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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宁城中遇十四
我和德歆正坐在北雁荡山里对弈。时值夏末秋初,浓烈的暑气还未消散,我便拉着他到这儿来避暑了。
“你在庐山里整整呆了两个月,现在怎么还一门心思的往山里头跑?”德歆落下一枚白子,语气中明确地表示着对我这种冬天怕冷夏天怕热的生物的鄙视。
我瞪了他一眼道:“古人云,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你看此地山水皆有,不正是说明了你妹妹我智仁双全?二哥你肯定是上辈子积了德,这辈子才捡到个这么好的妹妹。”
跟着德歆的这几年四处游荡的时间,我其他长进倒是没有。嘴上功夫却是一日千里,突飞猛进。现在已经颇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势,常常将德歆这位师傅噎得说不出话,只有狂扇扇子的份儿。
说话间天色忽变,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呼啦啦下起了倾盆大雨。
我大叫一声:“不好!”再一看已有机灵的侍童将拴在一侧栏杆上的绳结解开,慢慢往上提出了一个装满雪梨的竹篮。
我笑着道了谢,从篮子里拿出两枚底色淡绿、身形饱满晶莹的雪梨,一个自己留着,一个抛给了拼命打扇子的德歆。
我和德歆坐在山上一处观景凉亭中。前方正对一处瀑布,右侧即为瀑布奔流而下形成的深谭。山中泉水冰凉彻骨,是再好不过的天然冰箱。而雪梨又为久负盛名的“雁荡五珍”之一,当机立断,便令下人每日取几枚雪梨置于竹篮之中,又覆以竹盖,以防雪梨被水流冲走。及至口渴烦躁时取出一枚,入口清凉爽脆,汁多肉厚,味甜芳香,为绝好的消暑食品。
这处瀑布落差极大,势高绝天。晴朗时水流由高处的水帘渐渐变为雾状,凌空飘洒,因风作态,飘渺如烟,偶尔风力一急,便有几点洒落衣上,清凉一身。但今日这场雨雨势颇大,瀑布水流一时暴涨,直如横练当空,银河九天。怒涛倾注谭中,声如轰雷,形似喷雪。
德歆坐在离瀑布较近的一端,我刚想提醒他,话还未出口,从谭中涌溅而上的水珠已经扑到了他的身后,我便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兜头一记浇成了落汤鸡,手上还保持着那个执扇的姿势。
我乐不可支,趴在石桌上脸埋在胳膊里肩膀不停颤抖,德歆则在一旁气咻咻地换衣服。忽然从山下噔噔跑上一个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人,看见我,恭恭敬敬地单膝跪下,将一封封口完好的信件双手呈递给我。
“好,我知道了。”我抖开信纸,上面所书的内容果真和我预料中的一模一样。给了那人锭银子打发走,我将信递给德歆。
“策旺阿拉布坦叛军在准噶尔起事,攻下拉萨。皇上封皇十四子为抚远大将军,进军青海。”德歆眉头先是皱起,而后又舒展开来,对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看来,我得先囤积大量粮草而后居奇了。这些眼线果真没有白养。”
我咧嘴一笑:“那是,你可是我英明神武的二哥,若是亏本生意,你当初怎么会这么轻易地便许了我呢?”
德歆抚掌而笑,片刻停下问我:“下一站,可想好去哪儿了?”
我拈起一枚黑子,目光在棋盘上顿足片刻,唇边露出一抹微笑。而后一声清脆落子,大局已定:“西宁。”
虽说目的地是西宁,但我因为心中有数,依然拉着德歆一路从浙江路经江西、两湖两广,名曰顺路,实则游玩,又取道云南,这才进入青海境内。时年康熙五十八年七月。
西宁驻地边陲,地势开阔,是典型的西部城市。位于青海省东部,东有险关危隘,易守难攻;西有烟火鼎盛的庙宇佛堂,更有一道黄河重要支流湟水河自西向东贯穿全市。西宁四面环山,气候宜人。作为东西商贸重城,行旅商贩,往来不绝。
我抱着甄儿坐在一家酒楼的二层,从窗口俯视着楼下的街道。
路上走过一队巡回交岗的队伍,士兵们身穿戎装,步伐齐整,目不斜视。一抬手一落足,发出齐刷刷的声响,一看便知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兵。
“听说大将军王的主力部队已经分别由青海、四川和云南分别进驻西藏了。”旁边桌上有人交谈着,我不由自主地支起了耳朵,向那桌的方向倾了倾身。
“这位十四皇子可不简单那,年纪轻轻就被皇帝由固山贝子超授王爵。”一旁有人挑起了话头,立刻就有人附和道:“可不是吗。那天大将军王进驻西宁的时候,城门外那可是黑云压城,一呼百应啊。你是没看见,咱们的大将军生的那是目如虎睛,鼻似悬胆,就跟天将下凡一般!”
