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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她离得太远,根本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只见姐姐狠狠瞪着狄飒不知吼着什么,后来狄飒便策马而去,接着便是曲东平用利剑刺透了姐姐的心窝。
她回想着,面前不断浮现当夜的残况,不觉间望向狄飒的目光越发锐利,越发复杂。有恨意,有不信,有愤懑……
突然狄飒侧头向馨冉望来,目光清冷,穿过重重书架清楚地落在了罄冉所在之处,罄冉一惊,忙强压下种种情绪迫使自己收回了目光。
狄飒却依旧盯着那处,目光微微闪动。程英一惊,忙上前一步:“不论如何,下官谢王爷当年的一份心意。”
狄飒这才回头,望向小桌,面前浮现方才进屋时桌上的一杯清茶,目有所思。半晌才抬头看向程英,点头道:“本王和云将军仅一面之缘,却不想还是那般情景下。本王敬仰其风采,何况当年本就是本王的过错,大人切莫如此说。”
他这般坦诚而言,程英倒是一时楞在当场,不知如何应答。
却是狄飒轻声又道:“那么那日的刺客便是云将军的小女儿,云罄冉了吧……”
程英一惊,听他话语肯定,更是心头直跳。
狄飒却是猛然回身,面向书架的方向向前走了数步。程英更是惊惧,紧跟而上手握成拳。
罄冉亦是身体微动,做好了应变准备。却见狄飒停在书架一步之处,目光望向她这边,似是过了许久,又似只是片刻。
他突然扬声道:“云将军衷心耿耿,为我战国立下汗马功劳,是我狄氏有愧其忠义,狄飒深表歉意。”
狄飒言罢竟微微俯身,随即转身望向程英:“天色不早了,本王不打扰程大人了,谢谢大人的清茶,本王告辞,大人不必相送。”
程英见他大步向屋外走去,望着他刚直的背影竟是呆立当场。心中却隐隐叹服,这七皇子向来以狠辣著称,却不想也是性情中人,身处高位,还能坦诚认错,但也不失男子磊落。
他听到身后传来响动,却是一惊,罄冉已是跨步而出,面容情绪难辨,越发显得清丽冷傲。
“你怎么就出来了!”程英一惊,忙大步去关门。
“不必了,大哥哥,他知道我躲在后面。”
程英一愣,脚步一顿,想到方才狄飒的动作和那几句面向书架说的话,果真是已经察觉。
程英微微蹙眉:“他是怎么发现的?”
罄冉轻挑唇角:“狄飒武功不差,方才我虽情绪失控,可让他肯定我在房中的却是那桌上的杯子。”
程英不解,望向小桌,却听罄冉道。
“大哥哥是个左撇子,方才我收拾桌上茶杯和椅子却忘了这事,他进来看了那杯子和凳子的摆放可能有疑,后来我情绪失控,让他怀疑我藏身在书架之后,两者加一起便肯定了。”
程英想起方才狄飒目光在小桌前停顿,想想果真如罄冉所说,不免感叹。
“砮王心思严谨,纤毫必查,果真少年英才。”
罄冉冷哼一声,见程英目有疼惜,微微一笑:“大哥哥,我不易在此久留,刚才狄飒虽是放过了我,不过保不准他后悔。我走后,大哥哥也要对他多加提防才是。”
程英一惊:“你去哪里?现在全城都是搜捕的官兵,你能躲到什么地方?他既心知是我放了你,又在刚刚没有为难我们,便定不会再来。砮王虽是狠辣,却也并非反复无常之人,再说,我看他那样子,倒不像作假。冉冉还是留在我这里吧,等风声过了,你想做什么大哥哥都不留你,只现在不能让你走。”
罄冉面有动容,却是摇头道:“不,我信不过他。谁知道他那番话是不是别有图谋,我云罄冉也不稀罕他什么忏悔和道歉。爹爹的死他万死不能抵过。大哥哥放心,我一定保护好自己,找个安全的地方。我先前放在这里的易容物事可还在?”
