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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周敬翎同周夷相处的时间并不久,但却是很愿意将事情交给他做,因为他的能力和绝不多话的性格。但同时,他却也时刻防着他。
周夷并没有过多的注意周敬翎的心思,只是应道,“二爷,据回报说,征亲王离家多年的大公子昨日回到了府中。”
“离家多年?那是多久,怎么本王从不知道他还有个儿子?”李浮云也从未说过她有哥哥,如今突然冒出,是发生了什么,还是这原本便是个幌子。
“这便不知了。只是听说他回来的时候还带回了一名女子和一个刚出世婴儿的尸首。”停顿了一下,周夷又接着说道,“另外,听说明日皇上便要召见他。依征亲王和浮云郡主的性子,定是会封个什么郡王的。”
点点头,便示意周夷退下。他倒不在乎添个郡王,只是对这突然出现的世子又是好奇,又是疑惑。
独自站在养尊殿中,寄谦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因为不想同父王妹妹一起被叛米朝,他离开了家中。却不料,如今,他回来了。因为他被米朝给背叛了。
他不愿相信,却不得不相信。在屋中找到的麝香残渣,以及那条洁白的冰蝉丝绢。他看见了君圣朝眼中的不忍,看见了明月的那种悲哀。
君宛清……
或者说,李宛婷……
他不知这是为了什么,但想到花语死前的那种悲伤,心里又是恨,又是伤痛……
婴儿因为早产,又因为是在母体受到伤害大出血的情况下出生的,身体原本便虚弱,加上寄谦因为花语的死一直处于悲伤中。当夜,那孩子便跟随着花语去了。
想起他的妻儿,泪水又已经染红了双眼。
“咳!”在殿外站了许久,周敬翎看着独自伤感着的寄谦,出声提醒。
眼角瞄见了那金色的人影,忙是收起了悲伤转过身,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不知该如何自称,该如何称呼。
“你便是征亲王失散多年的世子?”看出了寄谦的为难,周敬翎便也不多在意那些礼节。选了“失散”这个词,一是不想他过于难堪,再也是不想提及他的家事。
寄谦只应了一声,亦没有任何的礼仪。对皇室他有种莫名的排斥。
看了寄谦一眼,周敬翎总觉得他给人一种阴郁的感觉。但还是接着说道,“世子回来了便好。征亲王对我朝甚有功劳,云贤妃也是深讨朕心。你既是征亲王的儿子,无论你之前是为何离开,如今回来了,那便封个固山郡王吧。”
眼底依旧有些忧伤,寄谦不知该该应周敬翎些什么。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是淡淡一笑,让那些阴郁渐渐消去,屈膝跪下,“臣李元谦领旨谢恩!”是李元谦,不是寄谦。他是用这个身份走的,如今回来了,自然也要做回这个身份。至于花语和孩子,他家人的仇,他必定会报!
有些诧异的看了李元谦一眼,周敬翎点点头,道,“你应该很久没有见过云儿了吧。今晚朕便在丰望园设宴,权当是家宴吧。”
家宴……家……眼里很快滑过一丝伤感,还是谢了恩,才离开了养尊殿。
而另一边,也早已经有人将消息传给了周敬莛。
“二爷,今晚的家宴,你可会去?”传话的人离去之后,周夷走上前,福过身后问道。
“去。为何不去。”周敬莛的语气很是平淡。对这个固山郡王,他总觉得有些奇怪。他离家的原因,回来的原因,还有那双死去的妻儿。而在明白这些之前,他自然要先见见他,而家宴,便是最好的借口和理由。
走出养尊殿,发现成公公正等在门口。李元谦点头示意后便想离开。
成公公却是走了过来,恭敬的行过礼后,说道,“奴才见过固山郡王,郡王吉祥!皇上特意让小全子陪郡王去看望贤妃娘娘。”说着,便指向了身后的一个小个子公公。
那名唤作小全子的公公走到了李元谦的面前,不慌不急的跪下,请安道,“奴才小全子见过固山郡王,郡王吉祥!”
