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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产生了疲倦,再就是厌倦,再就是要求改变了。在无休止的循环中,他有时是主动的,有时是被动的,有时是缓慢的,有时是激烈的,有时是毫不犹豫的,有时是犹豫不决的,有时是有意识的,有时是无意识的。可是,结局却总那么肯定——变化是无法抗拒的。像一个梦游者依托着瑰丽的梦,默默无闻地穿起衣服、鞋子,在那月朦胧、鸟朦胧的夜色里,静悄悄地穿行在亮着街灯的城市街道上…… 那天,他刚刚和老婆吵完架。那时他对她越来越不满意,表层的视觉不满和深层的夫妻不和越发严重。他和她都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她多次想:他干嘛老是和我吵架呢?虽是农民,虽然愚钝,她不可能把这个问答想得很清楚,可对于问题,尤其是和自己密切相关的问题,她真切感到问题的存在是没有问题的。 他也没少纳闷儿,想:这能是什么原因呢? 我怎么老是莫名其妙地烦躁呢? 哪里来那么多、那么大的火呢?吵架是伤人伤己的事情,好端端的人吵一架,弄得胸口像塞了块大石头,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咚咚咚”用拳砸胸,里边比拳头还硬气,这实在不是好滋味。 他愣是常会想起放羊的岁月来,有时他会朦朦胧胧地感到——放羊才是天下无双的美差啊—— 每天早上,从门后钉子上取下那梃戴红缨的羊鞭。在“牧友”里,他的羊鞭是最漂亮的。他每年换一条“鞭梢”,“鞭梢”就是鞭子上那段类似绳子的东西——有两股、三股、四股、最多、最好的是八股的。八股鞭梢密实好看,非常结实。他总买最好的八股鞭梢,卖鞭梢处几乎都卖红缨,买了最贵的鞭梢,摊主一般会顺水人情,送你一撮像大清官员头顶那样的红缨。 鞭梢往鞭梃上一系就成了鞭子。 鞭梃也是不能将就的。春才的鞭梃就是他在河滩里整整转悠两三天,看了好几百根土长的“白腊杆儿”才选中的。“白腊杆儿”是河滩里长的一种总也长不大的小树。长不大是因为长的太慢,长得很慢使它们非常结实。滩地里充足的水汽使它们非常绵软。晒透的“白腊杆儿”非常坚硬,你拿刀在上边猛砍也只是留几个白色斑点。它们又非常韧性,随便弯成圈,一放手马上像弹簧一样弹起来,依然笔直。相传,清朝的白莲教,民国时的红枪会、黄枪会的武器都用“白腊杆儿”做柄,土生土长的春才当然也知道用它做鞭梃啦! 最后,把红缨系在鞭梃、鞭梢交接处。没有中奖之前,他把自己当‘专业牧人’,他想也许一辈子就干这个了。这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不会像电视里的人整天担心考试、担心下岗,这可能是世界上唯一不用担心考试和下岗的职业。他想,得有点儿专业牧人的样子,譬如对鞭子,就应该像、像、像人民解放军对待自己的钢枪那样,他这么想着便觉得自己和自己手里的鞭子都神圣起来,于是两只手紧紧地抓住鞭梃斜在胸前、使劲地摇了摇,好像那真是解放军手里的钢枪。 他把鞭子搭上肩头时,在离他家非常遥远的东方,火红火红的朝霞已经等他老半天了。长时间坚持笑眯眯的面容,让霞光感到累,抑或于无聊中和飘荡游弋在面前的晨雾搭起讪来。 春才“哗啦”一声拉开门栓,“吱咕”一声拉开门,正开小差和晨雾闲扯的朝霞吓得惊慌失措,再充满激情撒娇般扑在他身上。 春才并不理会它,站在院子中央,拿着那杆戴红缨的鞭子向后挥舞,再猛向下甩,鞭梢像条小龙在空中摇摆飞舞,“啪”一声嘹亮脆响扩散开去,羊听见这声音就知道“领导”起来了,赶紧站起来。其实,在他开门时大部分羊们就起来了,在听见鞭响才起来的肯定是羊群中的懒惰者——这时,天边朝霞都对他在羊群中的绝对权威深感佩服! 今天,他照例想到那时和那梃戴红缨的羊鞭,还有那嘹亮的脆响。甚至,他还轻轻模仿了那甩鞭子的潇洒动作——霍辛来了,一进门就看见他脸色不好,“咋啦?老板。”霍辛问。    
