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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下一惊,既是如此,皇后怎会送给了我?难怪那日熹妃面含深意。我起身朝皇后谦恭一礼,皇后忙起身拉我坐下,道:“我穿上,只显斗篷,倒衬得人不好看了,还是妹妹穿上相得
益彰,人和衣服都出彩。”
说完,她轻拍了一下我的手。我心中苦涩,却对她笑道:“谢姐姐怜爱。”
她朝我恬静地笑笑,随即收敛了笑容,淡声对齐妃诸人道:“你们退下吧。”齐妃脸上腾地红了,其他人则是噤若寒蝉,慌忙起身向外退去。齐妃猛地站起来,有些敢怒不敢言,犹豫了
半晌,瞪我一眼,甩袖离去。
皇后挥手屏退了房中的宫女们,这么一来,我倒是无法开口请退。她静静看着我,轻叹道:“以后有事,派个人过来知会一声就行,姐姐知道你不想见到我们。刚才皇上也有交代,没有
什么事不要去打扰你。”
我觉得心头一热,但依然沉默着不言语,既是把所有人都请出去,她要说的应该不止这些吧。
她沉吟一会儿,嘴角挂着一丝笑,道:“这宫中就像龙潭虎穴,所有的人都盯着一个人、一个位子,人人都想吃人,但又怕被人吃。如今皇子们都已渐渐大了,朝堂里个别臣工已有结党
的端倪。这本不是后宫该管的事,但每个皇子背后都有派系,皇上虽早有防范,但有些事还是防不胜防。因此在这个时候皇上不能太冷落后宫,毕竟皇上的恩宠对于妃嫔后面的家族来说是荣
耀的,皇上也是需要这些家族的。”
我的心口瞬间如刀绞,似火灼,但脸上却嫣然一笑,轻轻地道:“那是自然。”
她默默瞅我半晌,见我面色未变,一直浅笑着,松了口气道:“刚才皇上来时,我向他提了,在园子里时也就罢了,可既然回了宫,就不能太冷落了后宫。我本想遣人请你来一趟,知会
你一声。可皇上刚走,我就听翠竹说你来过,本想着……看来我是多虑了。”
我的心如被利刃划过无数刀一般,痛得彻骨,咬着牙,站起身子,我勉强挤出一丝笑道:“姐姐,我这就走了。”她盯着我,没说话,可我却再也等不下去,不等她发话,就疾步向门口
行去。
檐廊下站着的翠竹笑着迎上来,但看清我的神色后,笑容僵在脸上,噤声站在原地。我想朝她笑笑,但再也挤不出一丝笑容,下了台阶,疾步向宫门走去。
出了宫门,跌跌撞撞向养心殿走去,但腿脚似已不当家,沉重得迈不出去,我提着一口气,一步一步向前移着。
大殿里已是灯火通明。
我默默站在宫门口,静静看着他,此时的他随着案上奏折的内容时而皱眉,时而微笑……认真而忘我。
忽地,他蹙起眉头,把手中折子放在一旁,高无庸忙蹑足走过去,轻声道:“老奴已吩咐小顺子送口讯给晓文姑娘,估摸着这会儿晓文姑娘已睡下了。”
他点点头,高无庸自几案一角端起盘子,他并没有细看,只是随手翻起一个。我身子一软,倚在宫门上,捂着心口,有些上不来气,狠狠咬着下唇,很痛,但心里更痛,自在坤宁宫起一
直忍着的委屈,在这一刻,全涌了上来。
忽地觉得喉头一甜,自嘴角流下一股热流,我紧捂着嘴,蹒跚着向外挪着。刚出大殿,我“哇”地吐了出来,红艳的血在雪上浸染开来。
我呆了一瞬,便向台阶下冲去,身后传来高无庸惊恐的声音:“晓文姑娘!”紧接着,他人已截在了前面,见了我的样子,脸一下变得苍白。
我觉得手心黏黏的,抽下帕子,拭了拭嘴角,雪白的帕子便沾上了朵朵红花。胤禛已疾步走了过来,猛地掰开我的手,待看清帕子上的颜色后,便朝高无庸咆哮一声:“快传太医!”
我无力地瘫倒在他的怀中,目光散乱地盯着他焦急的脸,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伤害了他,还是伤害了自己。忽地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有这样大的反应,难道是这些日子在园子里被甜
蜜的日子迷惑了,就忘记了他是高高在上的皇上,忘了他有三宫六院?为什么不能接受这些自己本已知道的事实呢?
