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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眯了眯眼睛,道:“皇兄把这件事交给了高无庸,估计是想暗中调查,如无特别的原因,我不好插手。”他说的是实情,毕竟我是自他的府中出来的,堂堂一个王爷介入,不合常理,
也不合规矩。
我无言苦笑,怎会没有特别的原因?我不想让胤禛再次陷入父子相欺的困境中。
虽然我知道这是皇家永远都避免不了的悲剧,也知道这一天早晚都会来到,可是能推迟一点也是好的。
作为儿子,他违背了父亲的意愿,作为父亲,面对儿子的欺骗,他又将何去何从呢?难道真如史书上写的那样,他会将自己的儿子监禁至死?如果真是这样,也不能是因为我。
我脑中瞬间已转了几圈,心中有些气闷,盯着十三,道:“即使查出来,也没什么用,最后只会落得一个无法处理。”
十三一愣,紧盯住我的眼睛,过了会儿,他收回目光,道:“这件事你不必多虑,我会处理。”
我点点头,眼中有些泛酸。十三呀十三,假若有一天,你知道我隐瞒了绿芜的事,会恨我吗,会怪我这个朋友吗?
自那日后,我就一直窝在房中歇息。其间小顺子来了一趟,说是高公公吩咐了,让我不用忙着应值,好好把身子调养好了再说。菊香也被拨了过来,说是照顾我。
看他们二人一反常态,言语之中甚是谨慎,我无奈地叹了口气,高无庸定是明白了什么。
菊香点亮宫灯,收拾完碗碟出了门,我漱过口,起身走到桌前,铺上纸张,提笔蘸墨,不假思索地挥笔写下“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步步惊心》 第一部分 《步步惊心》 第四章(6)
我觉得自己的努力已到了尽头,做了这么多有悖自己性格的事,而我们之间却仍是无任何进展。
我握着笔站在桌前,脑中有些混沌,千头万绪不知从何理起。胤禛既是如此关注我,那又为何两天不见踪影?我现在的这张脸……是这张脸令他裹足不前吗?心中有丝绝望,自己会守得
云开见月明吗?再多些耐性,会不会还有别的路可以走?我觉得我已经把自己逼上了绝境,想逃出去,却怎么也抬不起脚。
我心中烦闷,只好一遍又一遍地写着,写一张丢一张,直到脚下都堆满了,写得双目迷蒙,手臂无力,方才罢手。
放下笔,我倒在床上就睡着了,但脑中昏沉,睡得极不安稳。
蒙眬中,觉得有人轻柔地抚摸我的脸,我心下一惊,还未睁开眼睛,就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若曦,是你吗?”他不断地重复着,声音如同重锤,一下又一下敲打着我的心。
心隐隐地钝痛,我强忍着压下满腹酸涩,抑住呼吸,他的手自我的脸移向眉毛,又到耳垂,轻柔至极。
待脚步声响起,我睁开双眼,无声地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他站在桌前,身着中衣,看着桌上的字,半天不动。
过了许久,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俯身提笔挥毫,写完后,又静静看了半晌。他转过身子,我忙闭上眼,他又走过来,轻轻抚摸了下我的脸,才转身掩门而去。
我不愿起身去看他写了什么,也不愿去想他会如何对待自己,只是两眼盯住帐顶,一夜未眠。
待窗外天色微明,我才翻身起来,看着他和我一模一样的字迹,我心中一阵苦笑,小心地将它折起,放入柜中的锦盒。
梳洗过后,我拉开房门,走到后湖边,摇橹小太监正打着哈欠站在船头,见我过去,忙扶我上去,快速地向对岸划去。
我站在台阶上,僵着脸,远远地看着勤政殿。殿中灯火通明,前来早朝的文武大臣们陆续进入大殿,宫女太监们一脸肃穆地忙碌着。
我心里不停地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高无庸专门拨了菊香照顾自己,近几日连阁内的宫女太监们言语之间也是分外小心,这么做,无非向大家昭示,我的身份已不是先前那个普通的宫
女了。
想到这,我心中蓦然明白,难怪那晚他把自己留在了内院。我再次苦笑,自己现在是已被皇上“宠幸”过的宫女,当然已经与“普通”挂不上边。
可是,目前的处境,并不是我所期望的。与其这样这么担着虚名,不如回到以前,在御前奉茶,也可时时相见,聊慰无尽的相思。
