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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特别喜欢别人的不幸,因为她们自身并不幸运,只好希望别人一样遭殃,以增强她们自己活下去的信心,满足内心的妒忌,企图将摆脱困境寄托在别人的灾祸上。只有到了别人一败涂地,一辈子翻不了身,才又大发“慈悲”,可怜和同情起来,以说明她们不是坏心肠的人。
这种人彼此间也常争斗,壮者一手撑腰板,一手拿指头朝对方的鼻梁数落着;矮者口角边唾沫四溅,双手如泼水般反复回敬。声调时而高亢,时而低泣。在大庭广众之下互相挖苦、取笑、辱骂、诬陷,把一切羞耻事都搬出来示众。这样的表演往往还没有在众人眼里消失,双方无须谈判言和,一方便又躲到另一方厨房里议论起他人的私事了。
其中一位女人,后来用她的行为给自己下了诠注。在一次政治运动中,这女人被揭发出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正在受审查,这在当时是件人人唾弃的事。我一点不感意外,这种人完全做得出不光彩的事来。可是吓坏了她的婆婆,简直是飞来横祸。先是希望消息不可靠,自欺欺人找根据,证明媳妇“不可能”。其后又怕名声不好,连累家庭,赶快声称儿子要跟她离婚,而且越快越好。过后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到时两人扯到法庭去,看客一大堆,互相揭底,名声会更臭。还有财产如何处理?子女怎么办?儿子还能娶到老婆吗?种种问题要考虑。最后只好采取“苟且偷安”的策略,钱和财产比人格更重要,再看别人也有这种“包”下来的例子,就开始愚弄自己:“这是谣传,不可信,是别人有意陷害她。”婆婆觉得可以安稳睡觉,不再囔着儿子要跟媳妇离婚了。几位善于逢迎的邻居也赶快找出不离婚的好处来。
儿子早已失去理智,只会啼哭流泪,哀怨自己命不好,同样希望这是没有根据的谣传。他到厂里去恳求那女人,象哄孩子一般问道:“你如实告诉我吧!到底有没有这种事情呀!”显然他希望从她嘴里听到“没有”的承诺,好安慰自己过于悲伤的心。
一天夜里,那女人在审查人员陪同下回家来,以拿几件替换的衣服为名,把她的东西尽数搬走。这也是一位视金钱财物重于人格的人,明显是要先下手为强,出其不意将财物占为己有,到时就是离婚也要捞一把。婆婆正睡在梦中,听到动静爬起来,早已吓得浑身哆嗦,又是哀求又是声明:“是你自己做错事,不是我们亏待你。你可怜我上了年纪,不要来害我。”仿佛有错的是婆婆,那女人倒成了善家。“我敢做敢承担。”那女人态度安祥,语气自信,似乎正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婆婆还在苦苦哀求,希望得到她的“恩赐”,到后来竟抽泣地说:“你摸摸自己的胸膛,还有没有良心呀……”
我从睡眠中被吵醒了,躺在床上听隔壁邻居的对话,我为那女人不知耻感到害羞,也为婆婆的奴颜婢膝感到颤悚。(待续)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十、人生漂泊——发配“边疆”(5)
目睹了左邻右舍的这一切,我实在不愿意用虚假的感情去同她们打交道。我总是默不作声高昂着头,从她们的夹缝中闯过去,有意借傲视来抬高自己的勇气。有时我会故意穿一件考究的外衣,并非为了打扮或炫耀富有,感到尤如穿一件救生衣,可以漂浮在世俗的浊流之上,沉浮于她们的唾沫之中。要不,我将被她们的庸俗短见说得一文不值;或者和她们一样失去崇高的理想,放弃应做的努力;或者成为一个可怜虫,被她们不时拿来寻开心。
