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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谦温和笑言:“你也莫要在意,日后总有相逢的一天。”
我笑了笑,走到马边。泓先生心思缜密,挑得都是可跑千里的良驹,且配好众多物件,大至遮蔽风沙的斗笠,小到清水干粮一一俱全,甚至连马掌也用青色厚布包起。这样虽然不能安全消除马掌印,但也能缓一下拓拨阳的追踪速度,赢得时间返回西华。
我深吸气,手脚并用地跨上马。虽说姿势极为不雅,但经过努力也终是骑上了马背,望着天边明月,我略带豪气道:“策马而行,我倒要看一下你拓拨阳,怎能奈何于我!”
顿时一阵清朗笑声响起,我侧头看去。洛谦虽是满脸笑意,却是狐疑问道:“世代大将上官家中也有人如此上马?扶柳,你会骑马吗?”
我立即狠狠地瞪了洛谦一眼,可心中的确是底气不足。我长久居住在江南西柳山庄中,从未练习骑射,只是小时候在长安将军府时跟着哥粗浅学过几日。
可我性子倔强,岂肯轻易低头,当下一挥马鞭,奔驰而出,还不忘回了洛谦一句:“时日不早,若洛大人想留下来为拓拨效力,那扶柳就先行告辞了。”
随后一连数日策马快行,穿越漠漠草原,抵到喀什沙漠边缘。
这些天我虽骑术不精,但好在以前跟着哥学过几日,也有点儿底子,再加上洛谦从旁指点一二,所以并未影响我们计划的行程速度。
浴火凤凰之胭脂碎 第100章 浴火凤凰之胭脂碎(100)
喀什大沙漠绵延数千里,万里风沙,实乃人类的禁区。除了军队与商人,很少有人会横穿喀什沙漠。但如今情势所迫,我与洛谦为摆脱拓拨阳的追捕,不得不涉险进入这变幻莫测的沙漠。
洛谦的一袭白衣早已沾满尘土,变成了淡黄长衫。连日奔波,他已不似往日俊雅,满脸疲惫之态憔悴之色,只是唇边的淡淡笑意从未消失。我亦淡然一笑,估计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风沙摧残,指不定脸上横生了几条皱纹。
刚进沙漠十里,天色就变得极暗,周围风啸声四起,阵阵狂风吹得黄沙漫天,根本已睁不开眼。
“快下马,莫要让风沙迷了眼。”突然手腕一紧,我已被洛谦拉下马,接着就被按趴在沙漠之上。“遇上沙漠风暴了,虽然猛烈危险,但只要伏在地面上……”
风啸声越来越大,似隐隐含着雷鸣之声,洛谦后面的话也就被狂风啸声盖住,听不清楚了。不过我倒也知道,遇上风暴的最佳方法乃是趴于地面,因为暴风对地面的冲击力是最小的,所以我趴在沙漠之上,一动不动。
这沙漠中的风暴来得快去得也快,只一刻钟便风平浪静了。
感觉狂风已过,我才微微抬头,便瞧见身旁的洛谦也同我一般,趴在沙漠上,身上盖着一层薄薄黄沙。
此时晴空初露,太阳亦从乌云之中拨出。我缓缓起身,拍落一身黄沙。洛谦也已起身,坐在沙漠之上,嘴角挂着一缕笑,不知是喜是悲:“也算幸运,没有卷入狂风也没深埋黄沙,只是马儿不见了。”
我不禁噫了一声,这才发觉,狂风过后两匹坐骑不见了踪影。若无马,假设幸运或许我们还可徒步回朔方,但没有了马上所负的干粮与清水,则是寸步难行。更重要的是泓先生所给的西域地图也放在了马上,茫茫沙漠,没了地图,如同坠入地狱。
我不由心头焦急,迈步小跑到沙丘之上,眺望四周,希翼可以发现马儿的踪影。可却是沙丘壑壑,一望无际,似乎天地之间除了这漫天黄沙再别无它物。顿时心中涌上一股颤心的恐惧,这苍凉荒漠中不知掩埋了多少白骨,难道我也将埋骨于此?