一番话还未说完,我差点将喝了一半的茶水喷将出来。目如虎睛,鼻似悬胆,天将下凡?是不是还少了一把青龙偃月刀?好好的一清秀孩子被说成了这样,要是十四听见了,还不知道是该笑该哭呢。
但经他这么一说,我面前立刻浮现出十四身披金甲,坐跨紫骝,长臂一振,三军齐呼的模样来。七年未见,那个神情倔强的青年终究是成长为了一代大将军王。从云南一路到西宁的这段日子里,便已经听说十四大军的动向。先行的部队在西藏已经夺回了部分失地,这一仗,就目前而言还算顺利。
不过顶点和深渊也只有一步之遥,当十四的光芒快要接近那高不可攀的座位时,却在下一秒就被甩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这样的滋味,我甚至只是在今天这样一想,便觉得痛不可当。
那桌乱糟糟的谈话突然变得刺耳了起来:“以目前的形势来看,要是十四阿哥打赢了这一场仗,这空悬的王储之位,恐怕就非十四阿哥莫属了。”
“是啊,是啊。”桌上的其他人均纷纷点头。
我心里一沉,要不是之前那番可笑的面部表情描写,或许我真的会以为这是十四在制造舆论,为以后的争储做准备。
不管怎样,这样的谈话,对于十四来说,并不是一件有利的事情。
我轻轻一咳嗽,故意扯大了嗓门叫道:“小二,来一碟爆炒猪舌!”
旁边桌上的人自然听出了我的言外之意,一个黑脸汉子当即将碗筷朝地上一拍,瓷碗“啪”的一声摔得粉碎,溅了一地的碎屑。
那大汉捋了捋袖子,露出胳膊上茂盛的汗毛。估计是看见我一副柔弱模样,忽然□了几声,晃悠悠地朝我走来。
走到咫尺之近的时候,我已经能够闻到他身上浓烈的劣酒气味,眉头皱了起来。甄儿和我并排而坐,正在里侧。她看了看那个大汉,又看了看我,嘟着小嘴道:“额娘·,那个叔叔长得好难看啊。”
声音不大,但是清脆的童声却可以刚好让那边桌上的人听个明白。
桌上爆发出一阵粗鲁的笑声,有人开始发出嘘声。二楼其他人的目光也被吸引到了我这里,整层楼除了那桌以外,再无其他声响。
“小妹妹,叔叔我虽然丑点,不过可以保证让你额娘□,喜欢得紧。”那汉子瞟了一眼我,又盯着甄儿看了看。
对面桌上的人笑得更欢了。我冷笑一声,置若罔闻,只是对立在一边腿肚子早就吓得打抖的小二轻描淡写道:“小二,我说的爆炒猪舌呢?”
那孩子这才如梦初醒,鸡啄米似的点头:“好的,这位客官您稍等。”便一步三晃地慢悠悠地离开。
“这位大哥,是不是也喜欢吃猪舌?倒不如一块儿吃吧。”我见他还站在我面前,便用筷子指了指前面的空位,并不看他,自顾自地开始吃菜。
“哈哈,这位夫人那你可就说错了,这猪舌比起美人舌来,那可是差得远了。你们说是不是
啊?”这下子不光是那桌的人在笑了,二层其他桌上有的男人也嗤嗤地不怀好意笑了起来。
我在心中不慌不忙地算着时间,手下的筷子并不停歇。楼下终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我的心里一松。那大汉却突然将手伸向我的下巴,我身子不动,只是对甄儿笑道:“甄儿,还记得昨天师傅教你的那招么?”
