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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柔三迷-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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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拉着月儿,走到诊室之外,道:“你看看我,头发乱不乱?”
  “不乱。”
  “衣裳呢?”
  “好好的啊。满好看的。”
  “别的地方呢?”她又问。
  “还有什么地方啊?女人不过就是衣裳和头发。”
  “他怎么还没有到?”
  “唉,”月儿叹了一口气,道:“你慢慢等罢,至少还要一柱香的功夫呢。他好象正病着,气力不济,走到一半,就走不动了,一个人扶着栏杆正喘着气呢,我在后头跟了他半天了,也不敢上去,这不,我想说送他上来,还没开口就被他说了回去。”
  “你这丫头,他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就是累死自己也不许旁人管他的……”她急着道:“我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呀?等着他呗。他早晚要上来的。”
  “我是担心他的病,这一累,会不会又发作了?”
  “你敢下去帮他么?”
  “不……不敢。”
  “那就让他发作好了。或许他歇会儿就好了。”
  正说着,门已被敲响了。
  打开门,看见了他,吴悠心中不禁深深一痛。额头上的汗虽已全抹去,但身上的白衣似乎已被汗浸湿,宽袍之下露出他单弱的身子。
  她心中叹息,却丝毫不敢露于行色,只是浅浅地施礼,款款地道:“先生前来,吴悠有失迎迓,望请恕罪。”
  他淡淡一笑,道:“昨晚你受惊吓了,他没有伤着你罢?”
  “蒙先生及时搭救,吴悠实是铭感五内。”她又施了一个礼。
  “你不是江湖中人,以后出门可要小心些。别忘了得跟谢总管说一声,请他派一个人陪着你。”
  “是,吴悠记住了。”
  “怎么,就把我拦在门口,不想请我进去?”他开着玩笑道。
  “哪里哪里。”她一闪身,给他让开路。
  一到诊室,他看了看病人,又走到抱厦,道:“病人在你这里我一向都很放心。方子我也看过了,没什么问题。准备什么时候手术?”
  “禀先生,想定在后天,他的病势太重,学生以为还是再等两天,等元气恢复过来了,再动手。”
  “等一天就可以了,要尽早。你要帮手么?”
  “如若先生能在一旁看着,学生心里就踏实多了。”
  “好罢,明天我过来。不过不能总指望我,这种手术,我不在的时候,你也应该能做的。”
  “是,学生只是想借着先生壮壮胆。”
  “就这样定了。明天辰时三刻我过来。”
  说着他扭转轮椅,道:“我还有一个病人,先告辞了。”
  他总是这样,在逸仙楼里绝对不多呆一刻。
  “先生,您刚刚上来,歇一会儿再走。先喝一口茶……”不由分说,硬把一碗茶塞到他手上。他不得不喝了一口。茶味出奇不意的苦,他差一点呛了出来。
  “这茶……”
  “这是姑娘专为谷主配制的红茶,里面有三十六种药材,姑娘说,谷主若能经常喝它,身子会好得很快。”月儿在一旁探出脑袋,说道。
  “嗯,味道不错。”他敷衍地道。
  为着这茶,他只好又在逸仙楼里呆了片刻,才独自回到竹梧院。
  一到院里,他抓紧时间批改完了所有的医案,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两个病人。按原定计划动了一个手术,还有半个时辰就是例行的医会。这一次是蔡大夫主持,但据说有好几个特意从南京赶过来的大夫,自己不去不妥。这只是普通的一天,竟也忙得跟打仗一般。
  *******
  开完医会,又去看了看冯畅的伤势,回到竹梧院时,回廊上已点起了灯笼。
  夜风徐来,竹香阵阵,园子里的秋花还没有谢,湖上宿雨初晴,几亩残荷在月色中轻轻摇曳。
  无意间,望见了不远处的听涛水榭。那是一处建在湖上的房子,原是夏天最凉爽的去处。
  没有一点灯影。显然她还没有回来。
  不禁又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确切的说,他想起了她脸上的那股满不在乎的神色。
  这种独特的神色他从没有在任何一个女人的脸上看到过。
  她笑的样子也很特别,好象特别开心,特别舒畅,好象她一直都生活在笑声当中。
  他还想起那天夜里她的手。象鱼一样柔软的手轻轻捧着他的脑勺,她的额头顶着他的额头,还有她的声音。
  “慕容无风,说罢,你究竟会不会?”
