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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长地久-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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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陆鹏,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夏为春。而这两个人,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相濡以沫,可是,我想,时间是可怕的魔鬼,它偷走了太多的东西,一切都不再是从前,我们都不再是从前的少年。

也许,除了陆鹏。

我躺在床上,月光如水泻进来,窗外深黑如幕,却仿佛有柳树在轻轻摇荡,小小的我坐在树上战战兢兢,陆鹏和夏为春在树底下哈哈大笑,一边伸出手:“一一,不要怕,慢慢下来,我们会拉住你的,不要怕,不要怕。”

我的眼中,一切都不再清晰。

第一章

前言结束,正章开始

第一章

走进办公室,叶华已经坐在电脑面前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我放下包去倒开水,说:“包里有饼干。”他喜吃家制饼干,加了各种干果,还列明不要哪些,十分刁嘴。

我打开电脑,浏览新闻,忽然叶华对着屏幕哈哈大笑,饼干屑掉了一桌,又看到什么搞笑的了,伸出手招呼我:“快来看快来看。”我不去理会他。过一会儿,我提醒他:“半个小时快到了,你整理一下桌面。”他仍然笑,到门后拿抹布,又叹气:“一天中最美好的半小时又飞也似的消逝。”

神经病。我忍不住笑,问他:“昨天整理的数字呢?这张分析表你先帮我填上,口径表在这里。”

叶华嘿嘿笑:“罗一一,你是个笨蛋,为什么要说‘帮我填上’?这本来是需要我填的表,这么一说,我占了老大便宜。”我翻翻白眼,承认错误。他继续教育我:“你应该语气轻快带着笑说,我今天要做归纳汇总了,你那张分析表早上能填好吗?这里有口径表。”

我悻悻然,这老小子,可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叹口气:“叶华,你的确应该去当官。这次竞聘上岗准备得怎么样?”

他不理我,仍然继续:“对我可以随便一点,可是别人就会认为你不会说话。你……”我低喝一声:“叶华你有完没完?!”他白我一眼:“金玉良言都不听,年纪活在狗身上了。”我不怒反笑:“我倒是希望年纪活在狗身上,天底下全是苍老的狗,独我青春不败。”他哈哈大笑,笑声中电话响起来,何真知笑吟吟的声音:“一一我回来了,晚上来我家,给你带了点东西。”叶华大声说:“我有没有?”我一手把叶华挡开,说:“别理他,我晚上来。”

叶华愁眉苦脸:“罗一一你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制造。”我白了他一眼:“我还想要何真知这个朋友呢。”

叶华孩子气起来也真是要命:“我有什么失礼何真知的地方?”我慢悠悠说:“你比她小三岁。”他气得要死:“这也算是失礼?这也算?女大三,抱金砖哪,知不知道?”

我看他一眼,不理他,过一会他平静下来,笑嘻嘻:“难道你喜欢我?”说完嗖一声冲出去,走廊里传来他快活的笑声。

我停下手,忍不住笑起来,叶华活泼有趣,人人都喜欢他,但在工作上他办事扎实口角稳重,又深得领导器重,才二十六岁,大家都已经知道他前途不可限量。这次竞聘上岗,他的呼声和实力可说是最高的。

不过叶华喜欢何真知这件事着实令我头疼。我对何真知说:“我一向主张工作和生活分开,可是因为工作我认识你,又因为工作叶华喜欢你,我怎么分得开,可真是糊涂了。”何真知笑:“叶华还小,很快就没影子了。”我说:“其实也不是不可能啊。”何真知笑了笑,眼神有点恍惚。我闭上嘴,何真知一定有她的故事,我不想探问,距离,我早就明白,没有距离就没有朋友。

何真知问我:“罗见怎么样?”

我笑:“他又打架,跟他说几百次都没有用,说出来要谢谢你的烟,其实那些烟拿进去他自己也吸不到几根。”笑着有些难过,转头看窗外,又收回目光:“何真知,有时候想想,真失败。”

何真知看住我:“只要在你心中,罗见是你最好的弟弟,其他的,你根本不必理会,世界上最重要的不过就是那几样东西,什么都想要,不可能。”我苦笑了笑:“罗见有今天,我功不可没。”她也笑:“可是我看到的是你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在一个不错的事业单位做事,拿一份稳定的薪水,供着一套漂亮的好房子,兼职收租婆。”

最后一句令我再苦恼也笑出来:“何真知!”她脆脆应一声:“来,看我收到的礼物。”我笑:“不是送礼物给我的吗?”她回首一笑:“这份礼物你可不稀罕。”她取出一个大袋子,哗哗倒出来,我一看,是全套的户外设备,十分精致厚实,标签上全是英文,拿起一件冲锋衣,针脚细致精美,不用问就知道价值不菲。何真知喜欢户外活动众所皆知,她自己的设备也非同小可,不过比起这一套却还是差了不少。

我说:“咦,这是什么礼物?生日?你似乎明年才贵庚三十,二十九岁又早已过去。”

何真知眨眨眼:“三十生日哪有人送重礼,是我谎报了年龄。”

我大惊:“你冒充二八少女?”

