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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嘉靠着石琳的夫人,听得恹恹的,与其听她们八卦选秀,她宁愿去石文炳书房里,呃,小心地翻点秘密文件什么的。石琳夫人今日兴致不错,一面与施维翰的夫人介绍一下这班子的特色。施维翰本就是松江府人,当地就极流行这昆腔,施夫人年近六旬了,依旧硬朗,只因为裹着两只小脚,行动间需要丫环婆子搀扶行动。
施维翰出仕早,在京中也混了不短的时间,是以施夫人的官话说得也挺好,沟通起来没有问题,还对石琳夫人说:“这个班子倒有味道。”一折戏唱罢,又与淑娴淑嘉两个说话。
此时马哈达的夫人对西鲁特氏道:“弟妹来了有一阵子了,可置下什么买卖添脂粉钱?”西鲁特氏道:“我们在京中的产业尽有的,在这里胡乱弄些儿罢了,置几亩薄田取租罢了。”马哈达夫人道:“这是个稳妥的买卖,入得少些,却没后患。”
石琳夫人低头问侄孙女儿:“一晌午没睡,悃不悃?跟你姐姐去歇歇罢。”淑嘉眨眨眼:“好。”淑娴已经起身了,两个女孩子向诸位夫人道别。淑嘉暗自嘀咕,不知道又要有什么不能让小孩子听的事要说了。
马哈达夫人也是意有所指,随口说了出来。八旗兵丁,成丁就有一份国家补贴,基本上生活是有着落的,人称“铁杆庄稼”,与铁帽子王那是一样的意思:咱这是世袭罔替,不能少的。驻京的旗人惨一点儿,因为京里各种权贵多,驻外的么,光一个旗人的身份就方便做很多事情。
到了杭州,位置又重要,最初来的几乎全是兵丁和家眷,呃,旗人里很多都是战斗力。然后呢,手里有两个闲钱,想一想,放印子钱好了。这一放,就有人借,有借的就有还不起的——那是高利贷。这些没事儿的兵丁呢,正好有那个本事要账,最后惹下不小的祸乱。
西鲁特氏是新来的,并不太清楚这里面的事情,马哈达家比石家到得早,已经摸得门清了,她这也算是善意提醒。
西鲁特氏心说,我也风闻过这事儿,等你提醒早陷进去了。口中还要说:“多谢提醒。”
所谓交际,大底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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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鲁特氏生日没过多久,就是石琳的生日了。做侄子的当然要给叔父长脸,没说的,一家四口去石琳府上义务帮忙。石文炳一身便服,领着石琳府上的管家帮忙招呼客人,没一阵儿,就被石琳叫进去了。二品的布政使让个二品副都统迎客,咳咳,有点儿嚣张。
石琳见总督、巡抚和马哈达都到了,就马上把石文炳给叫了回来。留下了石琳的‘门生’,在外面招呼客人。
后宅这里,依旧是夫人们的天下,每回看戏吃酒都是那些套路,相让着叙座,推来推去地点戏等等。淑嘉心说,这应酬都是够烦人的,一堆半老徐娘打着官腔,漂亮姑娘一个也没有。闷头喝莼菜汤去了。
好在她自己的生日没这么虚文,就在自家过了,也没唱戏也没请客。
淑嘉六周岁生日,在这里称作七岁。
七岁,男女不同席。
胡说八道!她们不满七岁的时候也没见到几个男人!