  他不禁苦笑。平生没见过说话这么凶的女人。江湖中的女人。
  可是她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他忽然想起了她的剑,想起了那些找她比剑的人,他忽然担心起她来。
  会不会是贺回找到了她?或者唐门的人并没有逃远?会不会是又碰见了唐三?
  不要多想。他对自己道。调转轮椅,驶入书房内。桌上早已堆起了今天的医案,不算多,仔细看完也要一两个时辰。桌旁的矮几里放着晚饭,他端起碗来,吃了几口。近来胃口极差,只能吃极清淡之菜。
  没有胃口,也强迫着自己把所有的饭菜都吃了下去。“强迫自己”早已成了他的习惯。
  定下心神,开始读医案。这几乎他懂事以来每天必做的功课,以前是读的是别人写的,现在是读的是自己学生的,无论是谁的,他都已能读下去。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医案都写得枯燥。蔡大夫喜欢讲究词句,把医案全写成四六体,有时下面还加个笑话。每当这个时候,他批改的文字不免也带上一点韵律,算是对这种烦难工作的一点解脱。
  但工作毕竟是工作。他不得不承认人生中的大多数时光是枯燥的。好象很多事情永远都在不同意义上重复着。他成为如今的样子,原本就是无数个重复训练的结果。
  练剑的人呢?会不会也是一样?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有些释然。仿佛终于找到两个人的一点相似之处。
  每个夜晚他几乎都是在批改医案中度过。当然,那些遇到极重的病人,手术不得不做到深夜的日子除外。如果还剩下一点时间,他会去湖心的小亭略坐一坐。夜晚的潮气很重,坐一会儿,浑身的关节便开始隐隐作痛。但他还是很喜欢去那个地方。
  喜欢静静坐在夜风之中听着湖波荡漾。喜欢远望皓月之下淡紫色的星空。喜欢这种彻底的宁静。
  做完最后的一点工作,他于是又来到小亭上。听涛水榭就在旁边,灯火却依然黑暗。陪伴他的便只有这头顶上的默默星空。
  他独自坐在那里,一直坐到深夜,坐到露水打湿了衣襟,她却依然未归。
  他有些失望地回到卧室。洗沐完毕,带着一身骨节的酸痛上了床,却辗转难眠。
  黑暗之中,腿却象针刺一般地疼痛起来。
  他的腿虽不能动,却偏偏有清楚的痛感。
  大约是在湖心亭里坐得太久,不免染上了湿气所致。
  越来越痛,他只好爬起身来,伸手探到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一瓶药酒。
  这是他风痹发作时的常用之物,虽已不大管用,却也能暂免些疼痛。
  拔掉瓶塞,却有一只手从黑暗中伸了过来,将酒瓶接了过去。
  一个声音轻轻地道:“让我来。”
  他已有些睡意朦胧,但那个声音,他当然认得。不过也有可能是在梦中。
  “睡罢……”那只手托着的他的肩,将他的头放回床上。揭开裤腿,开始用酒在他的关节上轻轻地揉着。
  睡意如潮。他终于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
  醒来时天已大亮了。
  他一向起得早,很少超过卯时,但从天光来看,只怕卯时已过。更衣完毕,来到书房,赵谦和已经在门外等着他了。
  “早。”他说。
  “谷主早。”赵谦和道。每天早上都会有一个总管向他通报一天的安排。多数时候是赵谦和,有时候是郭漆园或者谢停云。
  “冯大夫的伤势……”他问。
  “禀谷主,虽然还很虚弱,但已好多了。目前在蔡大夫的手上。”
  “嗯,”他应了一声,道:“辰时三刻我会去吴大夫的那里。昨天的医案在桌上,你去交给陈大夫。此外我自己下午有两个病人。还有什么安排?”
  “是。薛大夫手上有个病人有些麻烦,想请谷主去看一看。”
  “什么时候?”