程英还欲再劝,可心中对狄飒却也不甚放心,蹙眉思虑片刻才道:“不在我这处也好,你留在这里的东西我都收拾在寝房,你等我取来。”
罄冉点头,程英快步而去,没一会便提着个黑包袱回来。罄冉接过,打开,里面几个瓷瓶,几套男子衣服,正是一年前她放在此处的东西。
罄冉将包袱捆好,负在背上,看向程英:“大哥哥,我走了。今日一别,还不知何时方能再见,你多保重。”
程英心生歉疚,只觉自己能做的终是太少,跨前一步拉过罄冉的手:“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这仇我终是要报的。”
程英眼眸一热:“大帅要是还在,定不会……”
“大哥哥,你不用劝我。我杀了战英帝,怕是爹爹泉下未必高兴,可我放不下……你们有你们的坚持,尽忠报国,虽死无憾。可我也有我的坚持,此仇不报,我永远也不能活的安心,睡的踏实,永远都会被噩梦纠缠。大哥哥也莫为冉冉担心,我能照顾好自己。”
眼见少女本该娇柔的面上净是冷硬果决,程英侧头轻眨双眸,这才回身拍拍罄冉的手:“大哥哥对不住你。”
罄冉笑笑,用力一握他的手,跨步而出,身影一纵如狸猫迅捷,一晃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程英兀自僵立半晌,终是长声一叹,心头暗念,恩师,您泉下有知,一定要保佑冉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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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倾天阙 第二卷 第23章 大隐于狱
鹊歌城乃是战国京都,更是五国首屈一指的大城市,经济繁华自是不必多言。
一大早天还没亮透,街头已是各色小摊铺支起,卖什么的都有,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这两日朝廷为了抓刺客,城中宵禁,可天一亮,城中百姓该做什么照样做,丝毫不受影响。这座历经风雨的都城早已见多了血雨腥风,区区刺客在百姓看来也只是茶后饭点的谈资而已,还不至于影响到他们的生活。
罄冉此刻一身粗布长衫,腰际系着条大麻绳腰带,头带灰色麻布巾,抹黑了脸,整个人比昨日扮小兵时更见平凡。
她慢步在街头晃着,眼见一队官兵吆喝着从前方冲来,她不躲不避只侧身微微让道。待官兵从身旁呼啸而过,她冷冷一笑接着向前走去。
在一处卖玉器饰物的小摊铺前站定,眼见那摊铺老板乃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她眸中闪动亮光,瞄了两下,顺手拿起一件月牙形的翠玉佩打量着。
触手一般,并没什么温润之感,她撇撇嘴随手扔下,又去拿旁边的碧玉簪子。手刚伸出便被摊铺老板隔开,接着便是大汉毫不客气的喝声。
“干什么呢!有钱没钱?什么东西都敢碰。”
罄冉抬头瞥了眼大汉,勾唇讥笑:“小看人,你这佩就是白送爷都不要。”
大汉显是见多了这样的人,只冷哼一声噈道:“嘿。臭穷酸,爷的东西还不乐卖你呢,没的让人恶心,没钱装大爷的龟孙子。”
罄冉却是讥笑几声,指着方才把玩的月牙小佩:“你这佩成色一般,质地更是差的没边儿,能卖一两银子不错了吧?瞧见没?这是十两纹银,爷买了。”
罄冉说着从腰际摸出一锭银子在大汉眼前一晃,大汉立马面色一变,满脸开花般的笑意。
“喲,看走眼了,看走眼了。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爷您这一看就是贵人啊,刚才多有得罪,您可别跟我一般见识,咱也就是小老百姓,没见过啥世面。来这玉佩您拿好……”
大汉一面笑着一面拿起那块月牙小佩欲往罄冉手中送。
罄冉眼见他就要碰到手中的银两,冷冷一笑,手一撤让大汉扑了个空。见他面容微变,她更是笑的坏心。
“爷又不想买了,不好意思,您这佩啊,还是留着自己看吧。”她说罢转身便走。
身后传来一阵叫骂声,连周边做生意的都不住投来鄙夷的目光,罄冉毫不在意,只晃荡着身体向前快走。
那玉器摊的大汉骂了几声,眼见罄冉已经走远,便也不再多骂,只觉今日着实倒霉,刚摆上摊子就遇上了无赖。
他噈了一口痰,目光撇向摊位右角却是一愣,他分明记得那地方摆着两件翠玉手镯的,怎么不见了?空空如也?
大汉猛然惊醒,冲出摊铺便去追赶罄冉,口中更是大喊着:“小偷,他妈的看爷抓到你,不打断了你的狗腿。”
罄冉听到身后的喊叫声,轻抚手中的镯子,唇角微挑,接着便跌跌撞撞扒开前方挡着的人向前奔。
“抓住他,抓住那小偷!”
