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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回。如此往复三遍,房中的一张书案下面的石板忽然悄无声息地挪开了。
不顾我惊讶的眼神,老头儿一路默默地走在前面。走了不知多久,正当我想开口停下歇歇时,忽然头顶有一道强光射来。
“这里是……”我有些吃不消这突如其来的光线,一手挡在眼睛前一边问道。
“我们在畅春园的后园枯井内。皇上现在在这里养病,我就把你带到这里来了。”老头儿却对光线适应的很快,微眯起眼睛打量着头顶的天空。
“枯井?!”半天我才结结巴巴的问道:“那……我们怎么上去?”这老头儿虽然身子骨似乎还是挺结实的,但是总不会像武侠小说中那样违反牛顿第三定律把我用轻功带上去吧?
“放心,既然我造了它,自然会考虑到这一点的。”老头有些不屑又有些自得地瞥了我一眼,手指轻轻环扣着井中的石块。忽然听得一声中空之音,立即在那块石块上长敲了三声,短敲了二声。
那一列石块忽然一块隔着一块齐齐退了进去,一个天然的竖梯便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我正酝酿着把眼前这位貌不惊人的老头儿狠狠夸上天一番,却听得他说:“皇上的住所离这里不远。从这里上去后直走到正对的房中,里面的书案上有一排笔架。依从左到右的顺序将第三支笔和第四支笔的位置互换,从那里的密道进去便可直接到皇上的所在。”
“不过这段路上要是运气不好遇见了什么人,那就只能怪你自己时运不济了。”老头儿面上不但没有一丝担忧的神情,反而很是幸灾乐祸的模样。
我满脸黑线,匆匆谢过老头,便一撩袍子爬了上去。四处张望了一番,发现这里是畅春园极为偏僻的一角,就是连守卫也不见一个。敢情那老头儿是故意这么一说,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
正想着,脚下步子便不由得一滞,一个不注意便撞上一个结实的东西。
抬头一看,正对上一张满脸怒气的面孔:“你这奴才走路都不长眼睛吗?没看到爷吗?”这张脸呈倒三角状,一双下三白眼,一把络腮胡,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善类。
我口中连连诺诺,赶紧装死下跪请安。心道怎么这么背运,就这么个破地方,也能让我得罪一个“大官”。
好在那人似乎有什么急事,只是不耐烦的一挥袖子让我起来便匆匆走远了。有了方才的教训,我再三确认四下无人,这才推开了老头所说的那间房子的门。
依怪老头儿所说,在我调换了笔的顺序后,一扇门果真在里房徐徐打开。从门边上的架子里取了火折子,一路边走边点燃了里面墙上架着的火把,一个人慢慢向里摸索着。
开始跟着怪老头儿走得急,并没有主意暗道的结构,现在自己一个人走着,脚下又有些拖拖拉拉,便打量清楚了这个密道。
密道大约两米高,两米宽,可并肩而行两人而不觉拥挤。道壁全为花岗岩打造,严丝合缝。按理来说密道多为弯曲扭转,但这里却给人以一种一直直行的错觉。
面前竖着一道石壁,想必这就是通向康老爷子房中的门了。房里人们说话的声音清晰可闻,应该是御医正在对康熙说注意的事项。
我命由天不由我
又等了半晌,房中才安静了下来。正当我仔细研究面前的一堵石壁寻找出去的方法时,忽然听得耳边一声炸响:“谁?”
我屏住呼吸,心下奇怪并没有听见屋外有脚步声响动,又听得康老爷子补充了一句:“密道中的是谁?”
不由得大吃一惊,虽说康老爷子是练家子,身上功夫也不弱。但是我在这边除了呼吸声并没有发出别的响动,这要说隔墙听音,未免也太玄乎了一些。
转念一想又不禁释然,既然刚才那怪老头是康老爷子的人,那这条通往自己住所的密道定然有什么监控的方式,使得康老爷子那边知道随时有人进来。照这样看来,恐怕这面石壁也只有在康老爷子那边的控制下才能打开了。
心下了然,便干脆大大方方地说道:“民女沈未名,拜见皇上。皇上万岁。”
屋内忽然听见一声杯碗落地的沉闷的响声,而后室门一下子被人推开,有侍卫慌慌张张地冲进来叫道:“皇上!”
