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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倾天阙0-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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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蔺琦墨扬声道:“伯父说忠臣不事二主,此乃墨守陈规之举,成规囿人,有违自然本性。若遇得明君,自当忠诚奉君,然沥王终非明君,其荒淫无度,苛政暴敛,致使百姓度日如年,流离失所。沥王对伯父有知遇之恩,伯父竭心以报无可厚非,然此乃小义。若伯父对沥王的忠,却酿成百姓受不尽的苦,那岂非因小义而失大义。伯父立志造福苍生,若帝王只知贪欢享乐,伯父却不分黑白辅佐庇佑,岂非助纣为虐,本末倒置?”
  陆元贺神色稍缓,冷哼一声:“小儿狂妄,竟敢说教老夫,此话为何不说啸兄,告其在天之灵!”
  蔺琦墨微笑,目光分寸不移:“若父亲在此,墨乃是此言。当年沥王昏庸,八方起兵,左周气数已尽,不可扭转。然父亲却为个人忠义舍天下黎民,墨实不认同,当年燕王血洗燕城,父亲。。。。。。并非没有责任。”
  罄冉万没想到蔺琦墨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心中复杂难解,看向蔺琦墨的目光也多了几丝疑惑和沉思。要知道这个世界一向崇尚君臣,父子观念,如蔺琦墨这般世家子弟更是从小受到严格的教育,他这番言辞若放在现代并不引人瞩目,然而这种话对于一个古人,尤其对于一个身负深仇大恨的人,能让他心智不被仇恨淹没,清晰地理智地明辨是非对错,那需要怎么样的意志和心胸。
  当年沥王困守孤城,兵少将寡,天下群起攻之,早是众叛亲离,大势不在。蔺啸却顾念沥王知遇之恩,死守雁城,保护沥王,燕兵以数倍兵力猛攻雁城,却久攻不下。燕王心胸狭窄,蔺啸岂有不知,如此惹怒燕王,他定也知道一旦雁城破灭,百姓将面临灭顶之灾,然而他却固执的弃大义保小义。
  雁城破,沥王自缢,却仍不能消燕王怒气,致使屠城两日,雁城十之八死。天下人在称颂蔺啸忠义的同时,也非议这燕王的残暴,可是深思之,雁城杀戮,蔺啸也有推脱不过的责任。
  罄冉正低头思虑,却听爽朗的笑声传来,她一惊,抬头正见陆元贺仰天长笑,笑声清朗,哪里似方才冰冷疏离的样子?罄冉心中微疑,却见蔺琦墨含笑施礼,道。
  “伯父才智,这些浅显的道理岂有不知之理,墨班门弄斧,让伯父见笑了。”
  陆元贺抿须而笑;摇头道:“不然,这些道理,老夫如你这般年纪可万不明白。老夫这些年潜心于这山野之间,这才渗透几许。你小小年纪却心胸豁达,见识过人,不愧是与老夫齐名的当世名将。”
  蔺琦墨淡笑回身,在小桌边落座,轻呷两口茶,抬眸道:“你再说说老夫如何自欺欺人。”
  蔺琦墨直视陆元贺,微笑道:“这苍松山谷地势险要,得天独厚,伯父在此虽是远离战乱,然只是得一是安宁,而且据墨所知这些年战国与伯父数次交锋,战国虽是没有攻入此地,但是苍松密谷每次伤亡也数以千计。密谷虽是远离尘嚣,但是却亦和这天下息息相连,外面战火岂有不波及此处的道理?唯有这天下清明,和平,此处方可真正得到安宁。”
  他说罢上前几步,又道:“伯父这些年据守此处,既不衣服战国,也不为旌国所用,墨斗胆猜测,伯父是在待价而贾,亦是欲择明主而侍。却不知道伯父这些年观察明辨,是否已经有所决定?”
