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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春暖意,桃花夭夭,又是人员浩荡,雨蕉与她的新婚相公医邪,雪君和柳云,以及我与流苏,同路远行。
遥遥北上,我是为了扩展悦来楼的生意,广设北方分店,同时打造悦来楼的金字招牌。既是为了悦来楼,我自是要带着雪君,一展她的烹调技艺。
柳云却是吵闹着定要与我们一同北上,说是去年下南洋玩耍,丢下了他一人在余杭,孤零零的,这次说什么也要凑热闹。
雨蕉与医邪则是因新婚之后,要北上拜访医邪的授业恩师。
一行人晃晃悠悠,抵达徐州后,医邪和雨蕉就先行离开了。
据医邪说,他的师傅性子古怪,一般行踪不定,所以需要边走边打探,是以不能再与我们同行了。
长亭分别,雨蕉还特意嘱咐,要我记得按时服药。那日,医邪一眼瞧出我体内尚有病根,之后便为我把脉,调出药丸,说,每日服用可调养身子,若五年内再无风寒上身,方可恢复元气。
送别雨蕉,随意而行,竟不知不觉走到了徐州驿站,六年前除夕夜,爹与哥在此雪地一战,我仍记忆犹新。
“哎呦,走得脚都酸了。”雪君嘟囔道:“肚子又饿。”
“是呀。”柳云笑着附和道:“这里有一家茶馆,进去歇歇。”
茶馆就在徐州驿站的斜对面,生意不错,人声鼎沸。
随便拣了张桌子坐下,沏上一壶清茶,慢慢打发下午闲时。
“这位大哥,你们刚才所说的朔方厨艺大赛,是什么事呀?”雪君与柳云都是静不住的人,一会儿功夫就与邻桌的人熟络起来。
邻桌的也是一热心人:“小姑娘,你连这都不知道?傲龙堡堡主为招得天下第一厨师,摆下天下厨艺大赛。夺魁者今后只须为傲龙堡二老爷子一人做菜,便可领取一千两月银,啧啧,一千两白银啊!”
雪君满脸疑惑,追问道:“傲龙堡什么地方?请个厨子要花一千两?”
柳云手指一敲雪君额头,讥笑道:“笨蛋,连傲龙堡都不知道,以后出去可不要对外人讲,你是我柳云的妹子,脸面都丢尽了。”
我无奈轻笑,小妮子除了菜谱与画画,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雪君狠瞪柳云,鼻子微微一皱,道:“那你又知道些什么?”
“至少比你知道的多!”柳云得意洋洋道:“傲龙堡西北第一堡,位于朔方之南。堡内实力雄厚,傲龙七十二骑所向无敌,连朝廷都敬让它三分。世人皆道:北堡南庄,震西华。这南庄自是指我们西柳山庄,而北堡就是这傲龙堡了。”
雪君似乎听入了迷,斜歪着脑袋,想着心事。
我倒是好奇了,傲龙堡怎会无缘无故举办天下厨艺大赛?难道就真的只为那二老爷子饱口福?不过既是傲龙堡摆的赛,应该名动天下,倘若雪君进了三甲,那悦来楼的广告费也就省了。
很快,雪君就黏上了我,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道:“扶柳,我们去朔方玩吧,听说朔方的风景可美了,还有那个什么天下第一堡的——”
瞧着雪君也编不出什么好理由来,也就不为难她了,我笑道:“北方的事也忙得差不多了,既然你说朔方好,那我们就走上一趟。”
雪君顿时高兴忘了形,“啪”地一声脆响,在我脸颊上亲了一口,直吓得茶馆众人一愣一愣的,半天都没呼吸声。
因为为了做生意方便,我出门在外时,一般皆做书生打扮。虽然西华民风开放,但也受不了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亲热。
我只得起身,讪讪一笑,尴尬解释道:“这是我家亲妹子,年纪小,不懂事,还望大家多多见谅。”急忙说完,就拉着雪君匆匆离开茶馆。
“我才是她亲哥哥!”柳云在身后拉长着脖子高呼道——
一路西行,抵达朔方时,厨艺大赛气氛已浓。
这日清晨,我让流苏陪着雪君与柳云出门购买比赛所需的食材,自己独自一人留在客栈,泡上一壶新茶,享受清闲。
忽然“砰”地大响,客栈木门哐啷两声,已被人重重踹开,一名红衣少女气呼呼地站在门口,她身形高挑,肤色雪白,浓眉大眼,飒爽英姿,估摸着也就十四五岁。
那少女手执乌金细软便,指着我,高声呼喝道:“你可是柳雪君?”