七岁之后,江先生依旧是她老师,淑娴七岁已经很久了,也一样上江先生的课。不过,两人上课的时候都有嬷嬷、丫环陪着是真的。淑嘉自让房里人做了一套男孩衣服之后,觉得这个活动起来比小旗袍什么的方便多了,又顺势让添了几套。有一次大着胆子穿着去上课,江先生诧异之余,也摸不清楚石家的想法,倒没有马上提出反对意见。
只是在下课之后,让跟他的小厮——名儿就叫小四——这名儿起的,去打听。小四儿麻溜儿地往浆洗那里跑,借口去取洗好的衣服。他嘴上乖觉,几个婶子、大娘、姐姐一叫,就打听到说是二姑娘穿着男孩儿衣服表孝心,也是为了安慰父母儿子不在眼前的空虚。江先生听了暗暗点心,便不再管了。
我们这里要说的不是她的课业,她的功课还在继续,江先生依旧搀水地讲《女四书》,教琴棋书画。淑嘉依旧认真学着三种语言,看看闲书绣绣花,跑她阿玛那里当孝女。
现在要说的是她的生日,小女孩的生日么,不那么重大。并没有广邀宾客,但是闻风来讨好的人并不少。比起去年淑娴生日的时候,石文炳在杭州站得更牢,产业也更多,这回的孝敬自然也更上档次。再者有一等精明人,打听到了淑嘉是嫡出,备的礼就更是厚上了几分。
这里面也是有分别的,比如石琳夫人就是给了两个荷里,装几件小玩艺儿、金银锞子。马哈达夫人就是见面的时候说起就催人去拿四匹尺头、一个项圈儿两只镯子,还把自己头上一根牙簪取下来。而石文炳‘入股’的商家的礼物就丰富得多——淑嘉没看到,大部分被西鲁特氏收到库房里去了。
说这么多只是为了表示,西鲁特氏最近累有些忙,淑嘉生日又在夏天,她觉得身上乏,请了大夫来一看。被大夫恭喜了,有两个来月的身孕了。
继淑嘉出生之后,六年了,石家再次添丁进口。
又不是头一回了,大家也还算镇定。石文炳的铺盖被从西鲁特氏的房里移到了书房,西鲁特氏身边添了两个媳妇照看着,另开了小厨房专管她的饮食,又有单派了丫头守着炉子熬安胎药。
淑嘉觉得有些惊奇,不管怎么说吧,从一个计划生育是基本国策的地方穿过来,她又是顶小的孩子,意识里就没觉得自己会再有弟弟妹妹出现。这种感觉,很新奇。孕妇不管在哪儿,都是受保护动物,但是国策的关系,后世尤其厉害一点。
后世的孕妇或许没有这种十几个人伺候着的好运气,但是全家人的关心是不假的,西鲁特氏这里,物质条件是有的,关注度么……还真不怎么高。她这都是第五胎了,大家,淡定了。
只有淑嘉非常好奇,得闲就往西鲁特氏身边凑,用敬畏的眼光看着她的肚子。西鲁特氏纵使镇定也被她看得不好意思,打发她念一念家庭收支的簿子,一面咬牙说:“你这丫头!有什么好看的?还早着呢。”
她还没显怀,倒是不用什么都放下,依旧管着家。拜知识爆炸时代所赐,淑嘉的妇产科常识倒还懂得不少,后世略有条件的家庭都把孕妇当熊猫看,淑嘉的意识里也不例外。是以淑嘉特认真地对西鲁特氏说:“额娘要注意休息,没事儿不要耗神,有事儿也少操心,有什么账本子,过了晌我来说给你听……”
听得西鲁特氏笑得直打跌:“你才多大点儿,也来充大人儿。”心里倒是感动,又一想,女儿早慧,未尝不可以再趁此机会更深入地了解一点家务处理。最后还是让两个女儿一道,下午做一阵儿针线,就跟着一起听听家务事。
淑嘉觉得,这样西鲁特氏一面处理家务一面还要对她们解说,更耗神了,大为反对。同时提出:“额娘,夏日又易犯悃,不如早上我们抽空儿过来。”西鲁特氏道:“真是长大了。”也与石文炳嘀咕,怎么二丫头一下子这么懂事儿了?往日只是老成些,现在竟是个管家婆,连额娘都管上了。
石文炳笑道:“常有的事儿,你怀庆德的时候,富达礼也是一下子懂事儿不少。”西鲁特氏笑道:“这倒是,既这么着,就如了她的意罢。她呀,还嫌我后晌犯悃耗神,叫我早上把事儿结了,好歇着。”石文炳也笑了,闺女懂事,与有荣焉。
淑嘉死命回忆了不少孕妇注意事项,要求西鲁特氏不要总窝在房里,也要多走动走动等等,被西鲁特氏拒绝:“我这样儿,怎么走动?”顺势又说了淑嘉一顿,不外是些女孩子不要太跳脱的话。淑嘉一愣,忽然想起年份不对,这年头女人讲究文静,然后闷得身体都坏了。最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石淑嘉小朋友,目前前龄前儿童,没上过体育课,她姐姐,小学生淑娴,也没有体育课!(你才发现?!死宅!)
这样的身体……绝对会柔弱啊!不运动意味着很多事情,尤其是体质差,容易病容易死,以及吃多一点儿都容易胖!悲剧!淑嘉低头道:“就是觉得屋里闷么,外头花草多好看呐,看着心里也舒服。我家弟弟妹妹要长得漂漂亮亮的,不是说这会儿看什么长得就像什么么?”