街上的摊位一般都是固定的,摊主们也多有认识,众人一见大汉指着罄冉喊嚷,一愣之后纷纷围堵。
罄冉不会儿便被几个年轻男人圈在了中间,此时那大汉已是气喘嘘嘘赶了过来,上前一把拽住罄冉的胳膊,一个大力便将她的手提了上来。
她手中可不还拿着两个翠绿翠绿的镯子嘛,人赃并获,顿时四下围着的人炸了锅般,叫骂声冲天而起。
罄冉只低着头诺诺不能语,身上一疼,却是被踢了数脚,她顺势倒在地上,掩面#笑。
偷爷的东西,好大的狗胆!也不看看,爷一只胳膊就能把你捏死。”
“有胳膊有腿的,怎么这么不长进。”
“世风日下啊!”
“把他送去见官,不能便宜了他。”
“对,送去见官,不然下次不定又偷谁家的东西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罄冉只默默垂头听着,倒也懒得再做戏。
眼见大汉上前将自己拉起,这才双手合十,哀求道:“大哥,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这次吧,以后再也不敢了。”
“饶了你?你这种人说话能信吗?你当爷是傻子?走!今日说什么也要见官。”大汉说着扯了罄冉便向街头拖。
“东子,你尽管去吧,你的摊子今儿大娘给你看着。”
“如此便有劳大娘了,我去去就回。”
大汉笑着道了谢,恶狠狠在罄冉腿上一踢:“免崽子,走。”
“东子,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这小子我看机灵的很,别半道跑了。”
“不用,就凭他?我还能看的住,我去了啊。”
大汉一面和路上的人打着招呼,一面死命拖着罄冉向京兆衙门走。罄冉只觉到处都是鄙夷的目光,不免面色微红。好在脸上有厚厚的灰粉盖着,想来也看不出异常。
“小虎,以后就是再穷也不能跟这种人学,不然娘可不认你!”
听着四处响起的唾弃声,罄冉不免一阵苦闷,看来这做坏人也是件极不容易的事。
大汉拉着罄冉到了衙门,官差问明了情况,一听是偷了两只玉镯,便下令开牢门,将罄冉直接收押。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历来是不用上公堂的,战国的历法写的很清楚。
偷的东西折合银子多少,所关押的期限多少,白纸黑字,根本不必多审。
按罄冉所偷两只玉镯,也就关上一个月,到了期限自会被释放出狱。
阴暗的监牢因为没有阳光,一年四季都有一股发霉的味道,在这里春天似乎永远不会光临。
罄冉被关押的地方只是普通牢房,男女皆有,每日哭声喊声不断。
罄冉和三个大汉关在一起,对于这三个狱友她毫无兴趣,而那三人自打知道她是因偷鸡摸狗被抓了进来,看她的目光除了鄙夷还是鄙夷。
罄冉兀自自嘲,不想竟连犯人都看不起自己。不过她也不介意,既然目的已经达到,管别人怎么看待呢。
他们不屑搭理她这种人也好,反正她素喜清净,来这里也只是为了躲避满城的搜捕,等过两日外面风声小了,她自会离开。
而且,在她看来这些人厌恶她更好,她正好可以不被打扰的运气疗伤。这牢房虽是环境极差,倒也让人安心。
不管是《越狱》里的外国牢房,还是港剧电影中的监狱,总免不了恃强凌弱。罄冉这两才进来两日便体会的异常深刻。
刚进来的第一天,当狱卒提着一桶不知是什么的黑水扔在牢狱前时,三个大汉争抢伸手去捞,半晌罄冉见两人从中摸出一个被泡的发涨的黑面馒头。
而那没抢到的大汉更是拼命地在水桶中不懈努力,他肮脏的手臂在水桶中搅了一圈,才发现只有那一个黑面馒头。
他将目光从桶中拉出,直直朝抢到馒头的两个大汊望去,却见他们正使劲往嘴里塞着那黑糊糊粘糊糊的东西。他许是已饿得发慌,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一个发狠,两眼直盯所剩不多的馒头,扑了上去。
罄冉冷冷望过去,却见两人瞬间已是扭打一处,漆黑的双手交缠着抢夺那只剩一口的黑面馒头,那被压在下面身形较小的大汉竟直接从上面汉子口中向外掏着馒头。
罄冉望着他们,心中说不出的悲凉,原来当年在庆州争抢馒头,比起这些人并不算什么。乱世,果真如爹所说,人命比草芥还不值。
她默然的闭上了眼眸,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