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每隔半个时辰我便会伸手去试胤禟的体温。根据大夫们的说法,今天是最凶险的一天。胤禟大概会在晚上陷入昏迷之中,昏迷若是在第三天的时候还无法醒来,胤禟到时将因为高热和天花病毒引发的一系列并发症导致器官衰竭而死。
傍晚时分,胤禟如预料中的一样陷入了昏迷。康老爷子闻讯后带着几个全副武装的大夫以及同时赶来的三阿哥、四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入了院子。
“你们几个阿哥们都没出过痘,就在门外候着吧。”康老爷子对几位儿子淡淡说道,自己和几位大夫进了屋门。
“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两天都没行过礼的我见了康熙两只膝盖还真有点不习惯,跪在地上盯着面前皂靴的靴尖想象着老康此时的表情。
“起来吧。这两天辛苦你了。”康熙微笑道,转过身去看他心爱的儿子。
“老九自小身体就不错,哪里吃过这般苦。”老爷子垂首叹道:“只是希望他能挺过这一关啊。”
我看向屋外,见诚儿端了药在门口候着,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便出了门从她手中接了药。
胤祥还有老十十四他们几个就站在诚儿身边,我低着头不敢正视他们脸上的表情。
自己主动请缨去照顾一个天花病人,随时有可能被感染引火上身。我总不能告诉他们说我有着基本的医疗护理与防治的常识,我以前生活的那个年代科技比他们发达无数倍,对于流行性疾病的教育预防也比他们到位的多因此我是被感染概率最低的宫女?
又或者,我要跟他们说我这是一片忠君爱国的赤诚之心,要为皇上分忧解难?不被他们乱箭射死才怪呢。好吧,我还是保持沉默,等胤禟的病好后再恭候着这几位爷的秋后算账。
康老爷子见我端着药进来了,从我手中将碗接了过去,亲自一点一点地慢慢让药水流入胤禟口中。天下没有不是的父亲啊,我感慨万分。只是在康熙四十七年的时候,面对着自己两个最爱的儿子一个被废一个被圈禁他又情何以堪呢?
还有更远一些的后来,自己的大儿子被终身圈禁,曾经的拼命十三郎变成了腿患顽疾的郁郁不得志的臣子。那时候的这位父亲,又是如何的的心情?
我越是努力压抑着自己不去想那些以后的以后,将来的将来,但一旦心里的那堵围墙有着哪怕一丝一毫的脆弱迹象,所有这些无奈、恐惧与悲伤交织的情绪便如抑制了许久的洪水迸发而出。一瞬之间,便将这些薄如纸片的掩耳盗铃吞噬得片甲不留。
苏醒
“皇上,您还是先回去吧,夜已经深了,您要保重龙体啊。”周围的大夫和屋外的几位皇子纷纷劝言道。现在已是深夜十一点钟左右了,康老爷子仍然坐在胤禟床沿,神色担忧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儿子。
“皇上,您先回去吧,这儿您就放心的交给奴婢,奴婢会尽心照顾好九阿哥的。”我轻声劝慰道:“奴婢保证向您及时汇报九阿哥的病情,绝不有负于圣望。”
“未名,未名……”胤禟在昏迷中喃喃叫着我的名字,手伸出被子四下摸索着。
我的心“咯噔”一下,下意识地看向康老爷子的脸。只见他老人家面目表情,听若罔闻,只是稍稍向后挪了些位置空出来。
我垂手站在一侧神色尴尬无比,上前也不是,原地杵着也不是。没想到面对无药可治的天花和皇帝,我倒是更愿意去面对那个没有思想的小小病毒。不过这二者具有一个最大的共同点:他们都可能在下一秒就要了我的小命,不,皇帝还要更快一点。
康熙见我没有上前,抬眼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赶忙向他坚定地忠心地使劲儿点了点头。他这才起身,反剪着双手离开了。