西鲁特氏笑喷了:“你又从哪里打听来的?”最后还是同意了,女儿有孝心,早上陪她到花园里散步,晚上陪她到院子里纳凉,做人额娘的当然给面子。淑嘉也暗下决心,要锻练身体,跑步不太行,咱能做做体操,第八套广播体操还记得一点,仰卧起坐之类的也难不倒她。
孕妇的生活上了正轨,另一件始料未及的事情砸到了头上。
这天,休沐日,难得极了。清代十天一休息,比七天工作制惨多了,也不知道整天都忙些什么。石文炳难得不用起太早,而夏日天亮得早,淑嘉早早爬了起来到她额娘院子里。
然后,目睹了石文炳满面春风地从王姨娘房里走了出来,王姨娘含笑跟在后头……
姨娘这种生物,除了打帘子当摆设之外,原来还有其他的用途。
淑嘉:……
26 标准爹不是道学
石家的姨娘一向是布景板式的存在,至少在淑嘉眼里就是如此。每天早上,她去西鲁特氏那里的时候,姨娘们已经早早起来了,不少时候她进门时就是她们打的帘子。吃饭的时候,丫头、嬷嬷们布菜,姨娘们也不能幸免,布菜轮不到她们,也得老实站在一边。
三藩的原因,淑嘉没见过石文炳在家里住过几天,都是中间打个招呼就走的那种,自然有说不完的正事要跟西鲁特氏商量,姨娘们也只好眼巴巴地跟着看着。石文炳又是个武职,战争时期,还不比外放的官员,老婆不在身边还要带个小妾照料起居,完全就是不给带女眷。
等到石文炳变成副都统,又是整天忙着交割,上了船,男女分开。船上地方也不大,姨娘们住得挤了些,他也不好意思如何如何。
所以淑嘉知道她爹的三个小老婆是一回事,却也仅仅限于“知道”而已。以前也不是没纠结过,毕竟没亲眼目睹过。
眼前这个,打击太大了!
淑嘉如今个头儿不高,早已经自己走路了,海拔的关系,她眼中复杂的情绪谁也没有发觉。乌雅嬷嬷俯身小声道:“姑娘,老爷已经过去了,您也移步。”淑嘉这才深吸一口气,噔噔噔地跑到正房里去。
何嬷嬷连忙跟上:“姑娘慢着点儿,要稳重。”淑嘉哪里听她的。王姨娘跟着西鲁特氏住的,石文炳往正房看老婆的时候,西鲁特氏这边的丫头早就打起了帘子,一抬眼,正好看到旁面还有一堆人,认得是二姑娘这边儿的嬷嬷丫头,视线往下扫,正好看到二姑娘,于是帘子也不用放了,等着二姑娘进门儿。
石文炳心里想着今天起得晚了,略有不好意思,急匆匆地去跟老婆说话,没注意到一旁淑嘉已经在一堆人的拥簇下过来了。他闺女更生气了。
进了门儿,西鲁特氏已经梳妆好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何嬷嬷在院子里让淑嘉慢点儿走。石文炳转身一看,他家小闺女气场全开正往屋里冲,笑笑去上首自己的位子上坐好,等着女儿来请安。老婆又怀上了,小老婆依旧美妙,小闺女这么有活力,平时还很孝顺,石文炳的心情很好。
……不得不说,这父女俩思想上的代沟差得很大。
淑嘉心里火透了,老婆怀孕了就这样这样,太混蛋了!男人要是靠得住,驴都能上树啊!
进了门儿一看,好么,那个在小老婆那里鬼混了一晚上的家伙还一脸理所当然地坐在上头,更可恨的是,她额娘还问:“昨儿歇得可好?”妹哟!
扑踏扑踏走过去,想安慰她额娘,话还没开口,淑娴到了。淑娴姑娘自从换牙说话就很少,现在门牙那里长得差不多了,沉默的性格却保留了下来。与她不同,淑嘉虽然也不乐意让听到漏风齿的声音,但是这样的声音卖起萌来通常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有时候情节需要她还会故意说得更不标准一点。比如缠着石文炳要求去他内书房,又比如向西鲁特氏要求夏天要天天洗澡。
不过现在,淑嘉没有卖萌的心情——存货已清仓,新品没上市!
淑娴到了,淑嘉不管原来想做什么,都要过去与她并排站好问安。然后老实坐下听训。天天说的庭训,了无新意,已经演变成例行的询问了。石文炳先是问昨日功课,又问了额娘最近不宜多操劳女儿们有没有别的需要向他汇报的事情。
淑嘉忍不住小小“哼”了一声,都由淑娴代答了:“先生在讲《女孝经》,讲得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