这么一想,连日来我胸中的郁闷居然也淡了许多。
忽闻前面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我忙抬起头,走到我跟前的是高无庸,他也是满脸讶异。
他微躬下身子,道:“晓文姑娘,你怎么来了?”听他刻意改了称呼,我无奈苦笑,对他郑重地福了一福,道:“谙达,奴婢受不起‘姑娘’二字,奴婢只想来应值。”
他错身避开,面带惶色,道:“姑娘以后无需对老奴多礼。”我心中微微有些恼怒,不理他,径直往偏殿茶房走去。
他忙赶在前面,弯下身道:“姑娘不要难为老奴了。”
我心一横,道:“奴婢前来应值,本是分内事,又何来难为之说?”我绕过他,继续前行。
他再次截在前面,“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我心中难受,想起作为晓文初次进宫时他的特别照顾,心中一软,轻声说了句“对不住”,转身向住处跑去。
自己究竟算什么?我的泪刷地落下,止也止不住。
《步步惊心》 第一部分 《步步惊心》 第五章(1)
我坐在院子里,悠闲地品着茶,翻着书。眼睛看似盯在书上,其实我的思绪已不知飘向了何方,静谧、安宁、祥和……我心如止水,又似是无欲无求,心居然很平静。
自那日后我一直待在阁内自己的院子里,看书、写字已成了每日必修的功课。承欢一直没有回来,我已几日未开口说话。
其间小顺子又来了几趟,送来一些茶叶,说高公公交代,这是刚刚进贡的好茶,知道我喜欢这些,特意让他送过来。
身边侍候的菊香也不像往昔那般唧唧喳喳,端茶倒水似模似样,言谈举止也中规中矩,只是脸上时不时露出疑惑表情。也许她是不明白高公公这么小心翼翼地侍候着,皇上为何却从不召
见我,甚至从未踏足这一墙之隔的院子。
西斜的阳光自枝叶间隙透下来,正好洒在脸上。我用书盖着脸,把手放在脑后,准备眯一会。
书香和阳光干爽的香味混合着,萦绕在我鼻端。困意袭来,我脑中有些迷糊,人越闲越懒,真是至理名言。这些日子我无事可干,总是坐坐躺躺,谁知越是这样,越容易困,困了就睡,
结果是越睡越困、越困越睡。
我忽地觉得眼前一亮,阳光有些刺眼,抽出手挡在眼前,睁开眼,却见承欢站在面前,弘历面带浅笑站在她身后。
承欢手中拿着我的书,小脸皱着,嘴撇着,眼中含着泪。其实这些日子未见,我心里极牵挂这孩子,坐直身子,伸出手欲抱她,她倔强地打开我的手,向后退了一步站着,紧盯着我,泪
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我起身,朝她笑着,不曾想她又退了一步。我抬头看看弘历,弘历摇头轻笑,表示帮不上忙。我蹲下身子,伸开手臂,等着她。
她拗了半晌,一下子扑入我怀中,“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用力搂着我的脖颈,哭道:“晓文姑姑不好,和若曦姑姑一样,你们都不要承欢了。”
我眼中泛酸,却笑着拍拍她的背,安慰道:“姑姑怎会不要承欢呢,姑姑永远都不会撇下承欢的。”弘历轻笑起来,笑过之后道:“承欢,放心了吧?”怀中的人不应声,只是抱着我脖
子的手又紧了些。
弘历笑着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我一起出去。我笑着点头,柔声对承欢道:“和姑姑一起出去,好吗?”她摇摇头,依然窝在我怀中。
弘历叹口气,无奈地道:“承欢,你难不成想让晓文一直蹲着?听话,随我们出去。”我无奈地摇摇头,抱起了她,觉得有些吃力,弘历伸手接过承欢,缓步向外走去。
出了禛曦阁,他瞅了我一眼,道:“前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事?你去哪儿了?”我暗中思忖,这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遂转头对他笑笑,不吭声。
他静静打量我一会儿,我心中一慌。这孩子目光犀利,我只觉得他的目光直视心底,忙看向前面。他轻哼一声,道:“听十三叔说,你是因府中有事,回去了一阵子。但承欢也回府了几
次,在府里并没见到你。就是今日跟着进园子的巧慧,也没听说你曾回去过。”
“你不在时,高无庸一直暗中向外派人,也不知道找什么。你回来后,他又特意拨了个宫女照顾你的起居,没有皇阿玛的默许,他不会这么做。难不成那个传闻是真的?”