我站在门口,目送着康熙和几位皇子消失在茫茫月色之中。今夜的月光皎洁无比,虽是黑夜,却感觉亮如白昼。出院门时,突然看见八道目光远远地向我投来,有温暖的关切和坚硬的沉默。心中一时冷暖难分,五味杂陈。
看着他们走远,我赶紧坐回胤禟身边。他又重新陷入了深度昏迷,一双狭长的眼睛紧闭,两片薄唇因为高烧的原因变成了紫色。我小心地将他的手放回被子中又掖好被角,再给他重新换上一条湿的降温毛巾盖在额上,然后坐在一边望着屋外落满月光的梧桐发呆。
借着月色,手中的《淮南子》是断断看不下去的了,我蹑步到书架上找出《词选》随意翻翻。随便翻到一页,上面工工整整书写着一首晏殊的《浣溪沙》: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酒筵歌席莫辞频。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字迹飘逸俊挺,我看了却有如周杰伦童鞋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大跳兔子舞一般目瞪口呆。这笔行楷,是我再熟悉不过的董体。在我21世纪的家中卧室床头的小柜子的底层的一个黑色小木箱中,静静地躺着72张写有这样字体的书信。
脑海中仿佛有无数盏汽笛交错着鸣响在耳畔呼啸而过,内心对这场穿越产生了不由自主的恐惧。仿佛是希区柯克笔下的世界,我已踏足这片有着自己所不明了的游戏规则的禁区。
如果我的推测没有错的话……我急急翻到第一页,是手写的《蝶恋花》: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别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当时年少春衫薄,为赋新词强说愁。十五六岁的年纪,偏爱的最是这种欲诉无处,相思难寄的绮丽闲情。到而今,兴亡千古繁华梦,诗眼倦天涯。
一页一页翻至最后,每一首的顺序正是箱中信纸所书的内容按自下由上的方式排列。第72面正是空白,想必是这书的主人还未来得及写上。
看向床上对此一切具无知觉的胤禟,长长的睫毛在月光的照射下在眼睑投射下一小块阴翕,神色安详一如那在梦中无数次出现过的一抹温暖。
提笔在最后一面写下放在箱中最上面一张上的《虞美人》: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悲欢离合总无情,这一次,是你真正地告诉我你也来了吗?孔川。
我看向前方青年的脸庞,微微一笑。
虽然这并非那半块青瓦上的笔迹,虽然你已经不再记得我,但是,你让我明白了三年前你的执意离去事出有因,你让我不再害怕孤身一人茕茕独行。
我知道,你回来了。以我所不明了的方式。
没关系。火来,我在火中等你;水来,我在水中等你。
已经到了第三天晚上,胤禟却仍然在昏迷之中。大夫来了一帮又被康老爷子轰走了一帮,闹腾到了下半夜才在众人的劝说下回屋休息去了。
反正这家伙目前也死不了,我没心没肺地想。但还是小心地换了毛巾又灌下了一些在我看来实际上没啥用的药。心里有一大堆疑问要等他好起来才能一一澄清,看着眼前这个病怏怏的家伙,饶是我再冷酷无情此刻也不得不柔软下来。
“未名,未名!”胤禟又开始他习惯性的呼叫。似乎他每次稍稍清醒一些的时候就会喃喃念叨我的名字,康老爷子在这儿的时候我连一头想撞死的心情都有。要是谁家老爸发现自己的儿子口中念念不忘的居然是别家的姑娘,搁谁谁不得心寒那。
我赶紧握住他的手,轻声说:“胤禟,未名在这儿,未名哪儿也不去。”他的手心滚烫灼热,感觉到握住了我的手时一直紧锁的眉头才微微展开。他手上力度忽然变大,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扣住我的手腕。
我看着他的精巧的鼻尖因为高烧而沁出细密的汗珠,似乎在梦中遇见了什么不愉快而长眉紧拧,嘴唇也用力地抿着,这副模样,啧啧,简直就是极品小受我见犹怜!
