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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天中文免费VIP章节 第七十九章 自戕
沉默如玉雕的楚非欢立即抬手,按住了秦长歌毫不羞赧的禄山之爪,无声摇头。
秦长歌也摇头,怅然轻声道“楚兄我知道你心丧如死,早已不愿再计较红尘恩怨,但是,我不相信你愿意至死都背负着叛徒之名去地下见睿懿皇后,皇后自己,也定不愿你蒙冤终生至死不雪,这是你洗雪冤情的唯一机会,为皇后,为你自己,你都不能无动于衷。”
楚非欢偏头听着,平静的目光微微变幻,想了想,缓缓松开了手。
自己去解领……
秦长歌一笑撇手,注目祁繁两人,道:“你们一定听过离国皇族的传说,离国皇族自称是深海蛟龙之后,其子孙后裔,确有异于常人之处,最明显的,就是凡离国皇族男性身上都有宛如金鳞的胎记,他们称这是龙鳞,皇权神授,违者不详,这是众人皆知的神迹,百姓深信不疑,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无论离国政局怎生混乱,执政者如何昏庸,少有人能取而代之。”说话间楚非欢已解开衣领,锁骨下侧,心口之上,一小片微金之色的胎记赫然在目,其形如一各鲜活摆尾的鱼,色泽明润,在苍白肌肤映衬下,有一种灼灼的妖艳。
祁繁已经说不出话来。
而容啸天呆怔着,脸色如死,满头汗殊滚滚而落。
半晌嘶声道“他在桥上他在桥上说时不起皇后,”
阴错阳差啊“秦长歌叹息,纵使她这般强大心志,依旧不能不为命运的残酷而黯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楚先生那日接到密信,因为毕竟是来自家乡,说不挂念是假的,可能去见了?然后耽误了一些本来可以提前预备的事?所以你觉得亏负了皇后”这其中种种,我不能猜出究竟,但是,一定有隐情是吗?默然半晌,楚非欢道“那日我心神不宁,本想去宫中见她,要地好好防备着,结果接到密信,当时我想,也许我心神不安,是因为国内出事,父亲被制”而不是她有难?便没有多想,先去见了使者,结果,“我是对不起长歌。
“你在宫门外见的太监,其实不是西梁宫中人对吗?”秦长歌已经不忍看那两人脸色也知道他们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干脆代他们同个明白,也好将楚非欢洗刷干净。海。天。中。文。首发
是,也不是楚非欢顿了一顿,才答道:“他是离国人,却是在西梁长夫,是我二哥潜伏在西梁的暗探,出事那日,救溶儿离开皇宫时,我在宫门前耽搁那一阵子,就是去找了他,我要他帮我查探这事线索,后几日我频频出门,一是回复一直在催我回国的哥哥的信使,一是和他联系,那夜宫门前我就是去见他。
秦长歌道:可有证据”
“他姓欧,其实是欧阳,欧阳是我离国大姓,他去掉姓氏的后一个字隐姓埋名入了宫,这人皮色白,双眉分得很开,眼神灵活,年纪很轻,早先在华妃宫里,后来被得宠的柔妃要了去。现在我不知道他在哪宫,如若不信,可以去查。”
微叹一声,楚非欢道“怕先皇后责怪,这些事,她不知道。
是了,是小欧子,锦云被楼杀那夜赶来报信的小太监,他原是华妃那里的管事太监被柔妃看中硬是挑唆着太后要了来,来了之后却不知为什么细故,不得柔妃待见,又罚下去做了杂役太监,难得他宠辱不惊,一直毫无怨言,本分得很。
点点头秦长歌道:是,我知道有这个人。
此语一出,那两人脸色又白了几分。
死寂。
僵滞。
连空气也似乎因为这凝重的沉默而浓重如淤泥,越来越紧,越来越粘稠,合人呼吸生带,心跳渐缓,重坠,沉落永无天日的深渊。
良久,祁繁惨然一笑。
容啸天跺跺脚不敢看楚非欢,手腕一振,长剑一横。
却被祁繁拉住口
怒瞪祁繁,容啸天骂道:“你拦我做什么?你忘记我俩那日的誓言?要苟且偷生,随便你,别拉着我!”