李元谦扶起了小全子,在外多年的他,早已经没了一个小王爷应有的架子。但刚扶起他,便又想到这似是于礼不合。
成公公见李元谦一副尴尬的模样,念在他在外多年,或许是不知宫里规矩,或许是染上了江湖气,没将小全子看作下人,便也只当没看见,请了安之后便离去了。
小全子见李元谦此般随和,对他也是热情的很。带着他前往李浮云的品贤院,一路上也和他讲了许多朝堂内外的事。公公宫娥,从来都是小道消息最流通的一类人群,尤其是他这种伺候在周敬翎身边的。他不如成公公得宠,却也更让人放心。外臣,后妃最愿意交好的,也正是他这类人。
李元谦显得很是沉默,只是偶尔出声应合。但在沉默间,却也了解了许多。
说话间,品贤院便已经到了。
“香菱,贤妃娘娘可在宫中?”见李浮云的贴身婢子香菱正站在宫门口与守门的侍卫闲聊着,全公公开口问道。
见是全公公,香菱忙是福了下身,接着开口道,“全公公,你怎么来了呢!小姐正在宫中同柳芳婕说话,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全公公有些无奈,这些后妃的心里,记挂着的永远只有两个人,皇上,太子。她们争来争去,无非为了得宠,无非为了地位。可这次来,他却不是替皇上而来,忙是解释道,“皇上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吩咐,奴才只是陪固山郡王来看望娘娘的。”
固山郡王?香菱这才看向了全公公身边的男子,只觉得他很是面熟。印象中的名字慢慢浮了上来,香菱试探着叫道,“小王爷?”
这个称呼,亲切,遥远,又有些可笑。原来在这么多年过去以后,还有人记得他这个小王爷呢!尽管他并不记得这个婢子。
“小王爷!真的是你吗?你总算是回来了呢!我要去告诉郡主,她一定会高兴的!”香菱原本也不确定李元谦的身份,看见他的反应后,便相信了他定是那个离开许久的小王爷。说着话,便已经回了品贤院中。
门口的侍卫虽是不明白这是什么状况,但听固山郡王,小王爷这两个称呼,便也知道他的身份定不会多简单,忙是跪下,报道,“固山郡王到!”
“阿哥!”侍卫的声音还未落下,李浮云便已经满脸笑意的跑了出来,站在李元谦面前久久凝望,“阿哥,真的是你吗!阿哥,你终于回来了呢!”说着话,整个人便扑在了李元谦的怀里,激动,或是喜悦的哭出声来。但很快,又自己抹去了泪水,转过身,没好气的对那侍卫道,“他是我的亲哥哥,以后阿哥来找我就不用通报了!”说罢话,便拉着李元谦向宫中走去。
全公公无奈的笑了笑,但也只是跟着进了品贤院。
听见李浮云的声音,君宛清有些不自然的回过头。她知道李浮云有个哥哥,便是她所认识的寄谦。但寄谦明明在秦淮,那来的人又是谁?莫非,李浮云还有另一个哥哥?但走进来的人,却正是寄谦。
怎么会是她……看见君宛清的那一刻,李元谦突然有种想逃的冲动。明明是她伤害了他的妻儿,但他却恨不起她,反而,害怕自己在这儿出现会被她认为是对米朝的背叛。
见两人的样子,李浮云很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君宛清身为皇上的妃子,此时却盯着另一个男人看。若是平时,她定会抓着这事给她些颜色,但那人却是她的阿哥。
像是示威般,李浮云挽上了李元谦的手,“柳芳婕,你还有别的事吗?若是没事,便请回吧。”简单的逐客令,虽说依旧是没什么好口气。
君宛清默默一笑,福身道,“那臣妾便先告退了。”说罢话,便自然的走出品贤院,再没有看李元谦一眼。
香菱也是识趣的同全公公退出屋子。
“阿哥!这些年你去哪了!”没有像别家女子那样撒娇,李浮云的口气,听来倒更像是质问。
李元谦没了假面的掩盖,虽不算俊美,却透着一种飘逸。他虽是因为看不惯父王和妹妹才走的,但毕竟是血溶于水,尤其在花语死去之后,他更是珍惜着这两个家人,连同李浮云腹中未出世的孩子。想到这,他不由笑了笑,避开了李浮云的问题,道,“云儿,你过得还好吗?”