他捏着我的双颊,痛声道:“不要再咬了,若曦,你的嘴唇已咬破了。”
待他把我安置在床上,高无庸也领着太医到了。
太医坐在床头,细细看了一阵,蹙眉对他道:“皇上,微臣觉得还是得用药,待她昏睡后,才能松开嘴。”
他沉痛地盯着我,点了点头,自太医手中接过药碗,捏着我的脸,慢慢往我嘴里灌药。我的脑子慢慢混沌,人也渐渐失去了知觉。
睁开眼,窗外灰蒙蒙的,再看看房中昏黄的宫灯,有些不清楚是早上还是晚上。目光在房中游走一圈,一个熟悉的身影伏在桌上,前尘往事霎时涌上心头,我犹如看到久别重逢的亲人,
喜道:“巧慧。”
嘴角一阵钻心的痛,她睡得极轻,听到声音,便猛地直起了身子,快步走过来坐在床边,紧握着我的手道:“小姐,你终于醒了,我担心死了。”
泪悄然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边替我拭泪边道:“菊香这个小丫头,侍候人还真是不上心,如果不是万岁爷发了话,高公公定会打得她屁股开花。”
我心中一惊,掀被就要下床,她把我摁到床上,道:“高公公正要责罚她,万岁爷却吩咐等你醒后再说,我猜是不想动你身边的人。”
我躺在床上默默想了一会,理顺思路后问:“你今日为何会在这里?”
她一笑道:“皇上吩咐,自今日起我要像以前照顾我家二小姐一样照顾你。”她唇边漾出一丝苦笑,道,“这世上之事真是难说,好似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你的遭遇就如二小姐一样,皇
上虽没有册封你,但却对你特别上心,似是寻常人家的夫妻一般,同吃同宿。”
我想对她笑,但心酸却猛地涌上心头,抑制不住,所以笑意未出唇,眸中却已微热,我道:“那承欢怎么办?”
她轻叹一声道:“这些日子格格懂事了许多,你无须担心。”
也许是年岁渐大,巧慧一直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我听得有些漫不经心,眼睛无意识地盯着窗子,天色像是又暗了一些,但依旧能看到雪花如柳絮似的零星下落。忽听房门轻响,我望过去
,原来是胤禛。
巧慧收了声,和站在门旁的高无庸一并退了出去。他蹙着眉头紧盯着我,面色虽清冷,眸中却闪着暖融融的光芒。我脑中蓦地想起那日的事,一阵锥心之痛袭来,不自觉地抚住心口。他
面色一紧,疾步上前把我揽入怀中,轻柔地为我揉着心口,忧声道:“可是又不舒服了?”
我没有回答他的询问,只是默默看着他。
《步步惊心》 第二部分 《步步惊心》 第十章(7)
我们相望许久,我心中突地有了个主意,抬手轻柔地抚摸他的脸,心里却犹豫起来。踌躇着要不要继续下去,我下意识地咬唇,他忙道:“若曦,不可。”
又是一阵刺痛,我倒吸了口冷气。他轻摇摇头,拿下我的手,欲把我放在床上,我打开他的手,摸索着解他的衣扣。
他似是知道了我的意图,抓住我的手,紧紧地搂住我的身子,紧得令我有些窒息。只在顷刻之间,他又急急地把我放回床上,快步向门外走去。我心中挫败,叫道:“胤禛。”闻言,他
脚步一滞,转身定定地望着我,过了半晌,他轻轻地叹口气,走过来躺在了我的身边。
枕着他的胳膊,我双颊发烫,垂着眼睑,慢慢地把他的扣子一颗一颗解开,他将我的手紧紧握住,道:“若曦。”
我“啊”一声,但目光却仍盯着他的胸口,他道:“你可知道我为何认定你就是若曦?”
我抬起头看着他,他笑道:“不说那么多巧合,如冰镇酸梅汤和畅春园湖边的事,还有你初见绿芜时的反应等等,你被掳后回宫的第一个晚上,手握白羽箭,躺在我身边,当时我心中就
确定你是若曦无疑。这世上,只有一个女人会枕着我的胳膊窝在我的怀中睡觉,那晚你虽不省人事,却仍把头枕在我胳膊上,睡觉的姿势和若曦一模一样。还有你的字,那是多年练出来的,
一朝一夕是不可能写成的。”
我眼中一酸,道:“那你还忍心让我独自一人难受。”
他笑道:“可不只是你一个人难受。”他一顿,又道,“还有一点,连同房时的羞涩都如出一辙。”
说完,他哑声笑了起来,我面上滚烫,将脸埋在他怀中,不肯抬头。他收了笑,身子忽地紧绷,我心中微怔,身子一动,触着了他的下身,一下呆住不动。
两人静默无语,我抬起头,他道:“至于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何事,我不想问,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我瞬间明白他是怜惜我的身子,于是不再犹豫,手径自向下探去,他惊呼一声,闷声道:“若曦,你嘴上的伤口还没好。”
我的声音轻若蚊蝇:“你不动我的嘴……不就行了。”
他闷声一笑,翻身上来,时而狂野,时而轻柔,我也丢开以往的矜持,努力地迎合着他。
事毕,我轻柔地抚着他的背,他在我耳边轻笑道:“还想要?”