我有时真象一只被囚禁的猛兽,被人戏弄着,*着,除了怒吼几声,毫无办法。我只为母亲担心,她喜欢人家说好话,怕别人议论是非。她越是这样,越叫我放心不下,这是徒然叫自己心里不好过。我固然也感到人们眼里露出轻蔑的光,一颗逞强好胜的心全然失败了。可是,我从来没有在那些人面前感到琐小。我表情忧郁,却更专心致志,想得更远。
我也明白,这远不是我应该去争斗的对象。只要事情一过去,我就把它忘却,赶紧去走自己的路,因为我的目标是那么长远。可是有的人却不肯善罢甘休,即使她已是胜利者也一样。只要在路上遇见,没等我打招呼,她便狠命往路边吐一口唾沫,以表示对我的憎恶。一般人会相应吐一口回敬,有时双方因此爆发一场口水战。我不肯这样,虽然这一吐,可以令我感到不自在,以为自己是个坏蛋,浑身臭不可闻,值得人们来唾弃。又一想,这一吐于我的前程毫无障碍,倒是她口腔里唾液少了一点,要是整天这样吐下去,说不定会得胃病:或许她口里真不舒服,要不时来排泄一点也说不定。总之,我不想有任何反应,顶多在心里冷笑而已。她洋洋得意,以为将我侮辱一番又得不到报复。我也洋洋得意,没有被她这一“吐”逼出自己的劣根性。
我已知道暴怒是无益的,并将严重损伤自己的神经和健康,干扰我从事的努力。我其实有更深的憎恨,犹如地下的熔岩,不时喷发尚不可怕,还可供人观赏;唯有长年积蓄,一旦喷射,才叫人担心,毁灭性更大。她的胜利是容易的,我的胜利却不容易。
我曾想,假如有一个神经失常的人突然窜到我跟前,嘲笑我是“疯子”,那时我该怎么办?难道给他一巴掌,说他自己才是疯子。我以为这是无用的,应该写出一点感想来。
吵架本身就有两种,一是用拳头和嘴巴,一是用笔和纸。用拳嘴十分痛快,能立即见效,不论输赢总是出了一口气。用笔纸有点象神仙在斗法宝,这里放出一个东西去,那边也亮出一个,于是两个怪物在空中打斗。七斗八斗,输家收起法宝逃遁,赢家收起法宝哈哈大笑。可惜我是笔尖对嘴巴,有点别扭,也不热闹。
其实所有争吵,无论输赢都不会给社会带来益处。争这种闲人的气,本身就很可笑。任何指骂,死后也将同尸体一起腐烂,连子孙都不会去想念还有几分意义。只要不影响我的事业,我无需过分在意,否则便是自己胸无大志。
那时离开了,倒可以省掉这许许多多烦恼,失去的仅仅是兄弟之乐,家里的温馨罢了。看来我还应该庆幸这次调动。(待续)
十、人生漂泊——发配“边疆”(6)
汽车在东园镇停下,新校长已在那里等候,另有一位刚调入的老教师也到了,校长便带领我们出发,还要步行走十几里小路。
路上我提着两包行李感到有点吃力,就用绳子连结起来象一对褡裢,一前一后放在肩上,渐渐又觉得细绳子勒进肌肉里疼得难受,只好不时挪动,时而在左肩,时而换右肩,或用手托着,垫着,抱着,只要肩膀不受绳子的作孽,什么办法都用上,又都不能持久。新校长见我难受的样子,有意替我背一段路。我婉言谢绝,第一次绝不能在他们面前示弱,我相信自己能坚持到底。
路也真够长的,一个村子一个村子走过去,还不见校长停下来。直到前面出现一个三面临海的村庄,远远望去象一只大象鼻子撂在海面上,这下总该到了,再过去就是大海了。果然进了村子,转过几道弯,来到一间古老的祠堂面前。校长才停下来说:“这就是我们的学校。”我不禁倒抽一口气,亏县文教科想得出,这涯崎小学可真是“天边海角”呀!
休息片刻,路上的疲劳逐渐消失,一股悲凉涌上心头,想到这里离家四十多华里,交通又不便,回去一趟不容易,加上没有电灯,没有影院,几个同事一张张都是陌生的脸,他们的内心更难捉摸。我对这次调动真的感到难过,觉得自己被人出卖了,被发配到这荒凉的“边疆”来。尽管我工作一丝不苟,拼命干出成绩,只因为想报考大学,便遭如此报复,这就是现实呀!