她无可奈何:“我皮相不老,莫可奈何。”

我嘿嘿笑:“估计是月色朦胧,灯光黯淡,化妆到位,再加上醇酒醉人。”

她瞪着眼睛:“谁说的?是我一手拿着棍棒一手举着菜刀,双管齐下才得来的——礼物。”

失敬失敬,我笑倒在沙发上。笑完了她递给我一盒茶叶:“是上好的碧螺春,你这人有时小资,想必喜欢。”我又笑:“好好的送礼物给我都要损几句,我倒是真相信你索礼物的方式。”她正要修理我,手机倒响了,我仔细看着几个精致的水壶和小药盒,啧啧连声,她向我挥挥手,对着手机说:“好,没关系,你那边安排妥当再过来好了,没关系。”合上手机,我睁大眼看她,她笑吟吟,不语,我继续瞪着她,她仍然狡黠地笑,然后我狂呼一声:“天哪,可怜的叶华彻底没戏。”

我并不是真的这么关心叶华,这么多年来,我关心的不过是自己。有人说得很对,如果一个人连自己都不爱,就不可能让别人爱自己。我并不是一个聪明人,要到很久很久之后才知道这一点。

回到家中,当我听到陆鹏的留言时,好象有很多东西呼的一下窜上心头,拼命压下去,才听到陆鹏最后几句话:“……前几天我忘了给你回电话,你听到留言也不用打过来了,我在内蒙大草原,收不到。不过再过两个月我会回家乡住很长时间,陪我奶奶,到时候再说。”

我看着窗外,啊,陆鹏要回来了,他走了十六年,间中虽然回来过,不过是一两天,可是这回他说要回来长住了。

十六年前他走的时候,我们都才是韶华少年,唇红齿白,天真灿烂,可是现在,我和夏为春已经是满心疮痍,一身伤痕,也许陆鹏仍然是以前的爽朗阳光,可是只会越发衬得我们不堪目睹。

我打开电脑,打开OE,慢慢输进一行字:“鹏,要回来了。他,终于要回来了。”看着它发送出去,再写几个字:“我不知道他回来之后,我在他面前,还是不是那个最真实的自己。”

那个在我心中一直如同兄长一般可以让我无拘无忌的陆鹏。

我仿佛听到自己细细尖尖的声音在叫:“奶奶——,有个黑小子进来了,奶奶——”奶奶三脚并作两步走出来,一看就笑吟吟地说:“哎呀是小鹏,快来快来。”一边马上回屋去拿西瓜,我坐在院子的葡萄架下吃葡萄,两只眼睛防备地盯着他,他极黑、高且瘦,眼睛极亮,笑嘻嘻同我做个鬼脸,我扁扁嘴,丑怪。他于是说:“你叫罗一一。罚抄写的时候一定很好写。”本来不想理他,想想又说:“你才罚抄写,再说我们老师不罚抄名字。”他蹲在我面前:“真的不罚抄名字?那太好了,我叫陆鹏,我们以后是同班同学。”我不理他,可是他的笑容真好,我又忍不住问:“是大鹏鸟的鹏吗?很多笔划。”他点头:“就是的,所以我最怕罚抄写。”

我笑起来:“你读书很没用吗?”他又做个鬼脸:“我可不喜欢读书了。”

奶奶走出来,笑着说:“啊哟,你们这就认识了。一一,小鹏是——”我拍着手说:“我知道了,是陆奶奶的孙子,从新疆回来读书,比我大两岁,和我同班。”奶奶宠怜地看着我:“嗯,一一真聪明,以后小鹏是哥哥,要听哥哥的话。”我看看他:“我才不听。”陆鹏笑嘻嘻:“那我听你的话好了。”我说:“我都不听你的话,你为什么要听我的话?”陆鹏拉着我的手:“因为你是妹妹啊。”我有点高兴,就说:“我还有个弟弟叫罗见,不过你不许听他的话。”他连连点头:“好,我就听你一个人的。”我同他诉苦:“罗见是我叔叔的儿子,可坏了,老是欺负我。以后你要帮我。”奶奶在一边看,笑着说:“好啦好啦,两个人都过来吃西瓜。”

