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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鳞书-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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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等天黑了。晚宴也就开始了。
    

帝姬

    桃花深处走出来的少女,带着冰冷而锋利的美丽。她冷漠的纯黑色眼瞳空洞无物,好像没有把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放在眼里。她是放在名贵花瓶的紫色睡莲,月色一迷离,她就朦胧了。
    她的美丽不是掠夺式的,而是朦胧的,隐约的。如果你不是认真的看,就很容易忽略这样的她。
    她从素朽的身侧踏出,紫色的裙角摩擦青石地发出的刺响,都是那么清晰可闻。
    盟主从主位上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个少女到底是谁?却听得盟主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帝姬。”
    少女容色清冷,她只轻轻地抛出一句话。
    “不用管我,你们自便。”
    众人这才恍然。八荒君主白曳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名为白华容。宫中人喜称之为华姬,只有一般人要称为帝姬。
    君越默不作声地从铁衣门下起身,从帝姬踏入夜宴,他的眼神就一直追着她。素朽正想把琉璃招过来,却不知她何时已经离开了。不知道那个小妮子跑去哪里了。但他扫了一眼宴会场上的人,发现人们的注意力都被突然出现的帝姬吸引了过去。连一贯酷酷的原柘也在看帝姬,只是他细碎发丝掩盖了他的眼神。
    帝姬不理会任何人,或者说她根本没有任兴趣搭理别人。从父亲口中知道的帝姬,是睿智冷静的上位者。这个终将继承整个八荒的女孩,她的眼睛不会拘泥个人。
    她就坐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浅紫的袖子垂到地上,她像一树紫藤萝,素丽端庄。可她又的的确确心不在焉,她好像很忙,忙得连情绪都吝啬给出。就算是在这样的宴会上,她的脸上也看不见喜悲。君越那个傻瓜,他眼底的情绪即便他隔着这么远都能感觉到,那是炽热又直白的爱意。
    “华姬,您怎么会亲自过来。”
    君越低头看着她平静的侧脸,一片轻羽落在心头。柔软,又痒痒的。
    “哦,父皇觉得我最近处理的政务太多,让我出来休息。”
    “怎么也不带几个侍卫?”
    “太麻烦了。”
    “华姬……”
    素朽耳力过人,也不由得为君越肉麻。看到他们这个样子,他也不好多看几眼,生怕他那个好兄弟拿眼睛瞪他。
    谁也不知道远处有双金色瞳孔,它里面的仇恨正缓缓燃烧。淬毒的匕首已经被轻轻弹出鞘,他一头长长的碧发正是最好的掩护。这时,一双素白的手阻止了他。
    风穿看了他一眼,他默默收手,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这小小的插曲有没有引起谁的注意,没有人知道。
    而这场宴会的中心人物,她是不是在心底偷偷冷笑,也没有人知晓。
    一场博弈在人们看不清的私下里,正悄悄地上演。但是谁是棋子,谁是执棋之人?一切都像镜中之月,水中之花。看不清,道不明,猜不透。
    帝姬的出现,对于此刻尚且表现为平静的水面到底会带来一些什么?
    
    琉璃如花,红颜最易凋零。白骨流沙的世界,弱肉强食的真理。在彼岸花静静盛开的归墟终极,到底埋藏先人的什么秘密?
    站在月光下的巫女,她的眼底倒映着满天星斗。所有人的气数都被她所注视着,那些极速飞过天空的流星,快得抓不住。
    她转过头来,发间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而晃动。
    “快告诉陛下,妖星破军……出现了。”
    