“马儿自然会被狂风惊得奔走的。”洛谦不知何时也上了沙丘,站在我的身后俯览大漠,说话平淡,就像一位江南士子谈论烟雨美景般风轻云淡,一股安宁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而出,慢慢地绕住了我。“不如我们边走边找吧?或许还能碰上一支商队,这样多了一些人同行,不似两人般孤单了。”明知他话中只是安慰,哪有这般好运气可以遇到商队?但我的心不知怎么的就平静下来了,不像方才般急躁。
一阵清风拂面,洛谦迎风而行,衣袪飘飘,真似飞仙般,我不禁跟着他走向沙漠深处。
浴火凤凰之胭脂碎 第101章 浴火凤凰之胭脂碎(101)
盛夏沙漠,骄阳似火,帜热的阳光恰似一把把炎热利刀刺入我的皮肤,刺痛难耐。可我知道我必须咬牙挺住,因为我要活下去。人一旦遇上生死关头,求生本能就会被激发出来,变得坚韧无比。
已经在这寸草不生的喀什沙漠走了一天一夜,却未尽滴水滴米,现在我仅凭一丝意志,强迈着步子跟着洛谦。
太阳真毒,不过阳光却十分漂亮,五颜六色,流光溢彩,迷幻着我的眼,呼吸越来越沉重了,为何现在吸一口气都这般艰难?为什么我听不到洛谦细细索索的脚步声了?
眼前全是一遍金黄之色,绚烂极点,可我实在是累极了,只想休息一下,就只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恍惚间我闭上了双眼。
睡着真舒服,像是躺回了软绵绵的床上,只是被子好像太单薄了些,根本就不保暖。
一阵刺骨寒风终于将我激醒,我悠悠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竟是缓缓而动的沙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由得收紧了双手,手似乎被什么东西搁着了,正要细细查看之时,清扬之声忽从耳边传来:“醒了吗?你受凉有点儿发烧,不要乱动了。”
原来我是伏在洛谦背上,双手挂在了他的脖颈之间。洛谦的温度透过衣衫不断的传来,一时间我不知所措,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沙漠日热夜寒,大概是昨夜受的风寒。”沙漠之中白天温度奇高,热似蒸笼;夜黑则寒如冰窖。这温差极大又无添加衣物,我应该是牵引旧疾,小染风寒,挺一下或许便没事了。
夜幕已经降临,沙漠起了阵阵凉风,我轻声咳嗽,声音些许嘶哑:“我已经好多了,你也累了吧?不如先休息一会儿。”
洛谦一声深叹,缓缓将我放下。大概是许久没有脚踏实地了,我刚立住,脚底一阵发软,又倒了下去。呯地一轻声,我靠在了洛谦肩头,跌坐在沙丘之上。
就这样,我没动,他没动,我们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
我淡然轻笑,微微仰头,尽览苍穹。在这天地苍穹中,人何其渺小,人的生命又何其渺小,或许我的生命就结束于浩瀚黄沙中。
沙漠的天空如清水般澄净,碧蓝碧蓝的,幽幽不见底。
眼前之景就是,月光如水,黄沙似镜。
月光如水,黄沙似镜,让我想起小时候,小时候,也是在这如水的月光下,娘抱着我轻声述说着往事。那天,月光如水,黄沙似镜,我遇上了他……
恍惚之间,我似乎看到了娘的脸,苍白的容颜,忧郁的眼眸。
心底瞬间弥漫起一股苦涩,苦涩得很,苦涩得我无法承受,只想将它倾吐而出。
我轻声说道:“洛谦,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嗯。”淡雅的声音仿佛是从天边飘来。
浴火凤凰之胭脂碎 第102章 浴火凤凰之胭脂碎(102)
“很久很久以前,我也不知道久远到了什么时候。有一个少女,她美丽而且骄傲,心比天高。她在及笄之年便接下祖业,经商不让须眉。可是有一年,就在她经过丝绸之路时,遇上了一群凶残的拓拨人。拓拨人很快地将她同行的家丁血腥地杀害了,她绝望了,犹如沉入深潭。”
“后来,她说,那是上天给她的一份惊喜礼物,因为她在绝望之中看到了未来的幸福,一个骑着白马的英姿少年。英气勃发的少年救了她,并在她耳畔轻声呢喃道,扶风弱柳,果真江南女子。”
“后来,她将扶风弱柳,果真江南女子,铭刻在了心里一辈子。少年与少女一见钟情,私定终身。”
“后来,少女爱得决绝,决绝地拒绝了一个同样优秀少年的爱。半年后,少女怀揣着美好的爱情,北上成婚。”
“再后来,少年成了将军,少女也经岁月磨洗成了妇人,爱情也消失殆尽。”
“再后来。少女病入膏肓,临终前要她的女儿问上少年一句,曾经真心爱过江南的柳依依吗?”