  “越早越好。”
  “告诉他我大约巳时初刻左右到。”
  “是。还有西北来了两个药商,想谈一谈今年的药价,郭总管说,这笔生意太大,他不便做主,想请谷主去一下。”
  “让他自己做主,回来告诉我一声就行了。”他饮了一口茶,缓缓地道。
  “楚姑娘今天一大早就走了,给我一个字条,让我交给你。”他递上去一张纸笺。“楚姑娘的字很有些古怪,我老头子看了半天也没有看懂。”
  纸笺是他专用的紫云笺,毛笔字写得歪歪倒倒,显然是随手在他的书桌上找的笔,找的纸。
  看来她晚上确实回来过。
  他笑了笑,道:“她说她去峨眉山了。”
  “啊,那几个字是‘峨眉’么?”赵谦和笑道。
  “这个……她不大会写字,你得把她的字翻一个身,再倒个个儿,才认得出。”
  “不会写也罢了,还这么古怪。我老头子还以为是金文呢。谷主怎么就认得?莫非以前就见过?”
  慕容无风微微一笑,道:“我也是第一次。不过洽好认得罢了。”
  为什么就认得,他也说不清楚。只是只看一眼便知是哪几个字。再看时又觉得全不象了。
  “她出门的时候,精神好么?”忍不住又多问了一句。深悔昨夜怎么就睡得那么死,连一句话都没有说人家就走了。
  “好。谷主,楚姑娘总是劲头十足,兴高采烈的样子。连我老头子看了都觉得有精神。说到这里,谷主,你的药又忘了喝了。”他一眼又盯着桌上的药碗。
  “我的早饭在哪里呢?”他问道。举起药碗,一饮而尽。
  “谷主不是说要去吴大夫那里么?难道她不管谷主的早饭?”赵谦和笑着道。
  “可我现在就饿了。”他淡淡地道。
  “是,早饭这就送来。”赵谦和退了出去,又进来了谢停云。
  “有事?”他抬起头来问。
  “唐十和唐六我已经放走了。反正两个人现在也是……” 谢停云本想说“残废”两字,忽觉不妥,硬是把说到嘴边的两个字给咽了下去:“唐三现在在谷里。是昨天晚上抓到的。”
  “虽不能马上放了他,也不要和唐门闹得太僵。”他说。
  “是。不过……属下以为他实在上胆大妄为,应该给他一个教训才是。不然唐门的人还会再来。”
  “嗯,你看着办罢。我现在只关心郭东豹的事。”
  “我已经派人去了,相信不日就会有消息。从此之后,江湖上不会再有太行一枭这个人。我听说太行山上一共有七个头领,他们也会一并消失。”
  “你打算怎么做?”
  “属下先以云梦谷的名义给他们每人送了一封信,相信已闹得沸沸扬扬,目前他们正在纠集团匪。”
  “你派去的人会不会有危险?”慕容无风道。
  “绝对不会。不过是些土匪头子,一夜就可以全部了结。何况官府里的人盯着他们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头目一死,余下的再一围剿,就会一干二净。”
  慕容无风点点头,道:“很好。我只希望江湖上的人因此能明白,云梦谷的大夫谁也不能碰。”
  “当然。”谢停云垂下头。
  “你见过楚姑娘?”他忽然问道。
  “属下前天晚上曾不小心和她交过一次手。”谢停云道。
  “她的剑术如何?”
  “差一点要了我的命。呵呵,现在想起来还是一身冷汗。”谢停云笑道:“谷主雇的人,怎么会错?”
  他也笑了起来,好象有一点放心了,又道:“以你看,她和贺回比如何?”
  “剑术上可能差不多,但经验上可能差不少。楚姑娘出道不久,和人动手的次数肯定比贺回要少得多。”
  慕容无风道:“你是说,她可能不是贺回的对手?”
  “这个……难说。不过,七天之后他们之间会有一场比试,那时定会分出胜负。”
  慕容无风皱起眉,道:“我担心……她现在就会去找贺回。她刚刚走,去了峨眉山。”
  “不会。倘若楚姑娘去了峨眉山,她一定不是去找贺回。”谢停云很肯定地道。
  “哦?”
  “不瞒谷主,贺回现正正住在属下的院子里。他一直都在等比剑的那一天。”
  慕容无风想了想,道:“你看,我的头一定是忙昏了,倒忘了你是贺回的师叔。他到这里,当然第一个就会来找你。”
  他停了停,又道:“她不是去找贺回,那就好。不过……”
  “谷主,请放心,楚姑娘和贺回不会打起来的。”谢停云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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