钱是垫脚的石头(3)
“生闷气呗!”他说。 “生啥气呀——天生生得好脾气,人家生气你莫气,人家与你生大气,你对人家挺和气,你和人家大生气,气坏了身体害自己。”霍辛说完,春才哈哈大笑起来,老婆斜巴着眼剜了霍辛几眼,到里屋去了。 “走吧,喝两盅去,有件好事呢!”霍辛说。 “啥好事,你干好事?那鸡都会尿了。”春才嘴这么说着,心里已经有点想出去逛逛了。毕竟那时还没有发生“柯西亚酒店”那件事,春才也还没有戒酒,那时连车都没买呢! 他们来到街上,霍辛说“打的吧。” 春才说:“打个鸟的。老打的那有那么多钱?” “真是越富越抠门儿,抠下腚眼子还要嗍嗍指头,打的十块钱就穷了?”霍辛说。 “十块钱就不是钱啦?!”春才说。 “我没说十块钱不是钱,关键是今天如果和那人说好了,就永远不用打的了。”霍辛很神秘地对他说。 “什么、什么?永远不用打的?跟谁说好?”春才疑神疑鬼地问。 “我一个南方来的朋友,人家已经等我们啦!”说着霍辛就拦了一辆从前方驶来的的士。 车到了格陵格酒店,霍辛引他直接上了三楼贵宾厅,厅里一张大桌子,靠墙的沙发上坐着四个人,两男两女。两男人都四十六七岁的样子,两女人大约二十出点头。两男人个头相仿却一胖一瘦,两女人一高一矮而胖瘦相像。他们看见春才和霍辛进来,赶紧站起身,用笑盈盈的眼光看着他和霍辛。 双方到近前握手,跟接见外宾似的,“这是我的老板,郭春才郭总经理。”霍辛用左手指着春才对他们说,看得出主要是对那两个男人说,春才先握住胖子的手,霍辛把他介绍给春才说,“这是邝总,我多年的老朋友,”那人就笑了,一笑就露出几颗金灿灿的金牙,“我叫邝伟耸(雄),英耸的耸,”这人一口电视里边广东坏人口音,不过春才还听出来了,他叫邝伟雄,英雄的雄。 他又握住瘦子的手,“介(这)细我的好朋友啦,他细(是)马来西亚罚(华)侨,木先生。搞教意(育)的。”那个胖子用他那半生不熟的普通话介绍道。那人脸上的笑意更生动起来,看样子准备开口说话,春才想:他妈的广东人话都说得那么困难,这马来西亚鸟就更不会说人话了。“我祖籍福建,后来移民到那边,”谁会想到那人一开普通话纯正得像电视节目主持人,只是有一点点儿米老鼠和唐老鸭的味道,不知是不是他故意装的。 两个女人始终笑眯眯站着,好像笑在她们脸上是一种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是一种极其廉价还免税的商品。春才想,农村女人如果一直没完没了地笑,肯定会被人说成不正经的,所以他没有和她们握手。何况霍辛说过与女人握手要人家先伸手出来方可以握,他只是看了看那两个漂亮女人,抛了些善意的笑给她们。她们也点了点头,大家便不约而同地坐上了席。 “邝总,你有辆九成新的奔驰车想处理,是吗?”霍辛引了这个话题,他说完看看那个邝总。 “细(是)介(这)样的啦,我那部车挤(子)呢才用了一年,又没怎么开,车况顶好顶好的啦,我想换一台‘法拉利’跑车。”说到这儿他指了指那个马来西亚人,“他机(知)道的啦,我的六部车不细(是)轿车就细(是)越野车。”他又用眼神看了看他身边那个高个子女人,“她,就细(是)我太太,她喜欢跑车,要红色的。”他这么说着,眼睛对那女人笑了笑,那个女人的眼睛也灿烂地笑了,那笑由衷而暧昧,仿佛她已经坐进红色的‘法拉利’,在用满足的神情对街边上步行的人们示威。 “你想卖多少钱?”霍辛问。 “奔驰600SEL型你都机(知)道的啦,市场价格季(至)少一百多万啦!不过还是要看卖给谁啦。”那个人胖子说。 “此话怎讲?”霍辛问。 “要是卖给朋友,那就无所谓多少啦,要是别人少八十五万就免谈啦!”胖子说。 “为什么会这样呢?”霍辛问。 “朋友、朋友,有个情意在嘛!别人就不同嘛!比如卖给了你,不但加深了我们的情意,而且我再来介(这)里就不用租车啦!你说细(是)不细(是)嘛?”胖子说得那么自然,那么合情合理。春才一边吃东西一边认真听着,想:这家伙还挺牛气!实际上这时他也有了点心动,甚至动了这个念头时他有了一点惋惜,惋惜那个死胖死胖的家伙怎么不是的自己的朋友呢! “你说卖给我多少钱吧。”