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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昙向阿碧道了谢,便坐在一旁不说话。看着手上发红的镯子,突然记起自己该做的事来。想来船上这些人闲着也是闲着,不若碰碰运气。忙掏出纸笔写下:请说“我是一个好人”。一连写了六张,当先递给离她最近的崔、过二人。崔、过二人看了上面的字笑了一下便继续划桨,未加理会,只当她是小孩子心性,阿昙好不失望。
那番僧自从阿昙他们上船便一直闭目凝神,阿昙犹豫半晌,还是硬着头皮戳戳他。鸠摩智刷的睁开双眼,目光炯炬。阿昙被他眼神骇了一跳,但觉他宝相庄严,脸上珠光华然,让人心生亲近之意。
本以为这大师父不会理自己,没想到鸠摩智却双手合十对阿昙鞠了一礼:“阿弥陀佛,姑娘说此话可明其真意?”
阿昙手忙脚乱的也给他还了一礼,心道:我是一个好人就是一个好人的意思,哪有甚么真意假意?于是摇了摇头。
鸠摩智微微一笑,说道:“如此,姑娘自己便不知此话真意如何教他人说来?”说罢便阖上双眼,不再同她说话。
阿昙见他一副高深莫测的摸样,也不敢打扰,只得将另外三张递出去。
张端承心里早把阿昙当做是脑子有毛病的傻姑娘了,看了一眼纸上的东西便想扔进河里,正要扔掉手却一顿,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将揉皱的纸仔细叠好放在怀里。
段誉见阿昙每人给一张纸早就心下好奇,接过一看却半天不言语。阿昙仔细看着他,以为他也只当这是捉弄的玩意。
“我是一个好人……”
阿昙以为自己听错了,长大了嘴一动不敢动。
“我是一个好人?”
没有听错!阿昙心里狂喜,奈何口不能言,只得激动万分的扯住段誉手臂猛摇:太好了!太好了!你竟然说了!你是我大大的恩人!!
摇了半天那段誉却没半点反应,依旧拿着那张纸喃喃自语。阿昙渐渐感到不对劲,嘴角笑容慢慢僵硬……
“我是一个好人?我……我怎配的上这两字?!”他杀过人,他这双手上沾过血,还对神仙姊姊有过绮念,还有小时候犯下的种种错事……“阿昙姑娘?你、你是来讽在下的么……是了,古语有云:‘仁善人,修为君’。以好人喻君子,以君子喻德行……我曾失手杀过人,这仁、善二字是再也当不得了,再也当不得了……”
阿昙退了两步,嘴角发抽。如果刚才鸠摩智所说的话让她似懂非懂,那段誉说的她可谓一窍不通了。段誉忽然抬起头,对阿昙说:“阿昙姑娘,有句话在下心觉应当提醒你。”
阿昙看他一本正经,也敛容点点头。
段誉拿起那张纸又端详半晌,才斟酌措辞道:“你这书法……还稍欠歧练,所谓横当轻,竖当重,这一撇一捺都应自有笔锋,不能……”
阿昙被他说的愣愣,但还是没有打断他,反而认真听进去了几分。
张端承心下摇了摇头,真是遇上两个疯子……
阿碧直在一旁咯咯咭咭的笑,好不容易段誉说完了,阿昙才有机会跑她身边,一脸郑重的望着她。
阿碧见她身上衣服半湿半干,灰扑扑的,一只眼里包涵期许的看着她,登时心尖一软,摸摸阿昙头发道:“也勿知怎得被受成介样子,待回头我给你找身衣裳好伐?”
阿昙眨了眨眼,心道:这个姑娘人漂亮,心也好,跟马夫人却是大大不同的。
“你为啥事体要我们讲介话?”
阿昙掏出纸笔写道:“我爹叫我这样的,如果有人肯说这句话,他就让我回家。”落笔的时候,运用了段誉刚才所说的笔法,这字也确实工整了点。
阿碧恍然,又问:“你阿爹勿要你归家哉?!”
阿昙也猜不透仙子本意,思索了会儿方点头。阿碧“嗯”了一声,对阿昙眨眼笑道:“我是一个好人。”
六个字,一个字不多,一个字不少。
阿昙一喜,忙撩起袖子,两个镯子依旧挂在腕上,没有互相撞开。而那镯子,却是温润的橙色。
阿碧笑道:“介末好格,你告诉你阿爹有人说了介话,可以归家啦!”
