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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头上下暗暗观察了无痕一番,不过是普通的寺僧打扮,粗布衲衣,边缘有些磨破的布鞋,与寺中其他人穿着无二。只是一双眼似铜铃,盛气逼人。
不管怎么说,既然能够跟着前老皇帝混的,一定有过人之处。想到这一层,我也赶忙学着颜淮的样子低声细气地做了个福道:“未名见过无痕大师,这几日在寺中有劳大师照顾,未名感激不尽。”
无痕笑了笑,声音浑厚有力:“未名姑娘客气了,请随我来,无追大师已在禅房等待姑娘多时。”
我侧身看了一眼颜淮,他眼中流露出一丝担忧。“颜狐狸,我去去就来,没事的。”我向他笑笑,宽慰道。这些日子以来的事情一件比一件惊险,我的心理素质倒是越来越好了。不过去见见前皇帝,想我也是见过大清国现任和继任二位皇帝的人了,还会怕一个退了休的皇帝么?更何况比起前面的刺客和胤禛,至少康老爷子的老爸身为出家人,总不能把我给就地正法了吧?
“姑娘,无追师兄就在屋内,请您进去吧。”无痕将我领到一间屋子前,向我施了一礼便退到了院子的外面看守。我站在简陋的木门前面,深呼吸了一口,这才轻轻推开了关着的门。
屋中光线充沛,空间并不大,摆设也只是仅仅满足日用而已。一桌、两椅,一盏清茶,几盆兰花,不过而已。但是仔细一看,则又发现屋内东西虽简单,然样样俱是精品,处处可见匠心。但看那花盆,则是汝窑的古物。我虽不懂这些个古董收藏,但是在宫中这么多年,见的多了好坏优劣还是一眼便可看出。
室内正对门是一方禅榻,顺治正盘膝坐在其上,双目微闭,两手放于膝上微微捻起,似已入定。
我不敢打扰,便轻步回身带上了门,又蹑着步子坐到椅子上偷偷看着顺治是如何修行的。
老皇帝和康老爷子的样貌倒是甚为相似,清朗矍铄,从眉目之中依稀可见当年的丰神俊秀。虽然眉须皆白,但身子看起来很是硬朗,或是得益于常年的佛门修习。
恩,这个老爹倒是不爱惜自己的儿子啊,一个人丢下红尘跑到这么个好地方来提前退休,可怜了康熙那孩子从小到大就没睡成个好觉。夙兴夜寐不说,还得担心死后有没有颜面去和自己的老爸汇报工作。谁想得到应该检查作业的那位老爸却自个儿躲在一隅修身养性。
唉,没办法,这就是命。命苦不能怪政府,玄烨,看来你天生就是个劳碌命。我无厘头的想像着老康现在奋笔疾书的批阅奏折的画面,和面前这位一比,暗自好笑不已。
“什么事情这么好笑,也说来让贫僧听听?”座上的那位爷忽然开了金口。
我像一个做坏事时被人当场抓住现了原形的小孩一样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边在心里责骂着自己:肯定是刚才太幸灾乐祸,笑意现在了脸上,正好被这位老皇帝看到逮了个正着。恩,看来以后做人还是厚道些比较好。
“没,没什么,未名失态,还望大师见谅。”我有些心虚的说,赶忙起身请安。
好在顺治并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轻抬下巴示意我坐下,缓缓开口问道:“你可知为何我会愿意保你一命,让你从京城到这五台山来?”
帝王心,海底针。我老老实实回道:“未名不知,请大师赐教。”
顺治笑笑,并未告诉我他的答案,而是上下打量了我一遍,唇边含笑的说道:“看来,你似乎并不怕我。”
我笑道:“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何况是无追大师这样的得道高僧?更何况佛祖说过,众生平等,既是平等,又为何要怕呢?”