“你还是这个火爆脾气,若非如此,又怎今,祁繁苦笑,不过我比你好哪里去”稍安勿躁你想死,我不拦你但你还有件事没做。”
容啸天一怔,祁繁已黯然道“死容易,但是我们凭什么把人家害到这般地步,一句话不说,一声错不认,抹个脖子就想了事”
容啸天恍然,道:是我疏忽了”二话不说,大步过去,扑通一跪,头一仰大声道:我不求你及谅,我只为自己心安,话说到如此地步,就算还没查证,咱兄弟也知道定是冤狂了你,大丈夫敢作敢当,我错了,我给你磕头赔罪”他砰砰砰连磕三个头又响又重,楚非欢早已转了轮椅方向避了开去,抿唇看着宙外,侧脸瘦削秀逸,他遥望窗外枝头残花的神情,无奈而悲凉。
祁繁也过来,淡笑道“我兄弟磕这头,不是为了换得你原谅以此求生心安你当心知。”说着也是三个响头,完了两人起身,对望一眼,一笑。
齐声道“好兄弟,送我一程,金锏闪耀,碎光万点呼啸着砸向容啸天天灵盖
长剑冷锋,星菱无数厉鸣着刺向祁繁心口!海。天。中。文。首发
毫不容情的杀手,无一分犹豫与迟疑。
罡风怒卷,激起秦长歌长发飞扬,如一匹黑色丽锦,刷的展开。
嘶,”
忽有一线绿光,激射而来,活活两声,便缠住了金锏,绿光一扯,扯得那沉重的金锏一歪,正正砸上长剑,呛啷一声,有绿色粉雾四射绽开,与此同时长剑落地。
绿光亦卷着金锏落在地面,铿一声尘灰四溅,硬生生将青石地面砸了个坑。
有什么东西在地上弹跳了一下,然后软软落地。
定睛一看,不过一截尚自微绿的枝条而已。
那绿色粉雾亦缓缓在地面覆了一层却是枝条上的叶子,被强大剑气瞬间粉碎。
寂静中有人不疾不徐笑道:你好耐性,偷听了这半日,到现在才出手
有人朗笑着进门来,笑道须知死容易,死之前还要尽认己过,以自身折辱来还他人公道可不容易,大丈夫可杀不可辱,又有说男儿膝下有黄金,祁容二位,虽说犯下大错,但光明磊落,直认己非,不饰言讳过,不逃避责任,相视一笑了此生英风豪气,兄弟情谊,真令素某倾募不已啊。
祁繁注视着地下金锏神情黯然,良久道“我们发过誓,但冤枉兄弟,必自裁以谢”
“刚夸过你不逃避责任,现在你又来了。”秦长歌神色不动,你自己觉得欠着楚兄一务命,死了就能心安,可是人家要你命有何用”别什么事都拿死来解决要我说,还命容易赎罪难,你们是在避重就轻。”
“什么意思””容啸天怒道“我死也不对了。
“就是不对”,秦长歌根本不把他的怒气当回事,“第一,这事走到如今这地步,归根究底,都是因为当年睿懿皇后被害一事而起,始作俑者尚未找到大家的仇还没报,你们死什么死刀第二,楚兄的腿,我刚才看过,未必没有一点恢复的希望,你们两个,难道没有贵任去帮他恢复完好的肢休?
祁繁动容,道“还有希望?那是灭神掌啊。
“神也能灭的灭神掌如何没能灭得了肉体凡胎的楚兄?“秦长歌侧首向楚非欢微笑,你当时腰后有东西的是吧?”
抬头看她一眼,楚非欢平静的目色也有了惊异,默然点了点头。
“所以要死,你们俩得把这两件事办完再死,这是你们的责任,没理由推卸给别人,秦长歌很和蔼很没意见的笑,“到时候,我不会拦你们的
对望一眼,祁繁和容啸天长叹无语。
素玄已笑道“既然暂时不死了,以后还要在一起,不妨相逢一笑泯恩仇,将往事揭过请容在下做东,聊备薄酒是也非也,尽付一醉吧。
容啸天默默呆立,半晌道:不必了!长啸一声,一阵风似的卷出去,啸声里无尽怨愤,祁繁轻轻一叹,道“帮主好意,只是在下兄弟无颜再领明姑娘,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你,否则我兄弟便是做鬼,也难以去地下见先皇后,以后但有吩咐,必不敢辞。
他最后一句,却是向着楚非欢说的,随即默默施礼,去追容啸天。海天中文网首发
这样就好,秦长歌并不阻拦立于原地微笑,她早就想好了,冤情要洗雪,那两个的命也要留下,非得买一赔二?她不做了本生意的。她轻轻在楚非欢轮椅首蹲下,看着他的眼晴道“回凰盟吧。”