那年我刚要上小学二年级,奶奶的好朋友陆奶奶的孙子陆鹏转学到我班上,当时转学到班上的同学有两个,另一个是夏为春。

我永远都记得夏为春和陆鹏站在讲台上的时候,朝阳从教室的大窗户照进来,照在两个穿白衬衫的小少年脸上、身上,一个高瘦且黑,一个矮瘦却白,但一样有一股飞扬的神采,隐隐的骄傲。

夏为春,多了一份极惊人的英俊,凌越众人,过目难忘。自小而大,我以后再也没见过比他更英俊的人。

他成为我的同桌。

我同陆鹏抱怨:“我要跟你同桌。”陆鹏说:“夏为春不好吗?”我说:“总是有女同学站在桌子前面跟他说话,我每次都要等好一会儿才可以坐到自己位子上。”我坐在靠墙的位子,必须经过夏为春的位子才能进去,可是找夏为春说话的女同学挡在那里,非得到上课铃声响了才走开。陆鹏劝我:“可是一一,你不是要入少先队了吗?如果因为这样要换位子,老师会不高兴的。”我叹口气:“我知道,我只是说说。”

知道是真的,说说那可不只是说说,我对夏为春可不客气,桌子上划了三八线,胳膊肘下压了圆规,圆规尖头对住三八线,夏为春一不小心就撞到圆规针尖上,时时听到他倒吸一口气,怒目相视。我肚子里可痛快了,表面上半眼都不看过去。本来还怕夏为春告状,可是夏为春十分硬气,到后来不小心被扎了也只是吸一口气,连怒目都没有了。再后来他一下课便跑到教室外面,直到上课才坐回位子。

而那个时候,刚开始是因为同为转学生,后来因为性格相投,陆鹏和夏为春成了最好的朋友。

小学五年,我们是著名的三人行。

那是我一生当中最快活的日子,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过那样真正的纯粹的快乐,或者,永不再有。

月色慢慢地淡去,天际开始有亮光,我怔怔地望着窗外,意识到自己一夜未睡。

第二章

第二章

第二天是周末,我不需要去看罗见,可是很早便起了床,洗刷完打开门正看到程天恩轻手轻脚地用微波炉煮牛奶,她看到我咦了一声:“这么早,一一姐。”我看了看她的面包问:“你不煎蛋?”她不好意思地缩了缩头:“我忘了买鸡蛋了。”我打开壁橱,说:“这里有。”

程天恩高兴地说:“谢谢一一姐,我给你煎两个好吗?”我顿了顿:“不用了,我出去吃。”在门口穿鞋子时不经意抬头看到程天恩有点发怔的神色,有点抱歉地笑了笑:“谢谢你程天恩,不过我要去一位朋友家陪她吃早饭。”她才如释重负,我倒是怔了怔,我给她的印象这么严肃么?真是糟糕。

可是顾不了太多,打了车直奔东边老城区,从一条老弄堂转进去,弄堂的前后已经都是高楼,但后进仍然有几十间拥有大院的老青瓦房,数进去第九间,红漆铁门已经剥落了好些,门轴却仍然灵活,轻轻一推,吱呀一声,院子里几个人抬起头来,一个阿姨便笑着唤:“陆奶奶,你家囡囡来了。”

我不禁微笑,是,我还是陆奶奶的囡囡。笑着招呼熟识的他们,一边推开当中的门,敞亮清洁的厅子里,陆奶奶正弯着腰在捞粥,抬头看着我:“囡囡来吃早饭。”我走过去把手中的油条放在桌上,拿过她手里的勺子,赶她坐到籐椅上,先捞出三个带壳白煮蛋放在空碗里,冲点自来水在里面,先放着,再取一个空碗,倒点酱酒,然后把白煮蛋从自来水里取出来,快手快脚剥好放到酱油碗里夹碎,再盛两碗白粥,笑嘻嘻说:“吃饭罗。”

陆奶奶也笑嘻嘻说:“吃饭罗。”两人哈哈地笑。

等到陆奶奶吃完最后一口,酱油碗里的鸡蛋还剩一小半,我再舀点白粥进去和匀了,呼啦啦吃完,最后用自来水冲净碗筷。陆奶奶指指我的嘴,我伸出舌头在嘴唇周围转一个圈,做个鬼脸,陆奶奶便开心地笑起来。

然后我们就去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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