顺治点点头,道:“早闻姑娘聪慧善辩,今日一看,果真不假。”
这个点评算是表扬还是讽刺?我恭敬道:“大师谬赞,只是未名是个直性子,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若是言语中有何得罪之处,还望大师见谅。”
“你既然有这个胆子冲撞皇上和太后,又何必在贫僧面前拘谨呢?”无追还是淡然笑着,双眼中却是与这副表情不符的威严厉色。
“未名不敢。”我俯身叩首,看来康熙的老爸不比康老爷子好对付啊,两位都是人精中的人精。
“罢了,今日便到这里。你出去后无痕自会安排你在这寺中的生活。”说完这句话,顺治又恢复了我进来时的那种打坐入定的姿势。
“是,未名告退。”我起身向后倒走了三步,将房门轻轻带上便出了院子。
无痕见我出来,向旁边退了一小步等我过来,等我近身,施了一礼道:“姑娘,颜公子已经先行回去了,无痕带姑娘在寺里走走,顺便说说姑娘以后在这寺中的安排。”
“好的,有劳大师了。”我也还以一礼。
“这寺中花开长年不败,四季如春,皆是因为本寺在建造之时便被本寺的一位前辈布下了阵法。相传此阵法只在南北朝时期出现过一次,此后便仅为传说。我与无追师兄专研半生,也不过得皮毛而已。”无痕走在阵中,颇有感慨的叹息道。
“世间竟有如此精妙之术,可以罔顾时间,不论春秋。”我看着路边的奇花异卉,也由衷感叹道。
“未名姑娘,您是女眷,所以在寺中只可出入后院以及无追大师的住所。”无痕有些歉意的为我说明道。
“未名明白,大师放心,未名绝不擅自在这寺中随意走动。”我赶快接上话。就算他不说,我也不敢在这和尚群中招摇过市啊。
“好。”无痕甚为满意的看了我一眼,宽大的袖摆一挥,谦声道:“这边请。”
夜变
“这后院主要是一些寺内日常内事办理的地方,姑娘您以后每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只需要在早上陪同无追师兄一道抄记佛经即可。其余时候,您可以在这后院随意活动。”无痕话音未落,我摇头大叫不好:那些佛经读起来就是拗口得很,更何况还要背出来。我都这么多年没有背过课文了,竟然在这古代还得被拖去背书,我容易么我。
嘴上自然是不敢说什么的,毕竟这已经算是相当优渥的待遇了——包吃包住,休闲时间充足,工作轻松——从哪个角度来说我都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在后院走了一圈之后,无痕将我送回住处,叮嘱道:“明日早晨卯时,早课就开始了,姑娘切记不可迟了。”
“是,多谢大师提醒。”我目送无痕离开,叹了口气,看来我也是个劳碌命,而且是永远没有懒觉的劳碌命。
回屋却见胤禛背对着房门,正在抬头看着我屋内墙上挂着的画。一身乌色长衫衬得他越发清瘦,这时才发现他已经完全褪去了以前青年时的青涩,眼角眉间透着中年男子特有的成熟稳重。衣角被从半开的房门中溜进的一点阳光攀沿成一朵金边墨色牡丹,正是与他相称至极。
不到半年的时间,他、胤禟、老十、十三、十四,却像是已经离开了我有多年。这半年间的变故,把我们所有人的距离拉扯得越来越远。看着他的身影,只是觉得陌生。
听见我推门的动静,胤禛只是肩头动了动,并没有转身。此刻我并不想见到他,便又要关上门转身欲走。
“放心,我马上便动身离开。”胤禛淡淡说道,走到我的身侧:“你好自为之。住在这里,不要出去。小心颜淮,等我接你。”顿了顿,又补充道:“你的左小臂骨折,自个儿长点记性。要是在养伤期间再受什么伤,怕是要可惜那一笔好字了。”
“未名谢过四阿哥抬爱,四阿哥好走不送,未名在这里很好,并不想出去。”我冷笑道,侧身退了一步,做了个“请”的姿势。
胤禛只是笑笑,不再说话,直走擦过我的肩膀。我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恨恨发誓,如今一切,皆是拜他所赐。若是有机会,我沈未名定然会连本带利如数讨回来!
“未名,站在这里干嘛?怎么样?”我正发着呆,颜淮从背后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回头正遇上他的笑容,关切温暖。
我浅浅一笑,愉快道:“没什么,无追大师让我每天早上陪他去抄佛经,之后就可以自由的休息了。”
颜淮看着我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觉得好笑,又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笑道:“这样便好,那以后你每天抄完佛经后来我和常豫那儿学围棋,这样我也算是不辱太后使命了。”
“诶诶……”我立马满脑门儿都是黑线,这个颜狐狸!