突然觉得自己在这里看着胤禟这小子与死神搏斗还抱着隔岸观火的心态十足地有些不厚道,想起来电视剧里通常唤醒植物人的做法是叫他的名字,想来应该和叫醒昏迷的人是一个道理吧(解蠡:没有医学常识的人真口怖……不过还好被她猜对了= =)便有样学样,轻柔地唤着他的名字:“胤禟,胤禟。”
一个晚上下来,我已是口干舌燥。天边微微露出一丝两缕的鱼肚白,枝头的鸟便零零落落地叫唤了起来。我担忧地看向胤禟,嘴上不敢停歇。勉励支撑起拼命想要重逢的上下眼皮,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地盯着他。
“胤禟,你快点醒来吧。”我喃喃道,看见他的眼皮轻轻动了动,然后眼睛微微张开。
“胤禟,你醒了?!”我激动地握紧了他的手,欣喜难抑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水……”胤禟张了张有些干裂的嘴唇,我便慌忙起身要去找水,却被他一把拽了回来,有气无力地笑道:“不要走。”
我冲屋外守着的府中下人大声吩咐了两句,一个人便急着去找皇上和太医,一个人取了一杯温开水给我。
我扶着胤禟起身,看他迫不急待地将一大杯水咕嘟咕嘟地灌了下去心中异常轻松了起来,眼泪却不由自主地仿若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好吧,我承认我很没出息感情用事地哭了,但是不眠不休三天三夜小心照料的人清醒过来的那一刹那,那种难以言喻的快乐和如释重负的感觉叫我如何抵抗?
见我止不住地哭了,胤禟到忘了自己是个病人也慌了神。他伸手想要拭去我脸上的泪水,但却立即有更多的眼泪涌了出来。他向我微微一笑,将我轻轻搂入怀中,柔声道:“哭什么,我这不是醒来了么?”又忽然醒悟过来自己还是个巨大的病原体,又急急地将我一把推开,手足无措地说:“对,对不起……我忘了……”
我看着他的这副前后不着调的模样不禁一乐,破涕为笑。嗔道:“好啦,你快躺下好好休息吧。待会儿皇上和太医就要来了。”又低头看了一眼还被他死死握住的手腕,努了努嘴笑道:“你不会想这副模样见你的皇阿玛吧?”
胤禟脸上一红,赶紧放了手。我倒抽一口冷气揉着被他老人家掐得发紫的手腕。真是搞不懂他一个差点就小命玩完儿的人从那来的那么大力气。
见我手上的指痕,胤禟脸又是一红,还想再说什么却听院外一阵喧嚣。我赶忙放下袖子遮好手腕,一边站在一侧等待康老爷子。
补偿
“跟你说多少遍了,别去碰!”我正打扫着卫生,看见胤禟又要用手去摸脸上的痘痘忙一个箭步跨过去凶神恶煞地狠狠打掉了他举到一半的手。
胤禟龇牙咧嘴地看着我,我没好气的道:“若是九爷觉得以后毁了容骗不了花姑娘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话,请自便。未名再也不管了。”这厮自从醒来以后就一直想用手去动那些我看着就觉得糁人的水痘,就连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不安分,还得我这个自打他老人家病了后就没躺下好好睡一觉的人晚上抓着他的手不让他乱动。
这奴才还真不是人做的,我在心中腹诽着这个没人权的地方。
“是啊,九阿哥,您就别再逗未名姑娘了。”李虎从门外端了盆水进来笑嘻嘻地看着我道。这孩子原本是曹寅府上喂马粮草的下人,因为曾经患过天花所以被调到这院里伺候胤禟。几天下来我也和他混熟了,再加上胤禟病情一好转,人心也轻松下来,讲话便没了那么多规矩。
我接过话笑着对胤禟道:“是啊,九阿哥,您看您就体恤咱这做下人的一回吧。”
“哦,那你要爷怎么体恤你啊?”胤禟挑了挑眉笑问道。我又闻到语气中危险的气味了,警惕地盯着胤禟一双弯弯的凤眼。
“九阿哥,您要是真体恤未名姑娘,您就让她好好睡一觉吧。您不知道,您昏迷了三天三夜,未名姑娘可是一下都没合眼那。您昨儿个晚上又拉着她讲了一晚上的话,有您这么体恤下人的嘛。”李虎看着我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又做了个鬼脸,在胤禟要向他发作之前发挥我的特长——脚底抹油一溜烟地窜了。
胤禟垂着眼,原本剔透健康的肤色因为这场病而显现出高烧后特有的苍白。“对不起……”他低声道,已是带了一丝哭腔。
这位小受,您别哭啊,我连忙宽慰他道:“有什么好说对不起的,我这可是为了不辜负皇上对我的厚望,可不关你什么事儿啊。”言下之意就是,我到这儿来,是看在皇上他老人家的面子上,您就甭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