“再后来,也许是八年,九年之后或许是更久之后,长大了的女儿才问了将军。”
不知怎么的,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我再也说不下去了。
“为什么这么多年之后才问?”洛谦问道。
“因为怕在天之灵的娘听到答案后心碎。”
“那又为什么问了呢?”
“因为怕,怕以后就再没有机会问了,娘永远都不会知道答案。”
“答案呢?”
“曾经刻骨铭心。”我的声音完全哑了,眼中也是氤氲一片。
“这就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洛谦说得很淡,淡得似在叹息。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也只是从我所知的事情,推断出的上官毅之与柳依依的爱情,可究竟如何恐怕还是他俩最为清楚吧。
不由地忆起,那年除夕大雪夜,爹剑指哥的咽喉,冷声道,你何时赢我,我何时告诉你原因。不知如今十年后,哥是否打败了爹,知晓了当年娘独自离开的原因。或许匆匆岁月早已冲淡了哥的记忆,没有再向爹提出挑战了。
人生漫长,不知什么才能记住一辈子?人生短暂,不知什么又值得记住一辈子?
唉,我幽幽一叹,人面临死亡之时,倒全部放开了。我心中已没有了昨日失马之后的慌张恐惧,在这将死之时,心中却是一片澄静。只是在这一片澄静之下似有波澜,一丝不甘,一丝后悔。
月光如水,黄沙似镜,若说柳依依爱得决绝,爱得一往无前,爱得不计成败,可她却终身不悔。那我呢,小心翼翼,一辈子藏在心底吗?
是的,我不甘心,既然就要葬身沙漠,那我要在临死前,问清楚我的爱情。
浴火凤凰之胭脂碎 第103章 浴火凤凰之胭脂碎(103)
心跳地飞快,我努力压制住全身的紧张,轻颤说道:“洛谦,我告诉你实话吧,谈朋友的真正含义。”
嗯,若有若无的淡雅声音。
跨出了第一步,心却怯了,我轻抿起嘴,慢慢湿润着干枯双唇,心里百转千回,终于合上眼,怯声道:“算了,还是不知道的好。反正就要掩埋黄沙了,到时候见到阎王再说也不迟。”
一声叹息,带着淡淡的失望,洛谦轻声道:“我早就已经知道了。”
惊得我立即有了力气,坐直了身子,离开洛谦的肩膀,睁大双眼,颤声问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如水的月光下,洛谦的笑更显温柔:“那日我就觉得不对劲,第二日便问了龙夫人。”
轰得脑子炸开了,一通混乱,周围都是嗡嗡之声,不绝于耳。
我怔住,全身僵硬,动弹不得,只知道自己的心脏跳到了极限,不能再快一分了。
沙漠深夜的刺骨寒风,自己身上的火烧滚烫,都像是隔着一层纱,感觉朦朦胧胧,不大真切。
洛谦望着我,无奈地轻声长叹:“傻丫头,还是我告诉你谈朋友的真正含义吧。”
洛谦如玉般的脸越来越近,水墨双瞳,流光溢彩,泛着丝丝柔情,好看的唇线慢慢上扬,带着深深笑意。
后颈一股灼热之力,拉引着我的脸向前移动。浅绵的呼吸划过我的脸颊,干涸的嘴唇被微凉似玉的气息包裹住,滑如丝缎地触及我的唇,渐渐炙热,麻木地忘记了呼吸。
许久,夜风挤进一丝缝隙,炎热的气息移至耳垂边,魅惑的声音低哑道:“扶柳呵,这才是谈朋友啊。”
我心跳如鼓,身子却还是如石雕般僵硬。
“傻丫头,”洛谦将我抱起,墨瞳里溢着宠溺笑意:“还真的想葬身荒漠啊。再往北行走一个时辰,就有一片绿洲,那是商队的必经之地,等到了那儿,碰上一支商队我们就跟着回西华。”
靠着洛谦站稳,我才缓过神来,哪敢再提及刚才之事,想了一会儿,疑惑问道:“没有了地图怎么能找到绿洲?而且按照计划我们不是应该向南,到天丝绿洲吗?”
洛谦也不回头,牵起我的手,缓缓向北行走,轻声道:“丫头受了点凉,连脑子也烧笨了。”
我立即轻哼一声,以示我的不满,怎么笨了?
“马儿不见了,再去天丝绿洲,岂不是自动送上门给拓拨阳?这天丝绿洲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也是回西华最快的一条路,但却不是唯一的路。在喀什沙漠的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