甄儿嘻然一笑,心领神会,手上的两根筷子像长了眼睛一般穿过我脖子和下颚之间的空间不偏不倚打向那大汉的肋下。
黑脸汉子本能的反应挥手一挡,身后却不知从哪飞来了一把快速旋转的扇子,只轻轻一划,便听得一声及清脆的“撕拉”声,随后便是那大汉的痛呼出声。
周围的人倒抽了一口冷气,下一秒个个均是噤若寒蝉。一层人的眼睛全部都盯住了楼梯口,大气也不敢出。
一个身穿青衫略有些清瘦的男人慢慢走了上来。那人乍看像是南方人士,清秀俊逸,神采飞扬。但是仔细一看,清秀五官上比江南人更加深邃的眸子和更加高挺的鼻梁,却出卖了他的真实出生。
“二哥,你怎么才来?我可是点了你最爱吃的爆炒猪舌喔。”我站起来笑眯眯地越过黑脸大汉的肩头对德歆说道。
“我这不是正赶上了吗?”德歆笑嘻嘻地冲我走来,那个大汉连忙灰溜溜地逃回了原来那桌,不再做声。
德歆一撩袍子,在我面前坐下,目光厉厉扫视了一周,所有人都开始装作没事人一样喝酒的喝酒,吃饭的吃饭,只是聊天的声音莫名多了几分虚张声势的成分。
我还是头一次看见德歆这幅表情,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见他又恢复了平日嬉皮笑脸的模样,知道他老人家下一句估计又是自恋金句100条之类的,赶紧发问打住他的话头:“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胤禛确实暗中授意年羹尧减少对军中的供粮。不过在战争结束前应该不会有什么大动作,毕竟唇寒齿亡的道理,胤禛不会不懂。”德歆敛了笑意,扫了一眼周围,低声说道。
我点点头,笑道:“等鸣金收兵,凯旋归去之时,便是你德歆德大老板坐收渔利之时。”
德歆还欲开口说些什么,街道突然一阵骚动,紧接着就是三队兵马对不同方向冲来,列队全副武装地站在街道两旁,将行人隔在了路的两边。
我和德歆对视一眼,决定坐在窗边静观其变。
只见远处道路上出现了一队人马,为首一人身披金甲,头戴红璎,壮志凌云,豪气冲天。面目在头盔的掩饰之下难以辨认,但是那一种在阳光照射之下的凌然自信的神情,却熠熠夺目,光芒四射。
周围的百姓自然第一时间辨认出了面前这位天神一般的人物,齐声高呼:“大将军王,大将军王!”而胤祯身后跟着一条长长的队伍,也呼应着百姓的呼喝,齐齐振臂朗声道:“大将军王,大将军王!”一时之间,道路内外,声震高岗,气势排天。
我苦笑地看了一眼德歆:“他不会是发现我们了吧?”德歆避开我的问话不答,只是调笑道:“想不到你这小叔子长得还真是英俊威武,颇有大将之风。诶,他以前不是跟你表白过么?我看你就跟着他,不吃亏。”
我狠狠给了德歆脑门儿一记爆栗,这厮总是喜欢在不合时宜的场合下开大煞风景的玩笑。
德歆撇了撇嘴,捂着脑门吃痛不再说话,也一瞬不瞬地盯着由远渐渐及近的十四阿哥,神情里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十四在众人呼声的拥扈下骑马慢慢走到了我在的酒楼下面。
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他。
十四忽然勒马停下,高举右臂。满街像是得到了军令一般,马上陷入了安静。这份安静,竟然比之前的声势更加令人不得不抬头仰视。
十四以一个很小的幅度微微侧头,向我的窗口摇摇投来一个微笑。这个微笑因为他的头盔遮挡而并不明显,但是他眼中的浓浓笑意却是我怎样也无法忽视的。
“未名,我找到你了。”他的眼睛笑着对我说。
三军会师是故人
“完了完了完了,他肯定发现我了,你说怎么办啊。”在客房,我背着双手在德歆的面前走了地一百六十五个来回。
德歆扶着额头看着满脸烦躁的我,充满同情心地冒出了句:“妹子,我看要是不行,你就从了他吧。”
“啪”的一声,德歆同学的脸上多出了一道红红的鞋底痕迹。
“咳咳。”德歆咳嗽了几声,终于没忍住站起来摁住我的双肩强行拖我坐下。
“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