阿昙扯出一个苦笑,心下黯然。
朱颜琳琅笑华年
姑苏的水道可谓是蜿蜒曲折,纵横交错。芦苇茭白密密,荷叶菱叶覆水,风一吹,变化百端,哪里还记得清来时道路。
阿昙坐在船侧,默默吃着阿碧剥给她的水红菱,阿碧则在一旁唱起苏州小调,吴侬软语温香。如此曲曲折折行了两个时辰,薄暮冥冥,远远看见杨柳绿绦下露出一角飞檐。阿碧笑道:“到了!劳累两位帮我划了半日船!”
崔百泉想到自己和过彦之乃是来此寻仇,谁知却遇上这么个丫头。苦笑道:“一路有红菱吃清歌听,再多麻烦也值得!”阿碧听他这么说不禁笑的更欢:“你要听歌吃菱,介末交关便当?在这湖里一辈子勿出去好哉!”
崔百泉听她说“在这湖里一辈子勿出去好哉!”心里猛的打了个突,见阿碧一副言笑晏晏的摸样,却也不能就此放心。
待阿碧将船系在一棵柳树上,众人逐一跨上岸去,见四五座小巧精雅的房舍建造在一个不知是小岛还是半岛之上。
鸠摩智问道:“此间便是燕子坞参合庄么?”
阿碧摇头道:“不。这是公子起给我住的,小小地方,实在不能接待贵客。不过这位大师父说要去拜祭慕容老爷的墓,我可作不了主,只好请几位在这里等片刻,我去问罢阿朱姊姊。”
鸠摩智脸色微微一沉,他是吐蕃国护国法王,身份何等尊崇?但一想到阿碧是个小丫头,什么也不懂,又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张端承四处打量这水榭,闻言侧头问道:“你阿朱姊姊是谁?”阿碧笑道:“阿朱就是阿朱,伊只比我大一个月,介末就摆起阿姊架子来哉。我叫伊阿姊,介末叫做呒不法子,啥人教伊大我一个月呢?你倘若叫伊阿姊末,伊越发要得意哩。”她一口土白说的婉转悦耳,若奏管弦,说话间,已将几人引进屋去。
待众人坐定,立时便有男仆给每人看茶。淡绿茶水中飘浮着深碧的茶叶,生满纤细绒毛,阿昙正觉口渴,忙端起青瓷杯子咕咚咕咚灌下。对面的段誉却慢条斯理的揭开盖碗,凑去一闻,赞道:“好香!”随即细细品了一口,“口齿留香,舌底生津,真是好茶!”
随后又是四色点心,翡翠甜饼、藕粉火腿饺,玫瑰松子糖、茯苓软糕。样样精致可爱,倒教人舍不得下嘴。阿昙也着实饿了,顾不得其他便和段誉大快朵颐起来。
反观其他几人,不仅没动可口的点心,连茶水也未沾。
阿昙正觉奇怪,一旁的张端承却凑过来在她耳边说道:“你这丫头见甚么都吃一肚子,毫无防人之心么?”他走南闯北这些年,不随便吃别人家东西已经是潜移默化的习惯,这么一想,以后船也不能坐人家的了。
阿昙咬在嘴里的松子糖顿时咽不下去,想到自己的眼睛,嘴里微微发苦。
“你们只管吃好哉!”阿碧笑眯眯的看着她和段誉。
阿昙心里一宽,拿起一块翡翠甜饼继续吃起来,心道:这世上终归还是有好人的。
待阿昙和段誉把点心都吃的差不多,茶也续了好几杯,那鸠摩智才出言问道:“如此便请姑娘通知你阿朱姊姊。”
阿碧眨眨眼说:“今朝你们是见勿到我阿朱姊姊啦,她庄子名是‘听香水榭’,离我介整四九水路,你们不若在我这里白相一日,待明朝我送了张大爷和阿昙,再带几位去好伐?”
鸠摩智睨了眼张端承,说道:“早知如此,姑娘为何不径自送我们去听香水榭?”阿碧笑道:“这里呒不人陪我讲闲话,闷也闷煞快。好容易来了几个客人,介末总归要留你们住。”
阿昙抿抿嘴,正要伸手再拿一个茯苓软糕吃,突然“啪”的一鞭晃来,右手顿时火辣辣的刺痛。只听喀喇喇的一阵响,盛放点心的紫檀木茶几便成了一堆烂木。
“慕容氏的人到底在哪!?我过彦之上参合庄不是为了喝茶吃点心,更不是陪你说笑解闷,是来杀人报仇流血送命的!姓过的既到此间,也没想再活着出庄!姑娘,请你去通报一声,我是伏牛派柯百岁的弟子,今日为师父报仇来!”过彦之霍的说完,看了眼右手已经高高肿起来的阿昙,不禁心生愧疚。但脸皮撕破了,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他此时也不便给阿昙道歉。
“啊唷!”阿碧好似没听见过彦之说的话,快步走到阿昙跟前,抬起她发肿的右手,颦眉道:“介把你疼煞了哉!我去给你找温吞水敷仔勿事格!”说罢看向过彦之,既不惊惶,也不生气,说道:“江湖上英雄豪杰来拜会公子格,数不胜数,也有很多像过大爷这凶霸霸般,我小丫头也呒没吓煞………”
“阿碧!是谁跑这里来撒野了?”来人打断阿碧话语,从后堂转了出来,竟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看他年纪没有八十也有七十,手里拄根龙头拐杖,说的倒是字正腔圆官话。
崔百泉见了来人,和过彦之并肩而立,喝问:“我师兄柯百岁到底是死在谁的手下?”