缠龙

    碧落之下,是高耸的海岭与幽深的海谷。近海的珊瑚丛中,鱼群正悠闲地觅食。
    悦耳的歌声从墙的另一边响了起来,有个士兵不禁为那动听的歌而深深陶醉。一个响亮的耳光就立马打醒了他,他正准备脱口开骂,变看到头发花白的老将军谢庆正恶狠狠地瞪着他。他立马吓得腿都软了,可怜巴巴地说:“将军。”
    “把耳朵堵上,这是鲛人的歌。你要是再听下去,就会自己跳到海里去。”
    谢老将军的话让他背后一阵阵发凉。
    “谢,谢谢将军!”
    “你是新兵?”
    “是!昨天才来报道!”他回答地很是响亮。
    谢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换班睡觉的时候要枕着兵器睡,房间里时刻准备着火和油,不要单独出去。”
    这些都是他多年从军的经验。
    小新兵很是认真地记着,他虽然奇怪,但是也不好说什么。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这是他在新兵营学到的第一课,也是所有的课。
    鲛人是人类的仇敌,死敌,他们狡猾而且有计谋。他们性格执着,不肯轻易放弃。虽然他不大懂为什么他们要和鲛人作战,但是,那个每年给他寄钱的哥哥,就是死在了鲛人手里。他和鲛人的仇恨,不是轻易可以解除的。
    这里的每个人都明白,人族和海族绝不可能和平共处。
    在湛碧色大海下,便是鲛人的聚地。他们此时都表现温柔平和的样子。
    鲛人出生是没有性别的,它们性别关乎它们的成年。但是也有一生都没有性别的鲛人,它们往往被选为海族的预言师。
    这里是大海,是鲛人的国度。这里是海之国,是鲛人的八荒。
    “既然我们已经选择了那位大人作为我们新的海皇,为什么我们还要去八荒营救龙王?”鲛人妍疑惑地问自己的老师。
    盲眼的预言师冷冷微笑。“没有龙王,鲛人族无法繁衍,让他当一阵子海皇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也不会有多久的。”
    龙之血,对鲛人而言是无价之宝。鲛人身体柔软,盆骨狭窄,生产往往会导致女性的死亡。对于几百年都不一定变化性别的鲛人而言,繁衍成了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
    没有龙族的存在,鲛人对人类只有处于被动地位。
    
    桃花翩翩,流云缱绻。一直热烈注视着帝姬的君越丝毫不理会身边的一切,被无聊歌舞弄得兴致全无的素朽哀叹着怎么还不到子时,而一直冷漠端坐的原柘好像结了层冰。素朽夹在一冷一热之间,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突然之间,帝姬踏着飘忽的步子就跃到了舞台中心。藏剑门的人还特别大声地说:“我去!是惊鸿步法!”
    素朽默默给自己擦了把不存在的冷汗,就发现旁边星星眼过亮的君越……好吧,他觉得,已经不是整个人都不好了,而是从来都没好过了……
    帝姬顺手折下的桃枝上还盛开着桃色的花,夜露珠光,她低眉。柔软的腰身绕着飞扬的长袖,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起舞就像月中婵娟,清冷的眉眼,清冷的画卷,紫色的袖半掩。旋转的裙似花盛开在白玉的阶前,浅紫深紫,如神遗落人间。极媚的舞,和着那禁欲般的脸,看了还想再看。琴声静下去了,丝竹声也追不上她的脚步。月光无声弹奏着的曲,只有她一个人在起舞。
    素朽一直喜欢着劲爆的摇滚。奇怪他长得一副斯文儒雅的模样,却喜好着动感的音乐。但他今天却不得不为帝姬叫好,他以前陪着老妈看电视剧,看那些莺莺燕燕在皇帝面前献舞,只觉得一般。今天看到这融合了轻功的舞,只觉得惊艳,有种洗干净眼睛的愉悦。
    桃花从枝头落去,多少轮回化为归墟前的沙粒。
    明明眼前的人着(zhuo)着一身紫衣,他却感觉分外熟悉。
    浮驮风沙中,带着血色的背影。
    那如盛开在幽冥路上的回顾之花,和眼前这样的少女突然重合到了一起。他不经打了个寒战,这样的想法到底是真相,还是错觉?
    变故发生在眨眼之间,一把锋利的刀刃突然从后面舞姬的袖中弹出。几乎是同一瞬间,他就不由自主地把她护在怀中。
    原柘,你是龙王,你怎么能保护你未来的敌人。
    可是她是无辜的,至少现在是无辜的。
    “你的仁慈……会害了你。”
    少女在耳畔轻轻叹息,一把剑绕过他刺进舞姬的胸口。
    藏剑的人深吸了口气……“竟然是缠龙剑!”
    绕在少女纤细腰间的银色,竟然不是腰带,而是一把真真正正的剑。从那上面传来的刺鼻血腥,提醒了他。这是把杀过无数龙的凶剑,被白曳帝当作玩具送给了心爱的孩子。这把剑属于她的先祖,那个叫青瓷的巫女,她从邶溟而来,最后死在了八荒。
    这把剑,也是一把无情剑。
    流传在人间的诸多流言,关于人龙巫女间的三角畸恋。那把斩断缘分的剑,也是这柄缠龙。
    凡执剑者,非无欲无求,必伤己。
    