还想问些什么,此时却是全没了话语。平时的刁蛮无理,在此时却全成了女儿家对哥哥的思念和依恋,“阿哥!你走了之后,父王的心情一直不好。说我是个没用的女子,不能代替阿哥,说我们全是他欠的债……”她有几年的欢笑,便藏了几年的泪水。如今见了李元谦,便一点一滴的将泪水流出,将那些委屈倾诉。
李浮云落泪,李元谦便帮她将泪水拭去。听着她的话,只觉得妹妹长大了,却又觉得,自己那一走是太对不起妹妹。
“阿哥……我真的很喜欢莛哥哥,他和阿哥一样,对我好,不因为我是郡主。可是……杨柳!就是她!就是那个贱人,她一个秦淮女子,为什么莛哥哥会喜欢她……翎哥哥也喜欢她……不管我是好是坏,他们喜欢的都是她……都是她……”泪水不断流下,曾经大胆问周敬莛要不要娶她的女子,在后宫中刁蛮任性的女子,如今,她只是落着泪,将她的不快倾诉出来。
杨柳。君宛清。李宛婷。又是她!是他欠了她?还是他家欠了她家?明明……他们都是李家的后人……
“云儿。”冷漠出声,打断了李浮云的话。伸手将李浮云脸上的泪水擦去,李元谦才接着说道,“今天的晚宴你能想办法让她来吗?”
“她?”李浮云不解的问道。她,是说杨柳?
点点头,李元谦肯定道,“她。”
宴席
宴游寝食渐无味,席图重馆奉明灵。
是夜。
残月当空,皎洁如纱。
都说是月圆,人团圆。
如今月不圆,人亦团圆。
在家宴上见到彩衣,君宛清已经不惊讶了。霜儿,琴美人,寄谦。她遇到的惊讶已经够多,此时,便只是淡淡一笑,“贵嫔娘娘好。”
那些宫人却是疑惑了。都说柳芳婕是皇后的人,但她似乎和德妃很好,又好像与玉贵妃也处得来,如今他们又记起她同彩贵嫔同是莛王的义妹。宫里那些不好处的主,倒是都与她有了关系。
彩衣亦是笑笑。她听过柳芳婕的事,却不知柳芳婕便是秦淮的柳姑娘。如今,她也不奇怪柳芳婕的那些事了。
家宴。
来得都是周敬翎所谓的家人。
他的弟弟,莛王周敬莛。他的正妻,皇后文秀。他的宠妃,贤妃李浮云。李浮云的父亲,征亲王李玄征,哥哥,固山郡王李元谦。还有周敬莛的两个义女,贵嫔彩衣,芳婕杨柳。
“今日一宴,与国事无关,大家便只管抛开君臣礼仪,尽情玩乐。”戌时,周敬翎换上了一身白衣,并没有摆出君王的谱。
话虽是这么说,众人却仍是恭敬请安之后才坐下。
李浮云久未见到李玄征,再加上见到了李元谦,精神显得很好,也顾不上自己正怀着身孕,便拉着父子两人饮起酒来。
文秀见了却是忍不住皱了皱眉,“贤妃妹妹,你如今怀有身孕,酒还是少喝一些吧。”
“谢皇后娘娘提醒。是臣妾疏忽了!”李浮云虽是觉得不尽性,却还是因为腹中的胎儿放下了酒杯。
“云儿……你有孕了?”李玄征和李元谦同时问道。前者惊喜,若是生出了皇子,那不就是大皇子了?后者则是担忧,若不是君宛清,他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了……
李浮云没有过多去想父亲和阿哥的话,只是一脸幸福的点点头,“大约有四个月了。”
李元谦有些想哭,看着其她女人一脸幸福的谈论自己的孩子,而他的女人,他的孩子已经长眠于地底,他便有种烦躁的情绪。尽管,她是他的妹妹。
喝了口闷酒,或许是心情的原因,他只觉得有些头晕。转过头,正看见一脸迷惑的君宛清。
四目相对,各有不同的心思。
他不明白,究竟她有着怎样的心,才能在伤害了他的妻儿后还能对他露出这般纯净的目光。
她也不明白,他怎么会出现在这,怎么会摇身一变成了固山郡王。这真的是她认识的寄谦?
周敬莛自然是看见了君宛清同李元谦的怪异,心里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他不喜欢她的眼里有别的男人,也不喜欢别的男人看她。当他注意到这点时,他感到一种莫名。越是想要强迫自己不去在意她,心里的妒火便越多一分。
“今日人圆月不圆,他日月圆人团圆。今日,朕便要以这残月下酒,去残,留圆!”气氛,变得没有气氛可言。周敬翎突是站起身来,举酒说道。
众人见周敬翎站起,也均是端了酒杯站起,李浮云刚被文秀提醒,此时,她便只是象征性的端了小半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