意识回笼,我笑搡他一把,他抿唇轻笑了下,翻身平躺下来,为我掖掖被角。也许是困了,一会儿工夫他便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我大睁双眼,默默思量,不知道自己刻意在危险期和他
行房,能不能如自己所愿怀上孩子。
转念又一想,自己本就像黑夜里摸索前行的人,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隐在不知哪个宫里的鬼魅猛兽攫了去,又怎能让自己的亲生孩儿再身陷其中呢?我的身子不由得轻颤了下,又有些后悔
刚才的所作所为。
但渴望归渴望,后悔归后悔,这种事却是无法随自己的意愿的。我叹口气,不再多想。
身子极乏,意识却极清醒,脑中不停想着如果有了孩儿将会怎样,又思索史书上他究竟有几个孩儿……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突见巧慧抱着一个孩子走过来,我急忙拍胤禛道:“孩子来见
阿玛了,快些起来。”
巧慧已笑盈盈地把孩子递过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儿出现在我的眼前,我轻轻地抚摸她细嫩的面孔,一旁的胤禛已凑过来道:“兰葸,让阿玛抱抱。”我正待递过去,突见女娃儿身子
渐渐淡去,犹如一团轻烟在房中散开,最后湮灭无迹,我心中震惊,大叫着那个陌生的名字:“兰葸,兰葸……”
蓦然醒来,心头依旧乱纷纷,将梦境中的一切又在脑中过了一遍,向外看去,黑夜沉沉,我身上发冷,紧紧地靠着他,睡梦中的他似也觉察到了我的不安,回身把我抱在怀中。
半睡半醒熬到了天色微明时,我轻轻地挣开他的手,起身洗漱梳理一番,打开房门欲出去,却见高无庸缩着脖子在门外立着。我心中微怔,旋即明白了他在等胤禛早朝,见我已起床,高
无庸躬身道:“今日已过了上朝的时辰,不知皇上……”我望望天色,确实比往常迟了一些,转身进房坐于床边,轻轻地抚摸他的脸,他一惊醒了过来。
待他去早朝后,我无意识地在房中踱着步子,口中喃喃地念叨着那个名字“兰葸”,既然下定决心在此生活,一心一意地跟着他,为什么不能下决心为他也为自己生一个孩子呢?船到桥
头自然直,我又何必执拗地跟自己过不去呢?应该相信他能护我们母子周全,只要生下的孩子跟皇位无关,那自己还担心什么呢?
想到这里,我全身竟是一阵轻松,看看窗外的天色,算算时辰,步履轻快地向外行去。站在养心殿外听了一会,里面静悄悄的,应是已经退朝了。
走进大殿,他面带微笑招了招手,我笑着走过去,挤坐在他的身边。望着案上如山的奏折,重重叹了口气,并轻轻地摇了摇头。他好笑地点了点我的额头,道:“叹气是心疼我,可摇头
是什么意思?”
我随手拿起一个折子,笑着瞟了眼上面的蝇头小字,又摇了摇头,他道:“不知道你整天都在琢磨什么。”我放下折子,状似不经意地道:“如果我有了儿子,绝对不会让他做皇帝。”
他笑容一顿,凝视我一瞬,用力把我揽入怀中,久久没说一句话。我轻轻挣开身子,悄悄瞅他一眼,他眉头不展,抿着薄唇,垂首默默地开始看起了折子。
也许是夜里睡得极少,坐了一会儿竟有些犯困,头枕胳膊,默默看着他……
“怡亲王走后,虽有嫡福晋护着,可绿芜姑娘的日子依旧不好过……”耳边隐约听见高无庸的声音,听到“怡亲王”、“绿芜”,我的意识猛然回笼,心中暗惊,抬起头道:“绿芜发生
了何事?”
阶下的高无庸似是被唬了一跳,嘴微张,怔在原地。我心中一急,大声喝问:“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