无辜

    那舞台上突然发生的变故让人措手不及,原柘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舞姬的身体已经软软地倒了下去,即便不回头,他也猜得出来那一剑快准狠,必然是没命了。他在夜煞门呆了两年,竟然连帝姬的一剑都比不上。这样的落差让他无法接受,他甚至连放开帝姬的肩都忘了。
    君越必然是第一个跑上来的,他立刻拨开发愣的原柘,一脸紧张地看着帝姬。“华姬,你没事吧?”
    “啊?”
    她正不慌不忙地整理自己的衣袖,保持一国帝姬在人前的庄严素雅。如果撇开她刚刚那一剑,她倒真像个弱女子。
    帝姬用死告诉了原柘,不要轻视任何一个弱者。因为,你以为的强者,也许恰恰就死在弱者手里。
    那死在地上的舞姬竟然一点一点地化成灰烬,这是夜煞常用的手段。君越看向夜煞门主的眼神,都不由自主地带上一点冷酷无情。素朽慢慢踱上前来,他低头看了一眼已经消失成一堆灰烬的舞姬,眼神复杂极了。
    “是垌人。”
    他的话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千层波浪。帝姬走到他身边问:“如何见得?”
    “垌人,女子往往要在身上挂一种石头的坠子。这种石头,它最初看上去很不起眼,但是只要去了外面的一层皮,就会发现金光闪闪的颗粒。这种石头,垌人称为星陨。”
    他从灰堆里扒拉出个不起眼的小石头,用指甲轻轻地刮了一层,便露出点点金黄。
    “果然如此。”
    众人皆是一叹。
    垌人,是八荒一个少数民族。他们依山而居,生活的地方往往埋藏着大量的矿产。而帝国最近颁布的对垌人居地矿产的开发指令,对乡土保护意识极为强烈的垌人而言,是对他们的挑衅。
    帝姬眼底的深色没人可以意会,但是敢刺杀帝姬,刺杀帝国唯一的继承人,这必然会遭到来自曜京的那位的报复。
    即便无辜又如何?
    强者从来都是以践踏弱者的尊严为生,他们活在高高的地方,怎么会在意脚下的蝼蚁?在意着他们的痛苦快乐?
    素朽轻轻地摇头,他不能做什么。即便他日后会是名动八荒四海的公子玄,手里掌握着权力传承的帝玺。而此时,他也不过是人生之流里的一瓣桃花,随波逐流才是真理。
    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这样的确很痛苦,和平像是什么遥远的童话故事。关于美人鱼,关于人鱼之恋,那些曾经被广为人知的浪漫,也因统治者的一声令下,化为殿前袅袅飞烟。
    “此事,不要声张出去。”
    帝姬缓缓地说。
    “我若是在外听到些什么,必然……”
    “华姬!若不给他们那些贱民一些教训,恐怕还会犯下这样的罪!”君越急忙道。
    帝姬冷冷一瞥。“我自有主张。”
    “今日无色盟垌人刺杀一事,影响恶劣。我父皇性格暴烈,张扬出去恐怕非垌人满族之血不能消我父皇之怒。我非慈善之辈,不过母后生辰在即,不宜见血罢了。”
    说完,她就转身消失在桃花深处。
    君越本欲追过去,但他想想还是放弃了。帝姬的剑法是藏剑门当年最强的女弟子花辞妍所教,尽得她的真传。她不喜欢学习琴棋画,书么,只因为她是储君,书必须要学好而已。她的舞应该来自她的母亲,听说是一位从小生在祭台上的巫女。
    白帝(非南帝的弟弟)虽杀了王后青瓷,却始终不忘她。他将她的弟子们都请上祭台,让他在那里生活。在他思念成疾之时,看一看,以解相思。
    那些人的情和恨,好像会追着血缘传承。龙王的孩子,巫女的孩子,皇帝的孩子,那样悲伤写起来,都叫人辛酸。
    命运之门何其狭窄?通达成功的道路何等艰难?不能互相谅解的灵魂,早已去往归墟,留下的记忆也化为了小小的一枚沙粒。道路的终极,到底有些什么在等待着他们?
    花林深处,少女停在高枝上,像是无处可依的飞鸟。
    “出来吧,原柘。”
    她几乎没有低头就叫出了他的名字。
    原柘心里的恐惧更甚,她到底是谁?
    “我十岁的时候见到你,你还是一枚小小的龙卵,躺在白帝的怀里。”
    “什么?”他吓了一跳。
    “原柘是龙的后代,我很早之前就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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