我一扬眉,难道雪君又在外面惹事了?而后便起身,笑盈盈地走上前去。
“这位姑娘想必是认错人了,在下上官扶柳。”说着从袖中掏出丝帕,拭去少女额头上的细密汗珠,柔声道:“瞧着天气热的,竟满头大汗。今日你我偶遇也算缘分,如果姑娘不嫌弃这屋子简陋,不妨进来喝杯凉茶解解暑。”
那少女倒真不客气,大大咧咧地坐上椅子,径直将桌上凉茶一饮而尽,随后抬起头来,手臂一抹嘴角淌下的茶水,脆声道:“我喜欢你,总是笑眯眯的,不像大哥整天板着一张死人脸。哦,对了,不要叫我姑娘姑娘的,听着怪别扭,我叫龙傲怡。以后就叫我怡儿吧,我喊你一声柳儿姐。”
刚才还凶巴巴点要杀了我似的,这会儿倒要做起姐妹来了,脾气还真反复无常,不过性子倒挺直爽的。
龙傲怡,敢情是傲龙堡堡主龙傲天的亲妹子?
龙傲天,西华武林盟主,常年面若寒霜,可手中长刀天下无敌。
难不成雪君竟惹到傲龙堡?
我继续笑道:“难得与怡儿投缘,柳儿姐也就直话直说了。方才见怡儿好像火气挺大的,我可好奇了,那柳雪君与怡儿可结下了什么深仇大恨?”
龙傲怡整壶凉茶入口,火气也减了几分,撇嘴道:“也没什么不共戴天之仇,只是二叔——二叔竟然夸她做的菜比我做出来的好吃,我当然不服气,就想跑来会会她啰,大家刀下火上见真功夫。”
原来只是耍小孩子脾气,我心中暗舒一口气。
这时,一条灰影突然闪入屋内,在狭小的空间闪转腾挪,急快的迅速,竟未碰到房内摆设半分。
直晃得我眼花,那条灰影方才停住,蹲在桌上,恰好隔开了我与龙傲怡。
是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红通通的酒糟鼻头,笑眯眯地望着我道:“漂亮女娃娃,没受伤吧?我家野丫头虽然脾气火暴了点,但心地还是很好的。”
听得这番话,龙傲怡霍然起身,抖动乌金软鞭,大喝道:“谁是野丫头了?二叔,你再胡说,我可不客气了。”
“哎呀呀——都要打长辈了——还不够野吗?”老者伸出右臂,假意要挡住软鞭,不料却是顺势疾伸二根指头,紧紧地夹住了软鞭鞭头,狡笑道:“这不?刚说上一句话,就露出狐狸尾巴。”
龙傲怡俏脸一垮,跺脚道:“二叔,又耍诈。”
“扶柳,我挑到了许多新鲜食材,今晚你可有口福了。”雪君清脆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流苏与柳云亦站在了门口。
“哟,屋子里可真热闹啊!”柳云调侃笑道。
灰衣老者回头一见雪君,顿时松开软鞭,几个跟头翻到雪君身边,竟轻轻扯拉着雪君的袖口,低声央求:“雪君女娃娃,今晚我也同你们一起吃饭好吗?昨天的那个金栗烧鸡还能再为我做一盘吗?”
龙傲怡那受得这等闲气,快奔至雪君面前,叉腰昂头叫嚣道:“柳雪君,我要和你一比高下,看谁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厨!”
门口瞬时热闹起来。
正准备瞧这场闹剧要如何收场时,流苏已不声不响走至我眼前,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道:“今早密部送来给小姐的急信。”
密部就是根据我的提议,而成立的买卖消息的组织,短短两年,密部已名誉西华,世人皆认定密部消息最快,最准,当然想得到密部消息也是最花银子的。
我拆开信,粗略浏览一番,是霜铃给我的,大意是伊水坊的账目有些混乱,要我回庄处理问题。
不得已,我打断门口那堆说得正兴奋的人群:“雪君,看来我们得回去了,霜铃来信,伊水坊出事了。”
“不要!”众人居然一口同声地回拒了我。
我无奈淡笑,雪君则开始用上一贯的撒娇手法,黏上我,甜腻腻地道:“好扶柳,我保证在这里会乖乖的,只做菜,绝不惹祸!”