“朕没事,你们先下去吧。”康老爷子的口气依旧是淡淡的,只是言语中多了几分苍老和疲惫。
“是。”那侍卫恭声道,门“吱呀”一声又复关上了。
“出来吧。”康老爷子轻声似叹非叹了一声,紧接着耳边便传来器械吱呀接合分离的声音,面前的石壁便在这咿咿呀呀声中慢慢向两边分开。
石壁向两边退开,便露出一段长一米左右的甬道。甬道两中空的无门衣橱,上面左右各挂了两套太监服,两套侍卫服。
无怪乎刚才室内的对话能够听得清楚,原来是因为这石壁中空所致。
甬道底,便是康熙的卧房了。红纹云秀羊毛毯,沉香带座凤凰山,架上一溜排开翡翠如意座,带顶龙泉炉,珊瑚镀金座等古玩物什,一对灯烛在琉璃灯罩中摇摇晃晃地在地上曳出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很久没有见过皇宫中的珍贵玩意儿,再一乍见,竟觉得晃眼十分,生出了一种陌生和萧索的意味。
我快步走出甬道,转头看见康熙正试着从床上坐起。他的面色很不好看,用枯槁来形容亦不为过。两颊深深地陷了进去,脸上血色全无,连最爱护的山羊胡子也失了光泽。
他的身体也瘦得厉害,脸上的沟壑又加深了几分,只有一双鹰目依然熠熠,昭示着他凛然高贵的身份。
康老爷子两肘撑在床上,似乎尽力想要坐起来,但反复几次都没能成功。
我心里一酸,往日见惯的都是他万人之上威严凌厉的模样,哪里看到过面前这副力不从心虚弱无助的样子。
不知道是为了替他掩饰还是为了替自己掩饰,我忙上前几步,搀着康熙坐起来,又拿过一个靠垫小心放在他的腰下,这才退后一步,恭恭敬敬跪下叩首道:“未名叩见皇上,未名私自进京,罪该万死,请皇上降罪。”
康熙的眼中有光芒一闪而过,听到后半句,眼中的光彩又黯淡了下去,轻轻抬手,示意我起身。
“坐吧。”康老爷子抬起下巴指了指一旁的紫檀描金团凳让我坐下,双眼便在我脸上不住地打量。
我这才想起此时还带着人面面具和发套,便侧过身子卸下面具物什,还回了本来面目,只留一个头套盖在头上。
“想不到你这一走便是十年。朕也老了。”康熙笑着叹了句,目光在我的脸上缓慢地移动,像是在捕捉我的每一寸细微的表情。
“皇上。”我鼻子酸酸的,不知道应该接什么话。谁也没有想到再见之时,便是诀别之前,只有垂首看着自己的指尖。
“在你离开的时候,朕总是会想,如果当初你一直留在德妃那儿,现在会不会快乐许多。如果不是那天朕恰巧遇见了你,你或许永远也不会牵扯进这诸多的是非之中。”康熙一瞬不瞬地看着我,像是积攒了很多力气一样慢慢说完了这句话。
我知道他现在的体力难以支撑他进行这么长的对话,便也不再互打哑谜,干脆尽可能的说得明白:“不,皇上,未名知道皇上也不希望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更何况,若是没有皇上,未名只怕此刻也不可能坐在这里和皇上说话了。”
生活就像一个提线木偶,上面的牵绊太多,每一根线都握在不同的人的手中,只是每个人微微动一动手,便与既定的轨道南辕北辙。
当初在德妃处当值的时候,生活确实一帆风顺惬意无比。那个时候最大的烦恼或许就是应付那几个乳臭未干的皇子阿哥们了吧。
可是现在,生存才是第一原则。能够在这一场血雨腥风中存活,才是所有人心底最渴求的吧。
说起来到还要感谢这外放的十年,毕竟我可以没心没肺的置身事外,将头深深地埋进沙子。但是一旦面对,才发现所有的一切,都回不去了。
每个人的位置在这十年中暗换参商,这种沧海桑田的改变使人无力去细想每一丝变化的痕迹。
我是,康熙如是,胤祯如是,胤禩胤禟如是,而胤禛,也应当是。
棋子落定,满盘萧索。还有三天,便是曲终人散之时。
“那日的孑离,本来就是无毒的。”康熙靠在靠垫上看着我,淡声道:“这样你又是否恨朕欺骗了你十年,使你十年来甚至不敢接近京城?”