霍辛好像是鼓了半天勇气,用一种视死如归的神情对那人说道。 那家伙听完出现了短暂沉默,好像在心里作沉痛决定。然后他“哈哈”大笑起来,“卖给你,唉,让兄弟我怎么说呢!唉,要不就做个人情,送给你算了。”春才听到这句话,内心惊讶得不亚于晴空中突然打了个没有预告的炸雷,他眼睛都睁大了。放射着火一样的光芒。要不是他急速反应过来,胸腔中早已打了几个翻滚的“啊”字肯定脱口而出了。他赶紧镇静自己,继续默默无闻地听着看着。那个胖子也用阳光明媚的眼神扫了众人,一如既往地笑,好像他刚才说的只不过是一只玩具汽车,而不是真的奔驰600。或奔驰600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小孩手里的玩具,而他又经常拿这样的玩具送人情……    。 最好的txt下载网
钱是垫脚的石头(4)
“哪里、哪里、我哪能这样呢,这真叫我受之不起,也受之有愧,你还是说个价吧,邝总。”霍辛说。 “哎呀,真细(是)羞于江(张)口,羞于江(张)口呀,我们介(这)么多年朋友。”胖子说着看了看霍辛,又看了看春才,“其实没这个实力的话,奔驰车好难养的,真的。每个月没有万把块钱都下不来。”说着说着他又有了点不想卖或是不想卖给霍辛的意思来。这令春才有点来劲,因为他知道自己是有这个实力的,可转念一想又像气球上扎针般泄下气来,因为自己不是人家邝总的朋友,那是人家霍辛的朋友。他看了看霍辛,霍辛也好像失去了神采。 “要是你金(真)愿意要,四十万给你,我认你霍辛这个老朋友。三天内你给我电话都算数。”那人斩钉截铁地一句话,让大家悬而未决的念头全都失去了依托。 “好,邝总、邝大哥,够朋友,够意思!”霍辛说着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说“干了这杯。”他们一仰而尽,霍辛回座位时特意看了看春才,他那眼神里不知是挑衅性地告诉他:春才呀,咋样?你有这样的朋友吗?还是包含其他的什么意思,诸如,求助、合作、或还有其它春才看不准的东西。当他想到这车到手转手一卖就能赚四五十万时,心底油然而生起莽莽苍苍的不舒服来。 出来后,霍辛欢天喜地,这让春才的不舒服更加膨胀,霍辛说:“好,好,太好了,这钱赚得真他妈容易!老板呀,你看今天这仗打的怎么样?” “好,好,好,好个鸟毛,再好也不关我什么事,你老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吗?”霍辛愣头愣脑地呆住了。 “行了老板,兄弟们谁有好事都应该高兴不是,再说了我有了车,那不跟你买了车一样吗?”上了出租车霍辛说。 “这不跟你对我说,你娶了媳妇跟我娶了媳妇一样吗?”春才没好气地说。 “好了、好了,我们别在这里说了,到你家我们合计合计,我霍辛啥时候做过对不起朋友的事啊,有好事大家共享嘛!”霍辛看出了春才的想法,就安慰他说。希望像春天的柳树枝条上的叶末一样长出来,春才的脸上怒气渐消了。 小别墅二楼。 “这样吧,这车以我名义买回给你,你额外给我二十万,然后我去把车给你开回来,一手给你车钥匙,你一手给我钱。怎么样?郭老板?”霍辛说。 “你扯蛋,你做梦去吧,打劫呀你!我操,一转脸就赚我二十万,我是冤大头啊!”春才说。 “你也不能不讲理呀!你应该看看那台车值多少钱,那是价值,价值它是可数的。”霍辛解释说。 “啥狗屁价值不价值,你就是一转脸工夫就黑了二十万,你以为我不明白?”春才说。 “你要不承认这价值,我们就没办法谈了,我只好找别人去合作了。”霍辛说。 “你想找谁找谁去,不干我二十四气。”春才硬梆梆地撑给了霍辛,但心里还是有点惋惜。霍辛起身走向门口,可快到了门口时他驻步回头说道:你给我十五万算了,咱们兄弟一场,这么多年的情谊,别为这么点事伤了心。” “十五万我也不出,我放着钱在银行账号上,缺不了角,长不了毛,生不了蛆!”春才之所以这么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