“我保证雪君(女娃娃)毫发无损!”柳云与老者竟同时抢说道。
老者是为能吃上雪君做的菜,柳云则是纯粹的玩乐心态,只想在朔方轻松生活,不必回庄辛苦打点生意。
这时,龙傲怡又大声补道:“柳雪君,不准做胆小鬼逃回南方!我们还没一争高低呢!”
我轻摇首,寡不敌众,叹道:“那我与流苏先回庄,雪君,比完赛后,立即回来。还有云表哥,若这段时期内,雪君惹了事端,就拿你试问。”
“知道了,小管家婆。”柳云弯着眼,露出甜甜的酒窝。
浴火凤凰之胭脂碎 第38章 问情否
直到新年正月,雪君才慢悠悠地同雨蕉和医邪回来,不仅如此,身旁还多了位护花使者。
雪君挽着那男子手臂,大方介绍道:“我亲爱的相公,龙老大。”
傲龙堡堡主,龙傲天,这武林盟主当然是要细细观察了,只是现在只有我与霜铃两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猛瞧了。
硕高结实,目如寒星,不怒自威,霸气十足,果然乃是震得住各路江湖人物的角色。
龙傲天不似医邪般不耐烦,而是对我与霜铃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的扫描完全视而不见。既然龙大堡主不肯理人,那就只有找雪君说话了。不料霜铃却抢先于我,开口问道:“雪君,你怎么和雨蕉医邪他们一起回来,路上碰到的吗?”
那知她柳二小姐听了这句,竟笑得直不起腰来:“哈哈——其实龙老大的二叔就是医邪的师傅拉——他那叫什么医邪,真名何当归。——何当归!真老土?是吧?还有更土的,何首乌——哎呦哟,笑死我了——二叔说当年捡到他时,他裹着大红大绿的破棉布,口里还含着一颗何首乌,嗷嗷大嚎——于是乎,二叔就顺便给他取了何首乌这个名,简单又易懂——后来长大,嫌这名字不好听,吵闹着要改名,大家就决定抓阄取名,纸条上写着各种药名,抓到啥就叫啥——呵呵——结果手背,得了何当归这个名。”雪君说得断断续续,几次笑岔了气,但我也听懂了个大概。
只是雪君只顾着自己开心,完全没有注意到在场某人已经黑脸,随时准备爆发杀人。可雪君的公主骑士也是很厉害的,眼见就要开始一场毁灭性极强的武林大战,我与霜铃都识相地匆匆离开。
为了尽快离开,竟慌不择路,在回廊转角处又一次撞上柳风。
柳风浓眉微皱,表情严肃,道:“怎么这样慌张?”
我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缩于霜铃身影斜后,垂首不语,霜铃答道:“没事,只是雪君出了点小事,便走的急了。”
柳风略顿,而后道:“你们什么时候北上,我先安排,让福伯备着马车。”
霜铃接道:“十八日,还离有一段时日。”
然后柳风颔首,匆匆离去,仅留下一阵萧杀的风。
自从那日荒岛求生返回之后,柳风就恢复了过往肃穆,目光锐利,面无表情。
我曾坚定地以为,我与柳风会一直缄默不语,各自将荒岛时光从脑海中抹去,一干二净,不留丝毫痕迹。可直到后来我才明白,这想法错的离谱,荒岛于大海是真实存在的,荒岛上所发生的事于我与柳风也是真实存在的。
正月十七,晚,早春寒风峭峭。
明日大伙儿就要散了,我与霜铃将要北上打理钱庄,她们也要随各自相公回家,日后难见,四姐妹便聚在一起开了个饯别宴。宴上被她们多灌了几杯酒水,只觉得浑身燥热,我便独自一人走到后花园,想着吹一下凉风,散散酒气。
可能是喝醉了,竟遥见得石凉亭中好像坐着柳风,若只是幻影我也避了,就旋即转身往回走。
“就那么不喜欢见到我?”淳厚嗓音响起,略带嘶哑,原来真是柳风。看来是无法回避了,我只有硬着头皮上,回道:“这里光线太暗,故才没瞧见大表哥,是扶柳疏忽了。”
柳风一把带起桌上梅瓶,悬空倾斜,猛仰脖,琼浆直灌咽喉。
而后回头,目光如新磨的刀刃,脆亮,锋利地直刺心脏:“还是拒我于千里之外,扶柳,真的如此讨厌我,连一句话也不愿多讲。”柳风咄咄逼人,直指死穴,将我困入死巷,再无回旋余地。
既然柳风开门见山,我也就没有必要维持这层窗户纸。
借着酒气,迎上柳风的目光,道出心中想法:“大表哥目光太过锐利,压抑之极,让我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