晚上我睡的正香,忽然被门外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惊醒。像是有什么人迈着深浅不一的步子连拖带跑,断续而急促。
我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声音却突然消失了。或许只是外面的野猫而已吧,我翻了个身,抱着被子继续睡我的大头觉。没过几分钟,房门却一下子被什么东西撞开了,一个人喘着粗气跑进了我的房中。
“谁?!”我翻身跳下床,却见颜淮一脸狼狈的靠着门背坐在地上,一边大口换着气,一边用左手死死捂住右臂,鲜血正不断地从那里涌出。他的脸在月光下苍白如纸,嘴角却还是尽力扯了个微笑给我:“未名,抱歉,可以为我包扎一下吗?”
“你……”我急得一时手足无措,半天才想起来去点蜡烛。赶忙关上大门,点起竹灯,又将颜淮扶起。这时我方才发现颜淮不仅旧伤被绽开,背部也被人划了一道大大的口子,鲜血已经浸透了他背部的衣服。
见我眉头大皱,颜淮竟然用哀求般的口吻说道:“不要问,未名,什么都不要问,好吗?”
我头一次见他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更是心中六神无主,既疑惑,又担心,只好点点头,用右臂架着他趴到床上。
笨手笨脚的给颜淮清理了伤口撒上药粉,又胡乱地勉强包扎好,才发现颜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沉沉睡着了。他的两片嘴唇紧抿,眉头蹙起,像是梦见了什么不快的事情。
无奈叹了口气,我的身边,似乎每一个人都背负着不可为外人说的故事。遇见他们,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不过回头想想自己,我又何尝不是有着不为人所知的秘密呢?
将被子轻轻为颜淮盖上,我坐在桌前对着月亮发了一个晚上的呆。
睁开眼睛便对上了明晃晃的阳光,才发觉原来我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身上披着一层薄薄的毯子,我转身,却看见空荡荡的床。床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仿佛昨晚从未发生过什么事情一样。再看向颜淮昨日靠过的门背,不出所料那里也已经被清洗干净。
果真是只狐狸!我折好身上的毯子,穿好了衣服便走出去想要找颜淮,看见无痕大师正向我这边走来,猛然想起了什么,大叫一身“完了!”。经过昨儿晚上这么一番闹腾,我完完全全的忘记了今早上还得去陪老皇帝抄佛经这一码事。看看天色,再看看无痕大师急匆匆的身影,不由得叫苦迭迭:看来,这头一天上班就给老板留下了个大大不好的印象啊。
“未名姑娘,真是抱歉,贫僧居然忘记叮嘱您了。因为今天正是冬至,这阵法也有所变换,不能找着昨天的路线走了。姑娘请随贫僧来。”无痕一阵风似地走到了我的面前,急急说道。
吁,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我连声应着尾随无痕一路走去。果真,今日之景与昨日所见又是不同,花草尽数褪去,换做了满纸嶙峋怪石。暗自咋舌不已,这阵法好生奇妙,竟可以偷天换日,倒转乾坤?
“开始吧。”我刚走进屋子,老皇帝就冷不丁地抛来这句话,说完便自己研磨开始对着佛经抄写起来。我自觉没趣,也只好闷闷地照葫芦画瓢,研磨、蘸笔、展书临写。
今日抄的文章是《心经》,并不算长,不过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我便已经抄好了一遍。抬头看看对面的老皇帝,他也已经抄好,不,更准确的说是默好,正在默默诵读。
“抄好了?”顺治同学终于将自己的视线从那篇经书中拉了出来,撇我一眼,说了句废话。
“是。”我搁下笔将镇纸压在了刚抄完的纸上,等待顺治的下一步吩咐。
“记下了吗?”还是一句废话,我虽然是个现代人比起你们多进化了几百年,但也不能说明我就是过目不忘的天才美少女啊。
“未名愚钝,还没有。”
“背完了再走。”老皇帝说完话又进入了似乎亘古不变的入定姿势,闭目养神与世隔绝一般。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我机械地一遍又一遍默念着这些看起来似懂非懂的句子,佛法奥妙,凡人不可轻易知会。可是字里行间,却有着笃定能够让人心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