒森森在人身上扎来扎去,逼得人不由往后退步。道长出于职业习惯,先自奉承道:“面如朝日,眼射星光,分明星宿下凡,老道岂敢妄评!”一句话刚出口,那孩子突然大哭起来,刚音宏亮,声震屋瓦,一股热尿直射过来,浇到金道长的一只袍袖上。满屋人先自惊愕万分,继而一齐躬身捧腹大笑不止。
苏先生喜不自禁,当下取出十块大洋要赠与道长,道长坚辞不收,苏先生肃然三鞠躬道:“道长神仙中人,几句话使小儿开悟,我岂能不略表寸心。”硬把钱付与道童代收不。
随即摆上酒菜,几杯酒下肚苏先生几次欲言又止,道长却早已胸有成竹了。直喝到红日西斜,苏先生借着酒兴摒退家人,随手关上门对道长说:“道长学问渊深,测天测地,我这个外孙日后到底能成多大气候,还望赐教!”道长不紧不慢咂了一口酒道:“泄漏天机,天诛地灭,老道斗胆冒犯天威,就对先生直言了吧!我观此子额阔而天城骨起,准隆而中岳高耸,眉彩而双目藏神,瞳光犀利如鹰隼,口若覆舟,耳若垂珠,五官顾盼有情,具龙风之姿,贫道浪迹天下数十载,相过达官贵胄不可胜记,如此吉人天相,唯此子最贵,贵不可言……”
道长走后,苏先生发现桌子上有一张纸条,上写:“治军之良将,乱世之奸雄。”可见是对小孩所言。一家人且喜且乐,喜极而泣,泣后而笑,不加细表。直到夜深,苏先生才把家人全部唤到身前宣布:“……既然他是天上星宿下凡,就给孩子起个大名,就叫魁元吧,久后若成大器也该有个字,治军之良将必是金殿之英才,他的字应为殿英。”
孙殿英的一生,竟为这位道长所言中,他年幼不读书、不安分。青年时期不务正业,四处流窜,吃喝嫖赌无所不精,或上山为匪,或吃粮当兵,朝秦暮楚,投机钻营,以至从乞丐、赌徒、土匪、伙夫,干到团长、旅长、师长、军长、总司令、总指挥,闹腾了大半个世纪。他的一生,有两件事情很能代表他的性格,一是东陵盗墓,使他臭名远扬;二是热河抗战他以抗日英雄自居,后来又投降日寇,沦为汉奸。就是这些复杂的心理,复杂的性格,构成了这个复杂的流氓将军。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一章 自古美人爱英雄
第一节 蒋介石来电
1933年初春,中原地带已是桃红柳绿,热河省锥子山上还是一片冰天雪地。然而战争打破了寒冷的宁静,山上山下,一片狼藉。两个月来国民党万福林的四十三军和孙殿英的四十一军在这里击溃了日本松井旅团。阵地上到处是日军的尸体、打坏的战车、烧焦了的树木……
电报房里传出一阵嘀嘀嗒嗒的响声,报务员收完电报,急匆匆向军部办公室走去。
军部办公室是一座坐北向南的大房子,中间是会议室,东间是作战处,西间是军长办公室。会议室里参谋长在地图上指指点点,和一群军官研究着作战方略。西间的军长室内独坐一人,中等个子,肥胖身材,满脸的黑麻子,40多岁,他就是国民党四十一军军长孙殿英。他一边品着香茶,一边玩弄着桌上的麻将牌。
报务员走进孙殿英办公室,喊着:“报告军长,蒋总司令急电。”
孙殿英在罗圈椅上磨转了身子,双腿翘在椅圈上笑笑:“念念,听他小舅子放的啥屁!”他最烦蒋介石,总是挖空心思和老蒋斗心眼。中原大战之后,蒋介石想整垮他,孙殿英看看形势不利,立即率军从晋南赶到北平,投靠少帅张学良,被张学良收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四十一军。
报务员念着电文:
孙军长吾弟:
热河抗战,名标青史,军长功勋炳彪千秋,有此军威,*之幸,已着国防部传令嘉奖。
热河抗战,已近尾声,着你孙军长魁元吾弟部移防平绥柴沟堡、下花园、阳高等地休整待命。
中正侍参
孙殿英听完电报,嘻嘻一笑:“这个蒋光头还会说几句人话哩。”说罢接过电报,大步流星向会议室走去。他把电报放在大桌子上,招呼参谋长和几个师长:“老冯,你们看看吧,老蒋叫我。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二节 碧螺春慰军
孙部的四十一军遵令在平绥柴沟堡、下花园、阳高等处驻扎完毕,传令放假3天。下花园原是清代一位巨商的别墅,这里苍松翠柏,依山傍水,风景如画,四十一军司令部就驻在这里。这一天,孙殿英在园里散步,看到山青水秀,残阳如染,情不自禁地哼起河南梆子戏:
你兄弟为的瓦岗寨,
俺姐妹为了豹头山。
井水不把河水犯,
你杀俺姐为哪般……
他这一唱,引起随从们哄堂大笑。孙殿英绷住脸问:“小舅子们笑啥?”
随从们奉承着:“真不知道军座还有这一手哩!唱的真美。”
孙殿英笑了:“想美咱请一台大戏,叫你们好好美美!”
一随从当真了:“一言为定!”
孙殿英说:“我孙麻子啥时候放过闲屁!唱!一定唱!”
正在此时,传令兵从园外走来:“报告军座,赤峰碧罗春二黄班子前来慰问抗日部队,请军座定夺。”
孙殿英脸上充满着得意,黑麻子更加显眼:“人家看得起我老孙,这还有啥说的!吩咐后勤处,好酒好肉好招待,叫他们吃美喝美,让弟兄们好好乐一乐!”
下花园原名夏家花园,时间久了被人叫成了下花园,方圆几十里,下花园是最大的村镇,算来全村居民不下三四千人,加上镇子临近交通大道,每天都有四五百人的过路商贾。国民党四十一军军部进驻下花园,使此镇又增添了一种气氛。慰问抗日队伍的上有省府官员,下有平头百姓,送牛羊的,送面粉的,送礼物的络绎不绝。一辆辆小汽车来来往往,使这个村镇热闹非凡。
夏家是下花园的名门望族,全镇姓夏的占十之七八。大街中部的夏氏宗祠是演戏的理想场所,大门古朴典雅,四周围墙高耸,正殿前面便是舞台,这里安全、宽畅,背风向阳,甚是方便。入夜时分,夏家祠堂内外的灯光一齐点亮。一排卫兵真枪实弹平列大门两旁,不准百姓入内。四周的房顶上架起了机枪,孙殿英由一群人前呼后拥来到夏家祠堂,卫兵排长嘶哑着嗓子喊:“立——正,敬礼!”
孙殿英披着军大衣摆手道:“算球啦,算球啦!自家兄弟,何必摆这花架子。”
三张醒目的戏报贴在大门外的墙上,孙殿英不识字,但很想知道所演的戏文,他叫住张副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