阿昙没心思思量这突发的变故,右手的鞭伤疼的发颤,皮肤也变的青紫,大有越肿越高的架势。段誉看的不忍心,出言提醒道:“阿碧姑娘,你快带阿昙去上点药罢,你看她手都伤成这般惨状了!”
阿碧“啊”了声,转头对那老人道:“老黄伯伯,阿昙手里受仔伤,我带她去上药。”
那老黄伯伯却是偏头看着阿碧,半晌才说:“嗯,你去罢。这位小姑娘看着也不像坏人……这年头,什么坏人都有,滋端生事的,假扮了和尚道士来骗人的……不防着点不行啊!”
段誉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从他这个角度看去,竟然看见那老人对阿碧眨了眨眼。
阿碧侧头摸了摸阿昙的头发,笑道:“阿昙很好格!”
阿昙跟着阿碧一路穿过回廊小榭,来到一处舍前。小舍匾额上题着“朱月”二字,笔致潇洒。房里布置精细,丝绒绣花凳,紫檀小矮几,靠墙的一方镂花柜子里放着好些瓶瓶罐罐杂七杂八的东西。
阿碧叫阿昙坐下,便去那柜子里翻找消肿的药。一边找一边说:“阿昙,那药刚搁在手上疼煞,你勿怕哉。”
阿昙本想掏出纸笔问是甚么药,却发现右手肿的像发面馒头,半点不听自己使唤了。
阿碧找得药,一个白瓷小瓶装着。搬了个凳子坐到阿昙旁边,拔开瓶塞,顿时一股怪异的味道扑鼻而来,阿碧道:“虽然臭煞人,但介用起甚清爽快!”说罢剜了一大坨,将药细细抹在阿昙高肿的手背。
阿昙强忍住不抽手,只觉得手背比先前更疼更疼,像是又在肿了的手上淋了一层热油。左手心渗出冷汗,心道不会是毒药罢?但她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阿碧会给她毒药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这疼痛只维持了一刻,之后便是无比清凉舒适,像是整只手都被泡在温和的水里。
阿碧笑着说:“你比我好甚!我往前用介末臭东西疼格想一头撞死哩!”
阿昙也回她一笑,想的却是:阿碧姑娘果然不是坏人。
正待此时,门外突然跑进一个人来,正是先前那个老态龙钟的老黄伯伯。
可是……阿昙不确信的用左手揉揉右眼,她腿脚怎的这么利落啦?!
那老黄伯伯甫才进屋,便开始麻利的脱衣服,一边脱一边说:“阿碧!你快把孙三那身衣服给我找出来!外面那个大和尚可精明的很……”
阿昙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人,这、这声音清脆悦耳,分明就是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姑娘!阿碧指着他咯咯笑道:“衣裳我都叠妥给你放床上哉!”
“阿昙,你介勿要讲给外面那帮人,我和阿朱姊姊见他们勿是好人,存心白相哉!”阿碧这才转过头对她解释道。
阿昙重重的点头,阿碧连此事都不瞒她,她也自当守口如瓶。
只这么会儿说话功夫,阿朱摇身一变成五十来岁的瘦子,面色蜡黄,亥下一撮山羊胡子。阿朱对阿昙笑笑:“阿昙你好,我是阿朱。”这第一句是她自己原本清脆的嗓音,第二句却成了低沉粗噶的男人。
阿昙看着她好不惊奇,阿朱对她们眨眨眼睛,说道:“你们等会儿可得出来帮我,我瞧着那大和尚武功甚是了得!”阿碧道:“你安心哉,我给阿昙找身衣裳换仔就来拨你。”
阿昙口不能言,但心里却对阿碧阿朱大为好感,待会若真是出什么事,也是能帮则帮的。
阿朱扑哧一笑,正了正色才快步离开。
善恶不明何来掩
阿昙跟着阿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