两位教师见我闷闷不乐,热情地邀我到村里走走。村子不算大,有一条狭长的小街,两边开几爿杂货店和小饭馆。环境还清洁,男村民大多出海捕鱼和搞航海运输,只有妇女在家种田,但农业不是主要收入,许多人弃农经商到外乡当肩挑小贩。
第二天到附近的中心小学开会,听取传达上级对“教改”的指示。那些对我不成问题,“减轻学生负担,调动学习积极性,造成一个生动活泼的场面”,早就是我所赞成的。传达者却列举种种思想顾虑,似乎教师都想不通,不愿意。
下午是小组讨论,漫谈国内外形势。一些教师在会上直言不讳地说:“形势大好,农民大倒”。大家反映增产不增放,一分工分几厘钱,社员对出工不感兴趣,经常聚在田头谈天说地,消磨时光。有的教师还举出不少具体例子,如张三每天会在田间讲“薛仁贵征东”,每讲到“请听下回分解”,就得有人送上吃的,才肯接下去;李四的笑话让女社员捂着肚子坐在田埂上,再也不愿起来等等。
我看出这里有几位刚从师范学校毕业的年青人,业务水平不低。他们的话很中听,不象城里的老教师,每次政治学习都讲些客套话、时髦话、恭维话,以此表明自己安分守纪,不得罪政治,甚至要讨好政治。我也以低沉的语调讲了几句,想不到还很不容易,当我准备发言,才发觉机会不是常有的,几次正要开口,已被别人抢先,我又不想在争论中发表意见,还想保持一种“城里人的矜持”。
第三天会议讨论如何“突出政治”就不那么热烈。这是个大题目,众人敬而远之,一开始就互相观望。组长启发了几次,响应的只是几声冷落的咳嗽。后来一位自称“不懂”的人开了腔,他不着边际地谈了一通重要性,空洞无物,一点不接触实际。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组长再次“启发”,不知谁说了一声“墙上的标语字写得不错。”立即你一言我一语地评论起来。组长只得提醒大家“言归正传”,却又都静了下去,直到休息的哨子响过,会场才又热闹起来。这样的讨论无疑在浪费时间,然而上级布置的任务,谁敢不执行?
大会结束前,学区党支书又特地交代了一回晚婚节育的事,强调要当作一项政治任务来抓。对于“政治”,谁也不敢怠慢,不属“政治”便想松口气。领导大概已觉察到这种偏向,只好事事套上“政治”标签。尽管如此,大家心里明白,口上喊“政治”,行动仍当儿戏,这就是“突出政治”的后果。(待续)
十、人生漂泊——发配“边疆”(7)
开学前两天,学生三三两两来到学校注册,他们随便闯进办公室,把假期作业和学生手册往我桌上一扔,说声“注册”就毫不客气地盯着我。有几位围在我背后,一边看我检查作业,一边大声议论。对这些热情而不懂礼貌的孩子,我感到很不习惯,但我尽量要做到初次见面就带给他们一个良好的印象。后来我觉得这样围观闷得慌,提议到教室去。他们“轰”地一下跑开了,两位不愿走的老跟在我身边。
教室里几位学生正围坐在课桌上玩扑克,见我进来慌忙跑回自己的座位去,有一位仍坐在上面不动。我声称要点名,他只好下来了。我提醒大家点到名字的要站起来用普通话回答一声“到”。前面的都规规矩矩照办,后面有一位故意用本地话回答,引起一场哄笑。我不理会,又庄重地叫第二遍,他才改用普通话回答。女学生真怪,挤在一起,低着头不吱声,叫她们也不回应,一时拿她们没办法,比顽皮的男孩子更叫人纳闷。
下午我在办公室备课,几位学生竟跑到教室里“打仗”,把刚摆好的课桌垒起来当“阵地”,拿椅子作“机关枪”,“嗵”“嗵”“嗵”打得正欢。我进去制止,他们一下子全跑光。我觉得不好,桌椅应重新摆整齐,忙叫住两位认识的。他们站着不动,以为要挨批,后来知道是整理桌椅,连其他的也跑回来帮忙,不一会就把“战场”又变成课堂。我看他们进行得有条不紊,心理踏实许多。看来这里的学生跟城里的比起来是有点两样。
班里还有两位学生没来注册。傍晚原班主任带我去家访,他跟学生谈话很随便,就象是他们的父兄。倒是我显得拘谨。家长对我也总是老师长老师短地客气着。
正式上课了,学生都到齐,一共四十七位。他们对我没有戒心,这很好。但对我的讲课,好象总感到不够瘾。大概他们正对我抱着极大的期望,希望我会是他们理想中的一个。
课堂上两位学生乘我在黑板上板书,竟然打起来。这可是我第一次碰到。下课后我严厉地叫他们来说明原由,其中一位非但不来,还扬言“老子就是不去”。我发了一点脾气,但没有用,我还没有在他们当中建立威信,他们并不理解我的话可能