  陆元贺目光轻闪,望向湖面,复有望向蔺琦墨,道:“老夫观望多年,确实欲择明主,我观当今天下,战国日渐强盛,如今又灭燕国,势不可挡,战英帝雄心大略,虽谈不上百年一见的圣君,但也是有为之主。齐=弩王殿下跟上文武双全,天纵英才,心中又有经世济民之大志。我若选择辅佐于他,定能先统一北方,再推广德政,使百姓安居乐业。”
  罄冉听陆元贺如此说心中一紧,可这一阵相处已有些了解陆元贺性情,此人越是如此说便越能确定他尚未拿定主意,她一惊之下反而沉定了下来。
  蔺琦墨淡笑点头,撩袍落座,亦望向湖面,道:“这世间万物讲求田里,不可逆势而为。谁欲强行改变天下大势,必定给苍生带来沉重的灾难,也必然不能成功。如今天下纷乱多年,由长久分裂走向一统是大势所趋,战国这些年国力昌盛,先后灭成,燕两国,表面上看势不可挡,实则不然。纵观战国,虽国土日广,然连年战事,致使国力日衰,此番其攻燕虽使国土大增,然而燕国旧地与战国有山川相隔,极难统御,是比分隔战国兵力。战英帝虽非昏庸荒淫之君,然其心胸狭窄,残害忠良,不能容人,朝堂之上党争严重,弩勋二王各拥一方,使得百官不能齐心,朝风腐乱。古今治乱兴衰,讲究顺势而为,天意不可逆,民心不可违。老百姓希望和平安定,然而战国为扩疆开域不惜连年征战,悍然发动战争,结果只能只能适得其反。反观旌国,这些年虽被战国欺压,但却民心凝聚,百官更是一心辅佐圣主,旌国建国较晚,历朝之时国贫兵弱,然这些年却极力发展,既吸收了北方胡人刻苦悍勇之民风,又吸取了南方儒学之精华,虽是不曾开疆拓土,然而这些年励精图治,朝堂清明,国力日强,与战国的腐朽奢靡形成强烈对比。”
  “贤侄所说有些道理,可若老夫归附战国,旌国门户大开,战国欲攻下旌国未必便不可行吧?”陆元贺眯眸,微笑道。
  蔺琦墨仰头而笑:“伯父太小看旌国,旌国虽无雄兵百万,但是旌国百姓一心,旌国百信虽不敌战国人数众多,但临近胡地,百姓骁勇,民风彪悍,多出善战之辈。何况旌国又有独有的钢造技术,这些年来战国屡次攻打旌国每每折羽而归,战国想要侵吞旌国,我看是痴人说梦。”
  陆元贺气息微微一窒,又道:“贤侄非是旌国之人,更非旌国之臣,何必句句为旌国,字字扬其威?”
  蔺琦墨目光炯炯,转身踏前几步,指向湖岸山色,回身扬手:“墨只为这天下黎民,伯父您看,这苍松密谷雄山环立,其间风景迤逦,百姓安居乐业,密谷之东更有沃野千里,若战军入侵,休说这密谷再无宁日,山后百姓更会流离失所。百姓们辛苦多年,只图一个温饱,若伯父助战国入侵,毁掉他吗微薄希望的,便是伯父您啊。”
  “若战国能一统天下,怕是言之过早。”
  陆元贺神情微变,转眸不由看向眼前山色,缓缓道:“你这悲天悯人的性情倒是与你父亲如出一辙。”
  蔺琦墨摇头:“伯父错了,墨非是悲天悯人,实乃如今天下大势未到一统之时。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唯有能者居之,现在战国吏治腐败,民怨弥重,武功虽强,然而鬼族们却恃武恣意妄为,战英帝虽多年推行儒学,但阻力甚大。弩王狄飒确为英才,但一直受制于皇子的身份,陷于争夺皇权党争之中,不能尽展所长。他若不夺权,终不过是一王爷;他若夺权,难以安各方之心,遣患无穷,如今内乱尚且南平,遑谈以西代东,天下合一?”
  蔺琦墨话语微顿,见陆元贺面有沉思,望向天际。
  罄冉目光凝在蔺琦墨面上,若有所思。
  “伯父征战一生,心里当清楚,战军若出兵旌国,劳师远征,补给定然难以为继,即便通过这苍松密谷,攻下了镇西府吗,也已成强弩之末,而且到时候定然引起旌国百姓奋起而抗。如果从国内再搬救兵来,已非弩王嫡系将士。不管是勋王一系,还是平王,宁王,都只顾自身私利,又对怒王多年把持兵权身怀不满,岂有不掣肘之举?战旌两国此战一开,定将掀起腥风血雨,终其结果不过两败俱伤,万无一统之说。若伯父与助战国,墨敢问伯父,血流千里,烧杀掳掠的景象,是伯父愿意看到的吗?到时修说滴洒法也不成,这天下亦会陷入长久的战乱之中。”
  陆元贺望向湖面,沉默良久,又道:“即便老夫不助战国,战旌两国之战亦不可避免。再者,这天下若无大乱,何来大治?”
  蔺琦墨眉宇微锁,摇头叹息:“如今四国定有一日是要一统的,但绝不是现下,大乱焉有大治,然现在战国却无一统之能力。悍然为战,怕只怕天不从人愿,即便战国能攻下旌国,亦会令两国积怨深重,如何能令旌国百姓心悦诚服归附,难道又要大开杀戒吗?”