“在皇上给我第一颗解药的时候,未名就已经知道了。”我淡淡一笑,仿佛说的并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一般。
“你……”康老爷子目光闪烁不定,像是想要确认什么。
我接口说明:“未名虽不擅岐黄,但也略知一二。自古解药无非是以毒攻毒或是以有解毒性能的药材入药,可是从未听闻有将人参鹿茸之类也作为药材之说。”
听我这么一说,康熙自嘲一笑:“看来那些个奴才做事,真是靠不住,居然连这么点事儿也做不圆乎。”
我看康熙这样,心情不由得放松了些,似乎我和他又回到了当年我在乾清宫当值的日子那般。这种感觉很微妙,亦远亦近,是一种令人舒服的距离。
“皇上,未名明白皇上日夜操劳,未名身为一介女子,不能为皇上分忧。但是做到不给皇上添乱,相信还是可以的。”我顿了顿,补充道:“何况皇上这么做,也是未名好。”说到这里,声音已然低了下去。
“每次看你说话的时候,朕都觉得你很像一个人。”康熙忽然没来由的冒了一句出来。
“孝诚仁皇后?”谁叫我和他亡妻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呢,不像才奇怪呢。
“不,是孝献皇后。”
孝献?孝献皇后不就是董鄂妃么?康熙老爹生前爱的死去活来的那个女人。
临走时顺治老皇帝的那番话在耳边忽然回响。
——“你果然很像她。”
——“鄂儿,到今天,我才放下啊。”
原来他说的是……这么说来,难道董鄂也是一个时间穿越者?我觉得有点目眩,这个世界已经不能够仅仅用诡异二字来形容了。
我还想继续追问,康熙的脸色却告诉我他必须休息。这样的对话对他目前的身体来讲已经快到极限了。
“皇上,您先休息吧,未名会在这儿陪着您的。”我上前扶着康熙躺下,为他掖了掖被角。
“好。”康熙点点头,疲倦的闭上眼睛。
这位老人已近油枯,半生叱咤不过一抔黄土。尸骨未寒,兄弟相争,就算坐拥千里疆域,也难掩这份痛楚吧。
在过去的十年里,无一日不觉得度日如年,整日所想便是如何打发时间。而这三天,我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祈求时间可以过得再慢一些,再慢一些。
看着身边亲近的人一点一点迈向不自知的预定的死亡,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三天里,我看着隆科多(原来就是我在园里撞到的那个络腮胡)每日准时进来代替胤禛向康老爷子请安,看着畅春园中的侍卫每隔几个时辰便踏着整齐的步伐进行换岗,看着康老爷子喝下一碗又一碗药水。
似乎所有人都对我这个突然多出来的人自动的视而不见,我不知道这是康老爷子的安排还是因为每个人都箭在弦上,太过紧张反而没有注意到我。
而我,也真的像是一个透明人一般。
无能为力,我什么都无能为力。
对所有事情通彻的知晓和对这一切都无能为力的事实令我无比痛恨自己,我害怕康熙的辞世,更害怕接踵而来的自相残杀。
十四远在西宁,胤禩胤禟已经淡出舞台,我心里清楚,现下的畅春园已经全部在隆科多的掌握之下。而隆科多,之前曾投于胤禩党下,现在又与胤禛交好。而康老爷子膏肓已深,怕是也不可能像之前一样对现下的一切洞若观火。
云波诡谲。用着四个字来形容再为不过。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康熙大帝在这个世上弥留的最后一天,在一片昏黄摇曳的烛影中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