楚非欢立即摇头,我已是废人。他看了看素玄道就是素帮主这里,我也不会多呆,前此日子病重,最近好多了,也该离开了。
他语气坚决,显见不容商量秦长歌和素玄对望一眼,俱心有灵犀的不再说话,素玄笑道“吃饭吃饭,五脏庙填饱最重要。”
一席饭吃得其实颇为沉闷,楚非欢吃得很少一直在默默沉思,他因为重伤的原因很多食物都忌。”炽焰有专门的厨子给他做药膳,他也只是象征性的动动筷子而已。
席间素玄提起邀请秦长歌过来一事道“上次那个刺客,敝帮查出来他的身份,是陇东人,安州人氏,叫庞鹰,是陇东大豪安飞青的死士,他说他接到的命令是将你带出炽焰总坛后便杀掉你至于为什么他不知道,我请你来,本是想商量下一步该如何动作不想却得知了衡记的真实底细。
我今天本就是想对你和盘托出的”,秦长歌笑吟吟,不过素帮主,难道你不觉得你也应该对我坦诚么”
向椅上一靠,素玄偏头看着秦长歌,目光明亮的微笑,我不相信你猜不出是的,炽焰大举南来是为先皇后报仇,而触山山巅的坟墓,葬的便是她的遗骸。
楚非欢震了震飞快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秦长歌已笑道“那我重新介绍一下吧,凰盟,先皇后的地下势力,近三年来所谋所思一一唯报仇而毒。HTcn首发
“彼此彼此”,素玄目光一凝,灼灼华彩“如此,安飞青之事,咱们谁去都一样先不谈其他,仅凭此缘分,便当浮一大白。”他亲自起身给秦长歌满杯,又俯身去给楚非欢斟酒,道:“这是碧亚罗,暖醇得很,最适合你喝上一杯活活血。”
楚非欢手一伸盖住杯子,摇摇头他动作快了此,柚囊里有什么硬物碰着了白瓷酒杯,叮的一声轻响楚非欢神色一变,赶紧去摸,摸到一半却又突然顿住看了看秦长歌,又掉开目光,他这一番动作看在秦长歌眼里,未及疑惑,素玄却已笑道“莫砸到你那宝贝玉锁片不过隔着衣服,想来是不妨的,怎么不取出来看看刀”他感慨的摇头,又道“那日你初来时,手里紧紧攥着那玉,静安王说要拿匕首去撬,我赶紧拦住,费了好大力气才取下来,险些伤着你的手指,他就是这点不好,手段太过暴虐。
他劈里啪啦把话说完,才发现桌上其他两人都神情有异,楚非欢抿唇垂首,手指紧紧扣住袖囊,秦长歌却已缓缓搁下筷子。
是你原来是你。
上林苑焚尸杀人之场远远看去沉默而悍厉的年轻乞丐,泥泞青肿不瓣眉目的脸,碎裂的腿骨,咽喉的血洞,沉默如麻袋般被冷冷拖拽过地面的尸休。捷如闪电的抢刀,泼风惊虹般的刀势,架在玉自熙颈上的长刀,一口咬绊的碎片飞溅。
还有惺惺相惜的包子踮起脚递上的玉锁片。
楚非欢早就认出她了吧?
却不愿她知道,那个挣扎于泥泞,被乞丐们欺负误解,瘦骨支离无限狼狈凄惨的人是当初那个出身高贵,洁不染尘,秀丽如掌棣之毕,淡蓝衣裳如高远晴空的一国王子。
当年履足黄金毯,行步白玉堂,劲跨高头马的双腿,如今已覆盖在孱厚褥毯之下,难见立起那一日。
这几年他是怎么过来的?重伤,残疾,背负着被兄弟误会剿杀和皇后死去的苦痛,苟延残喘于街角巷肆,失去武功无力谍生,甚至连最基本的健廉都已失去,最终沦为乞丐,还是乞丐中最下等,最无用,时时被人默凌的那一个。
无数个冷月寒风的夜里,破旧祠堂内,恶臭阴沟旁,伤病袭来时,冻饿辗转之中的男子,是否会想起当年那些亚堂金马,笑傲长风的日子?
想起那绝丽女子宛宛笑颜,马蹄踏破长草,挥鞭直指,道:“非欢,助我,还这烽火天下锦绣河山。”
那一刻风卷衣袂,似在云端。
想起元京城破,大军入城,黑色铁甲洪流上那一方旗帜鲜明招展,他在她身侧,千万民跪伏那一刻,鲜衣怒马同享荣光。
那一刻相视微笑,踏足天下。
那些华美的,热血的,呼啸着卷掠着惊艳着的灿烂记忆,是否曾如日光映着他彻夜难眠的深黑的双眸,而往事于暗夜重回时衬着那一弯难圆的冷月,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