  罄冉心一触目光沉沉望向蔺琦墨,他的神情有着几分浩淼开阔,衣袂在风中飘飞,多了几分飘然出尘,阳光晓映,他平日的嬉笑模样早已消然而隐,整个人多了几分如悬星一般的凤仪,令罄冉心头莫名失跳一拍。
  他所言所说更是令她心间掀腾其深思,这些年所见所观,沙场血腥,百姓疾苦,战国祸民,一幕幕在心间闪过,令她心思沉重。
  “墨非是旌国之人,亦不效忠旌帝,之所以来劝说伯父,只为这天下能少一分战乱。世间枭雄,那个嘴里不是冠冕堂皇,义正言辞,野心勃勃,争权夺利之辈,多少为实现自己的私欲治天下百姓于不顾。无论兴亡还是荣衰,吃苦的都是百姓。然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现下帮助翼王,不是帮他旌国实现野心,只愿帮其抵御战军,平息战火。墨所要守护乃是这山后百姓之生死安危,若战国一统乃大势所趋,墨定不会相帮,然战国欲行不所为之事,墨不能袖手旁观。”
  蔺琦墨的声音缓和而平静,却显得异常有力,罄冉只觉此刻的他身上似散发着一股无形的光耀,让人禁不住敬服。
  微风带过,卷起湖面波光粼粼,空气中弥漫着浓冽的草香,湖边蔺琦墨负手遥望天际,陆元贺低首沉思,沉默不语,罄冉则眯眼望着蔺琦墨,没更深邃。
  却在此时陆平步履匆匆而来,走至陆元贺近旁,躬身双手呈上一个小竹筒。
  陆元贺接过,自其中取出小纸条,只望了一眼却锐眸微眯,神色一变。蔺琦墨将他神情收入眸中,目光在他卷起的纸条上带过,面上若有所思,眸光已是浮沉不定。
  忽而陆元贺抬头而笑,盯向蔺琦墨:“世侄可要猜猜这纸条上所写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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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 第61章
  “世侄可要猜猜这信上所言何事?”
  陆元贺说罢笑望蔺琦墨,罄冉将两人神情收入眼中,微微蹙眉,对那信上所写内容好奇了起来。^中文**…会发生了什么事,让此二人如斯失神?
  蔺琦墨却也不急着回答,目光微转,手指轻叩桌案,半响忽而看向陆元贺浅声道:“能让伯父如此失色,怕是凤瑛在耀都登基立朝了吧?”
  罄冉呼吸一滞,可望到陆元贺惊讶的神情,心知蔺琦墨所猜怕是真的,顿时微微蹙起了眉头。想到那个笑若春风,外表温文儒雅的男子,一时感叹世事戏人。
  “老夫以为这谷中消息未必便比外面闭塞,原来竟还是慢了许多。”陆元贺蹙眉道。
  蔺琦墨摇头:“不,伯父的消息渠道很完善。方才是墨猜测,不想竟猜对了。”
  “哦?”陆元贺眸有诧异。
  “能让伯父如此看重的事情本就不多,再加上那纸张乃是耀国丰州特有的玄砚纸,墨便猜测消息来自耀国。这些日子耀国朝堂风起云涌,凤瑛雷烈风行,先以朝云楼命案废了建宁王的官爵,之后又借通州水灾之事将李源革职,骁风军将军程挚又暴死军营。这些人都是耀国保皇一派的中坚力量,这三人一去,耀国皇室再无后盾。三个月前,精忠王以清君侧之名在城阳起兵,可却不想适得其反,被凤瑛借此夺了马重的兵权。耀国本就立朝不久,皇族威望不足,如今朝堂反势力又被一一拔除,凤瑛废帝自立也不足为奇。”
  蔺琦墨说罢起身,目光微锐望向陆元贺:“凤瑛其人伯父当了解一二,若是战旌两国开战,凤瑛不可能袖手旁观,旌耀两国一衣带水,唇亡齿寒,这个道理凤瑛岂有不知之理。”
  陆元贺老眸眯起,面有深思,罄冉却勾起了笑意,不得不承认蔺琦墨是个极好的说客,对这天下局势更是分析的很透彻,有他上面一翻言辞,陆元贺岂会不深思之,狄飒要想劝服陆元贺,怕是难。
  “该说的墨已经都说了,我等不打扰伯父休息,先回桐院了。''”蔺琦墨长揖一礼,撩袍转身。
  罄冉忙也跟着起身,两人缓步出了思院,望着打前一步白衣飘扬的蔺琦墨,罄冉不自觉勾起了唇角,笑道:“何谓口吐莲花我算是见识到了。”
  她的话尚未音落,悠然走在前面的蔺琦墨却突然转身,满面笑意地骤然欺近罄冉:“冉冉这是在夸四郎?是不是被四郎的魅力震到了?”
  他乌黑晶亮的双眸就在眼前,罄冉那其间的光芒惊得不自觉后退一步,莫名脸颊便一阵烧红,生恐被蔺琦墨看出端倪,她蹙眉扬声道。“无聊!”
  说罢大步绕过他向前走去,蔺琦墨望着她阳光下透明而绯红的双耳,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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