我心下微惊,身子也莫名地轻颤了下,忙掩饰地浅笑着道:“什么传闻?”他随手叫来一个迎面而来的太监,把已睡熟的承欢交给他,吩咐将她送到禛曦阁,那太监抱着承欢快步走了。
他盯着我的眸子,与我对视一会儿,而后抬头望着天空,淡淡地道:“皇阿玛有一个心爱的女子,被皇爷爷指给了十四叔,而你与那个女子很相似。”
我再也迈不开步子,只能呆立在原地。
他依然紧盯着我,追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回过神,木然笑笑,还是不发一言。
他默默等了会儿,见我没有回话的意思,遂叹口气,隐藏了焦急神色,轻声道:“晓文,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经历过什么,你不是她。在皇阿玛心中,谁也代替不了她。以你的眼力见
儿,应该能发现,皇后的册封大典举行后,皇阿玛只让嫔妃们向皇后朝贺。按照惯例,其实也应向贵妃祝贺一下的,但皇阿玛却不允,这说明什么,你心里还不明白吗?宫中不是能做梦的地
方,否则伤心的只有你自己。”
我嘴边逸出丝苦笑,我怎会不明白他此举的意思。他要这个皇宫里,只有一位皇帝、一位皇后,他不愿意让后宫的女人们来左右他。他是九五之尊,称孤道寡之人,他不要任何人的束缚
,后宫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摆设。
我双手捂着脸,心中酸涩难耐。
他上来拉开我的手,满脸担忧,我虽然心中苦闷,可也不想在一个孩子面前显露,便朝他嫣然一笑,道:“四阿哥,你认为奴婢该怎么做?”
似是没想到我会忽然笑起来,他一愣,我又是一笑,举步向前走去。他跟上来,笑斥道:“看似很明白的一个人,怎么说出这种话?你若不嫌我班门弄斧,我倒是想多说一句,做自己该
做的事、分内的事。”
他说这话,倒是合情合理。
他见我收了笑没说话,又瞅我一眼,轻叹道:“在这宫中,行差一步可就事关生死。”
是呀,我怎会不知道呢。
这次我为何会无缘无故地失踪,胤禛会慢慢查清楚。可后来我能够毫发无伤地回来,十三是如何对他解释的,他又会怎么想,我心中却是没谱。
《步步惊心》 第一部分 《步步惊心》 第五章(2)
我一直自怨自艾,这几日又赌气似的在院中闲晃,丝毫没想到这一层。
园子里的传言胤禛不会不知,况且又亲眼见了自己的字,他心里是如何想的?为何对自己避而不见,为什么,为什么……
脑中蓦地冒出一个想法,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被自己的想法惊得一愣,他该不会以为我是十三特意带到园子里来的吧?
我忙又甩甩头,对自己说,不会的,绝对不会的,胤禛最信任十三,他不会这么想的。
弘历也许是被我吓着了,一脸讶异盯着我。我回过神,苦笑道:“四阿哥,可否借肩膀给我靠一靠?”
闻言,他愣在原地,一脸不敢置信,也许他从未见过如此胆大的女子。我不理他的反应,直接把头靠在他的肩头,心想,靠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
他默然一会儿,忽地笑道:“是不是女子年龄大了,脸皮就会变厚?”我闻言先是有些恍惚,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一暖。
这话听着虽然有些损人,但我心里明白他的本意是想让我笑一笑,高兴一些。于是,我抬起头,扯出一丝笑,道:“我很老吗?”
他趁机向前走几步,大声笑道:“很老,老气横秋。”我追着他向前跑去,一路上嘻嘻哈哈,跑跑停停,他糗我,我损他,我的心情果然好了许多。
男子的体力较好,跑了会儿,我们两人已隔了很远。我停步歇息一会儿,却见他突然停了下来。我心中一喜,忙疾步跑到他身后,猛地向前跨了一步,抓住他的胳膊,笑道:“你……”
我话未说完,一阵击掌声自前面传来,我忙放开手,转身向前看去。
三阿哥弘时身着白色镶银边的长衫,站在对面,面带嘲弄,他旁边还站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细眉小口、身材匀称,本也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